邊疆風貌

碧野

當旭日排開夜霧東升的時候，燦爛的金光使大地上的萬物突然顯得鮮亮通明起來。這金光像熊熊的火焰，使夜冷的土地變得溫熱;這金光泉流使萬物蘇醒;這金光也像成縷的金線，把大地織得艷麗、明媚。

我們的祖國正如旭日東升。

你看，當旭日從東海的波濤間躍起，把萬縷金光投射到祖國遼闊的土地上的時候，在西部邊疆，只見終年積雪的天山、昆侖山和阿爾泰山被映照得如紅霞般鮮艷;只見山腰的原始森林和山腳的牧場被映照得千里金碧;只見塔里木河、伊犁河、阿克蘇河、開都河和瑪納斯河被映照得金波蕩漾。

當旭日東升的時候，在這祖國邊疆的晨空上，飛機就迎著輻射的金光在各條射線中飛翔。不論是從烏魯木齊東飛與河西走廊接壤的哈密，或是西飛與蘇聯(lián)比鄰的伊犁，或是南飛昆化山腳的喀什，或是北飛阿爾泰山麓的阿勒泰，你都可以俯覽到一支支工廠煙囪在迎著旭日吐放著玫瑰紅的煙縷，俯覽到在旭日下閃爍著的片片綠洲。

只要你乘飛機到了阿勒泰，一下機艙踏上阿爾泰山，你就可以騎馬周游這個富麗的地區(qū)。阿爾泰山區(qū)有無數(shù)的草原，你騎馬走一個月也走不完。草原上長著油性的羊須劃，羊吃了肯長膘。阿爾泰山的羊肉肥脂香，是新疆最好的肉用羊。過去，每家牧主都擁有羊群，而牧民們卻非常貧困。現(xiàn)在，國營牧場和公社的羊群漫山遍野。過去逐水草無定居的帳篷，現(xiàn)在已經(jīng)聯(lián)結(jié)成一座座城市。過去，貧窮的牧民們現(xiàn)在每天騎在馬上彈著東拉迎接黎明，入夜后圍坐在髯火邊吃飯。

在阿爾泰山區(qū)，你隨處都可以看見像綠云似的原始森林，生長著雪嶺云杉、西伯利亞落葉松和樺樹。森林里有珍禽，有貴重的藥材，有棕熊、羚羊、野牛和野馬。過去因為人煙稀少、交通阻塞，許多天然資源都被長期地冷落或遺忘了;現(xiàn)在，原始森林已經(jīng)被采伐，貴重的藥材已經(jīng)被采集，珍禽異獸已經(jīng)被馴養(yǎng)。

現(xiàn)在，阿爾泰山區(qū)已經(jīng)不再是人煙稀少的了，這世代相沿的牧業(yè)區(qū)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遼闊的農(nóng)場。封固的土地已經(jīng)得到第一次深翻，過去從來沒有生長過谷物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麥海了，過去從來沒有嘗過五谷香的牧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平均每人一年能收到千斤的糧食。

而且現(xiàn)在，阿爾泰山區(qū)的交通也不再阻塞了。除空中航線以外，陸路上有公路，水路上還有航運。在沿著阿爾泰山腳長流的額爾斯河上，拖帶著駁船的拖輪已經(jīng)穿游峽谷，行駛在昌原、田野之間了。

阿爾泰山起伏在新疆北部，而蜿蜒在南部的是連綿不斷的昆侖山。如果你到昆侖山區(qū)，就可以看見異乎尋常的景物。慕士塔格冰峰高矗藍空，閃射著強烈的冰光。昆侖山群峰被一縷縷云紗繚繞著，積雪的峰巔像白玉的群島浮在海藍色的天際。因為氣候干燥，原始森林都生長在海拔三千米雪線以上的高山深谷里，形成濃綠的塊狀。如果說阿爾泰山的森林像帶子，那么這昆侖山的森林就像塊玉。

維爾爾族農(nóng)民們?yōu)榱烁淖兝錾降臍夂颍陙黹_展了大規(guī)模的平原造林運動。光是喀什市，新植的林木已經(jīng)翠綠成蔭。將來昆侖山北麓必會形成幽深的林海。那時，這昆侖山區(qū)的干燥空氣將變得清新濕潤，戈壁的亢熱將變得爽快沁涼。

這昆侖山區(qū)同樣有著豐富的物產(chǎn)：喀什的櫻桃多汁香甜、鮮紅閃亮，葉城的石榴個大粒滿、皮紅籽甜，英吉沙的無花果肥嫩多肉，塔什庫爾干的大尾巴羊體重達一百多公斤，膘肥脂香，產(chǎn)肉量和產(chǎn)毛量都比普通的羊高出一倍。除此以外，還有聞名于世的闐玉石和絢麗多彩的地毯。

