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蘇聯作家馬克西姆·高爾基以自身為原型創作的自傳體小說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其他兩部分別為《在人間》《我的大學》)。
該作品講述了阿廖沙(高爾基的乳名)三歲到十歲的童年生活,生動地再現了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沙俄下層人民的生活狀況,寫出了高爾基對苦難的認識,對社會人生的獨特見解,字里行間展現了他對美好生活的期待。
姥爺突然把房子給賣了,賣給了酒館的老板。
在卡那特街上另買了一所宅子,宅子里長滿了草,宅子外的街道卻很安靜、整潔,一直通向遠處的田野。
新房子比以前的房子要可愛,正面涂著讓人感到溫暖的深紅的顏色。
有個天藍色的窗戶和一扇帶柵欄的百葉窗,左側的屋頂被罩在榆樹和菩提樹的濃蔭里,十分美麗。
花園里有很多僻靜的角落,最適合捉迷藏了。
花園不大,可是花草極其凌亂無序,這太讓人高興了?;▓@的一角有個矮小的澡塘,另一個角有個雜草叢生的大坑,里面有一根粗黑的木頭,這是原來的澡塘被燒毀以后留下的痕跡。
花園挨著奧甫先尼可夫上校的馬廄的圍墻,前面是賣牛奶的彼德蘿芙娜的宅子。
彼德蘿芙娜是個胖胖的女人,說起話來像爆豆,吵吵嚷嚷的。她的小屋在地平線之下,矮小而破舊,上面長著一層青苔,還有兩個小窗戶,注視著遠方覆蓋著森林的原野。
原野上每天都有士兵在走動,刺刀在陽光下閃著白色的光芒。
宅子里的房客都是陌生人,我都沒見過。
前院有個韃靼軍人,他的妻子又矮又胖,這個女人從早到晚嘻嘻哈哈的,彈著吉他,唱著歌,歌聲嘹亮。
“只有愛情是不夠的,還要想法找到它。沿著正道走啊走,自有收獲在前頭?!?/p>
軍人也胖得像個皮球,坐在窗戶邊兒上抽煙,鼓臉瞪眼地咳嗽,聲音很奇怪,像狗叫。
地窖和馬廄的上面住著兩個車夫:小個子的白發彼德和他的啞巴侄子斯杰巴。
還有一個瘦長的韃靼勤務兵瓦列依。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一個叫“好事情”的包伙食的房客。他租的房子在廚房的隔壁。
他有點駝背,留著兩撇黑胡子,眼鏡后面的目光十分和善。
他不太愛說話,不大被人注意,每次讓他吃飯或喝茶,他總是說:“好事情。”
姥姥也就這樣叫他,不管是不是當著他的面:
“遼尼卡,去叫好事情來喝茶!”
“好事情,你怎么吃得這么少?”
他的房間里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箱子,還有許多書,我也不認識上面的字。
還有許多盛著各種液體的瓶子、銅塊、鐵塊和鉛條。
每天他都在小屋子里忙來忙去,身上沾滿各種各樣的顏色,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不停地研究著什么,在小天平上稱著什么,有時候燙著了手指頭,他就會像牛似地低吼著去吹,搖搖晃晃地走到掛圖前擦擦眼鏡。
有時候,他會在窗口站著,長時間地呆立著,閉著眼,一動不動,像一根木頭。
我爬到房頂上,隔著院子從窗口觀察著他。
桌子上,酒精燈的火勢映出他黑黑的影子,他在破本子上寫著什么。
他的兩片眼鏡像兩塊冰片,放射著寒冷的青光,他在干什么?這太讓我著迷了。
有時候他背著手站在窗口,對著我這邊發呆,卻好像根本就沒看見我似的,這很讓我生氣。
他會突然三步兩步地跳回桌子前,彎下腰像是在急著找什么東西。
如果他是個有錢人,穿得好的話,也許我會望而生畏,可他很窮,破衣爛衫的,這使我放了心。
窮人不可怕,也不會有什么威脅,姥姥對他們的憐憫以及姥爺對他們的蔑視都潛移默化地讓我認識到了這一點。
大家都不大喜歡“好事情”,談起他都是一副嘲笑的口吻。
那個成天高高興興的軍人妻子叫他“石灰鼻子”,彼德大伯叫他“藥劑師”“巫師”,姥爺則叫他“巫術師”“危險分子”。
“他在干什么?”我問。
姥姥嚴厲地說:“別多嘴多舌的,與你無關……”
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氣走到他的窗前,控制著自己的心跳,問:“你在干什么?”
他好像被嚇了一跳,打量了我半天,向我伸出手來,那是只滿是燙傷的手:“爬進來吧!”
他讓我爬進去,從窗戶爬進去,啊,他真了不起!
