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慧




明朝萬歷年間,浙江臨海人王士性說:“蘇人以為雅者,則四方隨而雅之,俗者,則隨而俗之。”蘇州的風尚,不僅僅是一種炫耀性的風尚,還是品位和身份、意韻和境界、風雅和脫俗的象征。
說風雅,蘇州人可以說是“輕車熟路”。這種風雅,不單指文化,退了休的達官貴人們,做生意的各色商賈,有錢又有閑,于是處處精致講究,并將這種要求滲透到了方方面面。
園林、宅院,
精巧的心靈家園
蘇州人的風雅,首先體現在環境。為自己搭建一個同時裝載了自然、文化與心靈的家園,是蘇州人最拿手的事。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園林。可以說,園林奠定了蘇州人一生的美學基礎。在這座具有“園林之城”稱謂的城市里,最早的私家園林始建于公元前6世紀。到了清末時,城內外有園林170多處。在當代,1997年,蘇州古典園林中的拙政園、留園、網師園和環秀山莊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2000年,滄浪亭、獅子林、耦園、藝圃和退思園作為蘇州古典園林的擴展項目也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蘇州的園林是宅園合一的,人們打造的這方天地可賞、可游、可居,也體現了依戀自然、追求與自然和諧相處、美化和完善自身居住環境的一種創造。園林,因此被叫做“咫尺之內再造乾坤”。
園林曾是官宦、文人的精神家園,古城街巷里的老宅小院則也是蘇州人的風雅天地。一口井,一個小花園,種上一些藤蔓,擺上幾個盆景……一樣是清風明月,舒心養性。
蘇作、匠心,
生活中的巧奪天工
魚米之鄉的蘇州,風調雨順、繁華富庶,不為生存而掙扎的人們,更能潛下心來,精雕細琢,創作出巧奪天工的“蘇作”。蘇州的玉雕、刺繡、樂器、緙絲、傳統服飾等蘇作工藝,以精美、雋秀、極富人文特性而享譽海內。
明清之際,蘇州的絲綢業、鹽業非常發達,蘇州的玉雕更是達到頂峰,尤其是明中葉以后,蘇州號稱“江南首都”,不但生活奢華,而且引領時尚潮流。“良玉雖集京師,工巧則推蘇郡”就是對當時玉雕行業的形容,而陸子岡等代表人物更是名震京師,譽滿四方,被人們譽為“鬼斧神工”。蘇州匠人善雕琢中小件,以“小、巧、靈、精”出彩。
蘇作中的家具更是園林中亭臺樓閣的絕配,它造型簡約清秀,線條優美,尺寸合理,裝飾部分往往點到為止,像文人學子暗藏著一股傲氣。
蘇繡、緙絲、宋錦等,更是將精致二字體現到了極致。蘇州人因刺繡與絲綢馳名中外,平日里對細節更是考究。當時的人們將這種現象或潮流稱為“蘇樣”“蘇意”。 服飾穿著、器物使用、飲食起居、書畫欣賞、古玩珍藏、戲曲表演、語言表達,都要向蘇州看齊。看戲,要看蘇州戲;頭飾,要梳蘇州頭;穿衣,要穿蘇州樣式服裝;用具,用蘇州式樣器物,行為舉止更要如蘇州人,亦步亦趨,惟妙惟肖,盡量體現出蘇州風格。江南美,江南核心地的人們,怎么會不美。
古琴、昆曲,
從天地到紅塵的從容與美麗
蘇州的風雅,也體現在藝術。書畫自不必說,推動了明清繪畫深入發展的吳門畫派走出了眾多大家,自古詩書畫為一家,書法家、詩人等也舉不勝舉。
回歸到蘇城里的生活,古琴、昆曲、評彈,這些江南絲竹聲,也讓古城覆蓋了一層風雅情調。
古琴與蘇州,這兩者都婉轉綿長,深藏韻味。燃一支香,撫一曲琴,品一壺茶,是蘇州文人最享受的風雅之事。自古以來,琴與蘇州結下了不解之緣,琴與茶的殊勝之旅,能令身心舒適,讓生活靜好。
昆曲則一直以一種完美的表現方式向人們展示著世間的萬般風情。正是這種富麗華美的演出氛圍,附庸風雅的文化追求,使得昆曲日益走向文雅、繁難的境地。昆劇行腔優美,以纏綿婉轉、柔漫悠遠見長。
評彈則將蘇州這座江南之城演繹得活色生香。大弦嘈嘈切切,小弦錯錯雜雜。歷史再怎么紛擾,評彈都能將它們變成傳奇,生活再怎么忙碌,評彈都能讓它變得舒心。
不時、不食,
美學是對生活的最好點綴
蘇州人對待吃,也是有腔有調有文化,不時不食,且食不厭精。據傳說蘇州菜起源于公元前514年,而如今的蘇幫菜,不僅選料嚴謹,制作精細,更是因材施藝,四季有別,烹調技藝以燉、燜、煨著稱,重視調湯,保持原汁。
蘇州人吃東西,是與文化與自然掛鉤的。華永根的《蘇幫菜》記錄:“那春風中的菜花塘鱧魚、夏雨中的荷葉粉蒸肉、秋葉中的陽澄湖大閘蟹、冬雪中的美味醬方,引人入勝的官宴、船宴、風味宴,讓人忘不了的藥膳、素菜及糕團小吃,還有那條會‘叫’的松鼠鱖魚、鮮靈靈的西瓜雞、金燦燦的禿黃油、潔白如乳的羊湯。即使是家常餐桌上的碧綠馬蘭頭、蔥油蘿卜絲、瓜皮炒毛豆子,都會讓你魂牽夢縈。”
蘇州菜因為好吃又風雅,于是也成為了宮宴。清代檔案史料《圓明園》中有詳細描述乾隆四十八年正月十四日皇帝宴請群臣,器具考究、菜式豐富、排場浩大、禮儀復雜,令人驚嘆。
這就是蘇州人,好園居、樂山水、著華衣、精料理、習書畫、喜吟唱,他們精致地生活,也優雅地工作,將蘇式生活的精髓體現在生活與工作的每一個細節里。在這樣的城里,即便只是簡單地生活著,就夠風雅無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