昆侖山北麓曾經(jīng)是我國對外通商的古道。那時，通往古代蔥嶺以西各國的“絲綢之路”就是從這里迤邐而過的。昔日，絲綢是祖國內(nèi)地的產(chǎn)品，而現(xiàn)在，位于盛唐時期“絲綢之路”古道上的和闐，已經(jīng)建立了規(guī)模宏大的現(xiàn)代化繅絲廠。這里桑林如海，桑葉足夠供養(yǎng)三季蠶，春、夏、秋三季，蠶大量吐絲作繭，給邊疆人民增添了富足和華麗，使昆侖山北麓織成了一條通向美好生活的新的“絲綢之路”。

如果把阿爾泰山和昆侖山比作盤據(jù)在新疆南北兩端的巨蟒的話，那么天山就像是一條長龍趴伏在中間。天山把新疆分成南北兩半，使新疆南北的大自然形成兩種不同的風貌——北疆多雨水，牧草青青;南疆溫暖，遍地瓜果。

天山是祖國西北邊疆奇麗的寶山，在南北三百公里寬、東西一千多公里長的重山疊嶺中，處處都是遼闊的高山牧場，不論南坡和北坡，都生長著撐天的云杉。

天山被譽為寶山，還在于它有著豐富的礦藏。只要你進入天山，處處都可碰見在山里工作的采礦隊。各種珍貴的礦產(chǎn)隨處都是。

現(xiàn)在，天山深處已經(jīng)建立了一座座鋼鐵爐。鐵水映紅雪山，濃煙籠罩森林，形成了一大片奇異的云霞。

天山還有著充足的水源，使準噶爾盆地和塔里木盆格外富庶。天山群峰融化的雪水匯成了開都河、孔雀河和瑪納斯河，都已建立或即將建立大水電站。這強大的電力網(wǎng)將促進祖國邊疆全部實現(xiàn)電氣化。

天山，是多么壯麗，又多么富裕呵！

在天山以北，那茫茫無邊的沃野是準噶爾盆地。在整個準噶爾，過去是連一株棉花也沒有的，但是今天，準噶爾盆地的瑪納斯河流域卻成了全國著名的棉花高產(chǎn)區(qū)，瑪納斯河的棉田似大海。盛夏，花開如錦，秋天，雪白的棉花平鋪天際。同時，準噶爾盆地的米泉是新疆著名的產(chǎn)米區(qū)。這里出產(chǎn)的大米，粒大，油香，色澤光潔。

準噶爾盆地不僅有豐富的農(nóng)產(chǎn)品，還有全國聞名的石油之海——克拉瑪依，和獨山子煉油廠。過去，克拉瑪依是連駱駝也不肯去的大戈壁，可是今天這座新的石油城卻像一顆巨大的明珠在閃閃發(fā)光;那密布的井架像鋼鐵的森林，給準噶爾盆地添上了新的風光。而獨山子煉油廠正把準噶爾黑色的血輸往全國，使各地的汽車隊在公路線上奔馳，使各地工廠的機器在車間里歡轉(zhuǎn)，使各地公社的拖拉機在原野上歌唱。

今天，廣袤千里的準噶爾仍然多荒沙，為了徹底改變大自然的面貌，人們正在奮力。飛機在上空給準噶爾撒播草種，各族人民用吹土鏝給荒漠種樹苗。不久以后，準噶爾荒漠將被青草覆蓋，而且從哈密到博樂將形成一條幾公里寬、一千多公里長的國家防護林帶。到那時，準噶爾盆地就不再有飛沙，也不再有發(fā)黃的顏色，而是森林如帶、草原如海、莊稼綠漫天野的地方了。

在天山以南，那廣闊無垠的大野是塔里木盆地。從庫爾勒到阿克蘇，這綿延兩千里的塔里木邊緣的新月形地帶，處處是綠洲。這是南疆的瓜果之鄉(xiāng)、塞外的江南。這塞外江南除了盛產(chǎn)瓜果以外，還出產(chǎn)輪臺的蠶絲、阿克蘇大米和聞名全國的庫車的羊羔皮。

塔里木是我國最大的沙漠，而塔里木河也是我國最大的內(nèi)陸河。在塔里木腹地，沿著塔里木河兩岸，現(xiàn)在已開墾出串珠似的國營農(nóng)場。這無數(shù)的國營農(nóng)場形成了一座座新的美麗的小城市，使塔里木亙古寂寞的荒沙地帶變得熱鬧和繁榮。而且塔里木河即將發(fā)展航運，從阿克蘇到羅布泊附近的千里長的河面上，將出現(xiàn)乘風破浪的輪機船和白帆點點的木帆船。