他把我抱了起來,問:“你從哪兒來?”
每天吃飯喝茶都見面,他居然不認識我!
“我是房東的外孫……”
“啊,對了!”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可馬上又默不作聲了。
我覺著有必要給他解釋一下:“我是別什可夫,不是卡什林……”
“啊,別什可夫,好事情!”
他放下我,站了起來:“好好坐著,別動啊……”
我坐了很長時間??此S那塊用鉗子夾著的銅片,銅末落到了鉗子下面的馬糞紙上。
他把銅末兒放到一個杯子里,又放了點食鹽似的東西,又從一個黑瓶子里倒了點東西出來。
杯子里立刻就咝咝地響了起來,一股嗆人的煙冒了出來,熏得我一個勁兒地咳嗽,可他卻頗有點欣然地說:“怎么樣,挺難聞吧?”
“是。”
“這太好了,好極了!”
“既然難聞,那還有什么好的!”
“啊?不見得。你玩過羊趾骨嗎?”
“羊拐?”
“對,羊拐!”
“玩過?!?/p>
“來,我給你一個灌了鉛的羊拐?!?/p>
“好哇!”
“那你快拿個羊拐來!’'
他走過來,眼睛盯冒著煙的杯子:“我給你一個鉛羊拐,以后你別再來了,好嗎?”
這實在讓人生氣。
“你不給我鉛羊拐,我也不來了!”
我撅著嘴走進花園,姥爺正忙著把糞肥上到蘋果樹根兒上,因為秋天到了。
“過來,幫把手!”
我問:“‘好事情’在干什么?”
“他?他在破壞房子!把地板燒壞了,把墻紙弄臟了!我要讓他滾蛋了!”
“應該!”我十分解氣地叫道。
如果姥爺不在家,姥姥就會在廚房里舉辦非常有趣的晚會。
秋雨漫漫,大家無所事事,便都到了這兒來:車夫、勤務兵、彼德蘿芙娜,還有那個快樂的女房客。
“好事情”總是坐在墻角的爐子邊上,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啞巴斯杰巴和韃靼人玩牌,瓦列依總是用紙拍韃靼人的鼻子,一邊拍一邊說:“魔鬼!”
彼德大伯帶來一塊白面包、一罐果醬,他把抹上果醬的面包片分給大家,每送給一個人都要鞠一個躬:“請賞光!”
別人接過去以后,他要看看自己的手,如果上面有那么一滴兩滴的果醬,他就會舔掉。
此外,彼德蘿芙娜帶了一瓶櫻桃灑,快樂女人帶了糖果。
于是,姥姥最喜歡的娛樂——宴會——開始了。
秋雨綿綿,秋風嗚嗚,樹枝搖曳,外面又冷又濕,屋里面卻是溫暖如春,大家緊挨著坐下,氣氛和諧。
姥姥特別高興,講著童話故事。
她坐在炕爐沿上,俯身面對被火照亮的人們的臉。她高興的時候總會坐上去,還會說:“好啦,我要開講了,不過得坐在高處!”
我坐在她的身邊,腳下是“好事情”。
姥姥講了一個勇士伊凡和隱士米郎那的故事,故事十分美妙:
從前有一個兇惡的督軍高爾康,心狠手黑賽蛇蝎,滿腦子都是壞主意,欺弱壓殘謬真理。他最恨誰?最恨隱士米朗那。米朗那捍衛真理,扶弱助殘,心腸好。
督軍來找勇士伊凡:“伊凡啊,去殺掉那個老家伙,驕傲的隱士米朗那!砍他的頭,割他的喉,拿他的肉來喂狗,我才解氣!”
伊凡得令動了身,一路上不斷思考:“事不得已去殺人,上帝定我命如此!”
將快刀利刃藏到了身上,伊凡來到老人前。鞠躬行禮,并問安:“老人家身體好嗎?上帝可佑您安全?”
未卜先知的老人笑了一笑,輕啟雙唇說了話:“算了吧,小伊凡,笑里藏刀又何必!上帝無所不知,善惡均在他的手里!你來的目的,我心里已經有底了!”
伊凡一聽臉通紅,
又不敢違背主人的命令,只好握住刀,說道:“米朗那,為你為我為全人類,我不得不殺掉你!”
米朗那雙膝跪地,對著小橡樹行了個禮,小橡樹搖頭像在笑。
姥姥開始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好事情”好像有一點心神不安。
一會兒摘下眼鏡,一會兒又戴上,兩只手來回亂動,不停地點頭,摸臉,擦額頭,像是有滿頭大汗似的。
如果聽眾中有誰亂動而打擾了姥姥講故事,他就會豎起一根指頭:“嗤……”示意人家注意。
姥姥講完了,他一下子站起來,來回走著,激動地做著手勢:“太棒了,記下來,應該記下來,好極了……”
他在哭!淚水順著兩頰往下流。
他笨手笨腳地在廚房里奔走,磕磕絆絆的,很可笑,也很可憐。
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姥姥說:“可以,您寫吧,我還有好多類似的故事呢……”
“就要這個,地道的俄羅斯味道!”