新疆的原始荒地比全國任何省份和自治區(qū)都要多，新疆的荒地多在塔里木，因此塔里木盆地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在不久的將來，塔里木盆地將成為祖國的棉花基地和大糧倉。

雖然新疆的水量大，年流量達八百九十億公方，比山西省的水量大四倍，相當于兩條黃河的年流量，但以塔里木盆地來說，塔里木河的巨流仍然不足以灌溉廣闊的沙地。為了開發(fā)塔里木，人們正在努力，上山化冰雪，利用地下潛流，同時還計劃從青海引來長江水，給塔里木以充分的水源。

新疆的東西兩部還有兩個非常富麗的地方。在東部的，是吐魯番盆地;在西部的，是伊犁河谷。

吐魯番盆地坐落在紅色群山的環(huán)抱中。《西游記》寫孫悟空三借芭蕉扇滅火焰山的動人神話，說的就是這個地方。這里的確是全國氣溫最高的地區(qū)，在炎夏，烈日如焚，暑氣郁積不散，熱風撲人。

但是吐魯番盆地是一個非常令人向往的地方。你看，在紅色的火焰山下，盆谷里是一片綠漫漫的瓜果之海，高山盆谷紅綠相襯，像紅花綠葉似的，色彩極其鮮艷。這里出產(chǎn)的無核葡萄名冠全世界，這里生長的西瓜又沙又甜，而且這里還出產(chǎn)極負盛名的哈密瓜和鄯善甜瓜。

火焰山上少積雪，為了愛惜水源，人們用坎兒井來灌溉田園。而且人們利用吐魯番盆地的高溫，種植了大量適于高溫地帶生長的長絨棉。秋天，像樹叢一般的紅絨棉長滿了白花花的棉絮，好像是把火焰上的積雪搬到盆谷里平鋪成了雪原。

現(xiàn)在，我們再來看看新疆西部的伊犁河谷。

伊犁河谷包括伊犁河和支流孔乃斯河及特克斯河流經(jīng)的地方，它占有伊寧市、綏定、惠遠、霍爾果斯、寧西等縣的半家半牧區(qū)，以及鞏哈、鞏留、新源、特克斯、昭蘇等縣的廣大牧區(qū)。

伊寧市是國境線上的邊城，風景極其秀麗，而物產(chǎn)又極其豐富。整個城市籠罩在鉆天楊和果木林的綠蔭中。新鋪上柏油的斯大林大街像夏夜的銀河一般閃光。街邊的渠水清清，渠水被引入每家幽靜的庭院，庭院里的果樹壓彎枝頭，艷麗的鮮花朵朵盛開，因而每家都像一座花園。

伊犁河出產(chǎn)鯉魚，色澤微紅，鱗光閃閃。同時，伊寧被譽為蘋果之鄉(xiāng)，這里出產(chǎn)的蘋果個兒大、顏色鮮艷、味道香甜。居住在這里的少數(shù)民族人民已許下這么一個心愿：只要蘭新鐵路一通到伊寧，他們就一定要讓全國人民都吃到他們栽種的大蘋果。

如果你從伊寧市坐上吊纜渡船渡過伊犁河，再往東南驅(qū)車到孔乃斯河的上游，那么，你就可以看見幾百里的河川盡是野蘋果林。現(xiàn)在，人們正利用這野蘋果苗大批地進行嫁接，變野蘋果苗為栽培果苗。將來，伊犁河谷的蘋果不僅馳名新疆，而且將馳名全國。就在這孔乃斯河川，人們還利用野蘋果和其他野生果樹的豐富蜜源收養(yǎng)了大批的野蜂，釀造出了金黃芬芳的蜂蜜。

如果你從孔乃斯河川的新源越上天山，茫茫的牧場就像碧海汪洋似的展現(xiàn)在你的眼前。這牧場上繁殖了聞名于世的新疆羊。新疆羊是中國細毛羊最好的品種，年產(chǎn)毛量竟達十八公斤。用這種羊毛織成毛織品，輕柔暖和，完全可以和澳洲羊毛比美。

如果你從新源朔流往特克斯河的西南方向走，就可以到達昭蘇的馬場。這里繁殖著著名的哈薩克馬，是著稱的伊犁馬的家鄉(xiāng)。伊犁挽馬、巴音郭楞蒙族自治州的焉耆走馬和哈密專區(qū)的巴里刊跑馬，同為新疆的名馬。

我想，如果把新疆比作祖國的千里駒，也是完全恰當?shù)摹Ｄ憧矗谧鎳袢諙|升的燦爛金光下，這富饒美麗的邊疆正如一匹勒銀鞍的駿馬在飄曳著長鬃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