他站在廚房中間,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大講特講了起來,反復地說:“不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是的,是的!”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們轟地一聲笑了,姥姥嘆息著。
彼德蘿芙娜問:“他生氣了?”
“沒有。他就是這樣?!北说麓蟛卮?,他又說:“這些先生們啊,喜怒無常……”
“恐怕是單身漢的怪脾氣吧!”瓦列依說。
大家都笑了。
我覺得“好事情”很讓人吃驚,還有點可憐。
第二天午后他才回來,樣子很狼狽,很謙卑地說:“非常抱歉,昨天沒生我的氣吧?”
“什么氣?”姥姥很詫異。
“唉,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亂插嘴……”
姥姥好像有點怕他似的,躲著他的目光。
他又湊近了說:“我沒有親人,很孤獨,跟誰都想談談……”
“那您為什么不結婚?”
“唉!”他嘆了口氣,走了。
姥姥聞了聞鼻煙,表情嚴肅地對我說:“小心點,別老跟著他,誰知道他是個什么人……”
可是我偏偏覺得他有吸引力。
他說“很孤獨”的時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動了我,那是一種我能理解的能觸動心靈的東西。
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
他的房間里非常凌亂,一切都毫無秩序地亂擺著。
我發現他坐在花園的坑里,以頭枕手,靠在那段燒黑了的木頭上。
他眼望前方,出神地凝視著天邊,好半天才自言自語似地說:“找我?”
“不”
“干什么?”
“不干什么!”
他擦了擦眼鏡,說:“過來吧。”
我過去,挨著他坐下。
“好,坐著,別說話好嗎?你脾氣怎么樣?拗不拗?”
“拗。”
“好事情?!?/p>
沉默。
秋天的傍晚,五彩繽紛的草木瑟瑟地在涼風中抖動;明凈的天空中有寒鴉飛馳而過。
寂靜充斥了整個空間,郁郁的心也無聲地涼了下來,人也變得有氣無力。只剩下思想在飄蕩。
飄蕩的思緒裹著憂傷的衣裳在無垠的天際行走,翻山越嶺,越??缃乙兄麥嘏纳碜?,透過蘋果樹的黑樹枝仰望泛著紅光的天空,注視著在空中飛翔的朱頂雀。
我看見幾只金翅雀撕碎了干枯的牛蒡花的果實,在里面找花籽吃,看見藍色的云彩下,老鴉正姍姍地向墳地里的巢飛去……多么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問:“美嗎?冷嗎?濕嗎?啊,多么好?。 ?/p>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他說:“走吧……”
走到花園的門邊兒上,他又說:“你姥姥太好了!”
他閉上眼睛,念道:“我們不該聽從壞人的話,要忠于職守,要分善惡,助紂為虐沒有好下場。啊,你得記住這些話,記住!”
他拉著我問:“會寫字嗎?”
“不會。”
“要趕緊學,把你姥姥說的記下來,很有用的……”
我們成了朋友。
從那天起,我隨時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阻攔地看他熔鉛、燒銅,看他手里不停地變換著工具:木銼、銼刀、紗布和細線似的鋸……他往杯子里倒各種各樣的液體,看著它們冒煙。
滿屋子彌漫著各種氣味兒,他咬著嘴唇不時地看書本,不時地唱上那么一句:“沙良的玫瑰喲……”
“你在干什么?”
“做一件東西?!?/p>
“做什么?”
“啊,不好說,你不會明白的……”
“我姥爺說,你是在做假錢……”
“你姥爺?他胡說。怎么會呢……”
“那你用什么買面包””
“買面包?啊,那要用錢!”
“還有,買牛肉也要!”
他輕輕地笑了,揪住我的耳朵:“你把我給問住了!咱們還是不出聲吧……”
有的時候,他不工作。我們遙望窗外,看秋雨在房頂上、草地上、蘋果樹枝上漫漫地飄灑。
除非特別必要,他從不說話。如果想讓我注意一下什么,他常常只是推我一下,向我眨眼睛。
我經他這么一推、一眨眼睛,就覺得好像所見到的東西就特別有意義了,一下子就記到了心里。
比如,一只貓跑到一潭水前猛地停住了,它瞅著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舉起爪子要去抓!
“好事情”說:“貓總是很多疑的……”
大公雞往籬笆上飛,差一點掉下去,它顯然是生了氣,引頸大叫!
“噢,好大的架子,可惜不夠聰明……”
瓦列依踩著滿地的泥濘走過去,他抑起頭來看天,兩個顴骨突起很高。秋日的陽光照在上衣的銅扣子上,閃閃發光,他不由自主地摸著扣子。
“他在欣賞自己的獎章呢……”
“好事情”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內容,有痛苦或歡樂的時刻,我都有點離不開他了。
他雖然很少說話,卻不阻止我講出我所想到的—切。這和姥爺不—樣,姥爺營總是兌:“閉嘴,沒完沒的了!”
姥姥則變得心事重重,很少聽別人講話,也不過問別人的事了。
只有“好事情”常常聚精會神地聽我說話,笑著說:“這不大對頭吧,是你瞎編的吧……”
他的三言兩語的評論總是恰到好處。
我有時是故意編一套不著邊際的事,像真的似地講給他聽,可聽幾句,他就識破:“噢,又瞎說了……”
“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來……”
姥姥常帶我去先娜文挑水,有一回,我們看到五六個小市民正在打一個鄉下人。
他們把鄉下人按倒在地上,沒命地毒打。
姥姥扔掉水桶,大步向他們沖去,同時向我喊了一聲:“快躲開!”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一個勁兒跟著她跑,撿起石頭子兒扔向那些小市民。
姥姥無所畏懼地用扁擔打他們,又來了一些人,小市民們跑了。
鄉下人被那伙人打得遍體鱗傷,他用流血不止的手指按著撕開的鼻孔,哀嚎著,咳嗽著。
血濺了姥姥一身,她渾都在抖。
我回到家,立刻就把件事告訴了‘好事情”,他呆立著,目光苛刻地審視著我,突然說:“太好了,就該這么辦!”
我剛才看到的一切深深地震懾了我,我不顧他的反應,繼續說著。
可他摟住我,激動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好了,好了,你已經講得很全面了,太好了!”
我有點委屈。
可我立刻就明白了,我是在不停地重復!
“噢,你不能總是重復!這不是最好的記憶資料!”
類似這樣的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常常讓我記上一生。
我跟他講了我的故人克留會尼可夫,是個大腦袋的孩子,是個打架能手。我打不過他,誰也打不過他。
“好事情”聽了,說:“這是小事兒,都是些笨力氣,真正的功夫在于動作的速度,懂嗎?”
從此我就更重視“好事情”的話了。
家里的人越來越不喜歡“好事情”,連貓也不往他膝蓋上爬了。
我因此打過這只貓,為了讓它別怕“好事情”,我差點氣哭了。
“可能是我身上有酸味兒吧,它不喜歡!”
姥爺知道我常去“好事情”哪兒,狠狠地揍了我—頓。
這事兒我沒有告訴“好事情”,不過我說了別人對他的看法:“姥姥說你在搞邪門歪道!”
他淡淡地一笑:“這我早知道!”
“真的?”
“是啊……”
他最終被趕走了。
有一天,我一早跑到他那兒,看見他在唱《沙朗的玫瑰》,在往箱子里裝東西。
“我要走了……”
“為什么?”
他看了看我:“你不知道?這房子要騰給你母親住……”
“誰說的?”
“你姥爺?!?/p>
“他胡說!”
“好事情”拉著我坐下,悄聲說:“別生氣!我還以為你知道而瞞著我呢,錯怪你了……”
我感到十分惆悵。
“你還記得我不讓你到這兒來的事嗎?”
我點點頭。
“你當時生我的氣了?”
我又點點頭。
“我知道,如果咱們倆成了朋友,你家里人一定會罵你的!你明白我為什么給你講這個嗎?”
“當然?!?/p>
“噢,那太好了,正應如此……”
我心里很難受。
“他們為什么不喜歡你?”
“我是個外人……”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拉著他的袖子不松手。
“別生氣,也不要哭……”
他幾乎是在耳語,可他自己的眼淚卻滾了下來。
沉默地坐了許久。
晚上,他走了。
我走出門,看他上了大車,震動的車輪搖搖晃晃地走在泥濘的路上。
他剛走,姥姥就開始沖洗那間房子,我在屋子里來回走動,故意打擾她。
“快走開!”
“你們為什么把他趕走?”
“這不是你該問的!”
“你們都是混蛋!”
“你瘋了?”
她掄起了拖把,嚇唬我。
“我沒說你!除了你,都是混蛋!”
吃晚飯的時候,姥爺說:“謝天謝地,看不見他了!這家伙讓我心窩堵得慌!”
我恨恨地把勺子弄斷了,又挨了一頓揍。
我和我祖國的優秀人物的第—個友誼就這么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