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縣兩任公安局長先后落馬

鐘鳴

2020年6月15日，湖北省遠安縣原公安局黨組書記、局長周新國因貪污、受賄等罪名，終審獲刑十一年。周新國履歷顯示，調任遠安縣之前，他曾擔任過五峰自治縣公安局局長。巧的是，就在周新國案塵埃落定的第二天，他的繼任者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以下簡稱“五峰縣”）新任公安局局長鄭壽智也因涉嫌嚴重違紀和職務違法被采取留置措施。

五峰縣隸屬湖北省宜昌市，是一個經濟欠發達的中部小縣，今年4月才被湖北省政府批準退出貧困縣序列。然而，正是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兩任公安局局長卻先后落馬，著實令人深思。

抓“壞人”的成了“壞人”

周新國1966年1月出生于湖北省宜昌市，1985年7月參加工作，大學本科學歷。1997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后擔任宜昌市公安局三峽壩區分局副局長，宜昌市公安局猇亭區分局副局長，五峰縣公安局局長，遠安縣公安局局長，可謂公安系統的一名老兵，有著豐富的偵查經驗。

然而，抓過無數“壞人”的周新國，卻沒能抵擋住金錢的誘惑，最終自己也成了“壞人”。2018年12月1日，因涉嫌犯受賄罪，周新國被宜昌市監察委員會留置，2019年5月30日經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檢察院決定并由宜昌市公安局夷陵區分局執行刑事拘留，同年6月6日被依法逮捕。

2019年9月16日，宜昌市紀委監委發布通報：周新國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其涉嫌犯罪問題被移送檢察機關依法審查起訴。通報稱，周新國違反政治紀律，不按照規定或工作要求向組織請示報告重大問題、重要事項;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收受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禮金;違反組織紀律，在干部選拔任用中違規調整干部;違反廉潔紀律，向管理服務對象出借資金獲取大額回報;違反群眾紀律，縱容惡勢力活動，為惡勢力充當“保護傘”;違反工作紀律，違規干預和插手執法活動;違反生活紀律。違反國家法律法規，設立、使用“小金庫”;與他人合伙非法占地建私房;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涉嫌受賄罪。

通報指出，周新國身為公安機關黨員領導干部，理想信念喪失，黨性原則缺失，以權謀私，執法犯法，私欲膨脹，甘于被圍獵，充當惡勢力“保護傘”，且在黨的十八大后不收斂、不收手，性質惡劣，情節嚴重，應予嚴肅處理。

一審獲刑十二年

2019年12月26日，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法院對宜昌市夷陵區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周新國犯受賄罪、貪污罪一案做出刑事判決：周新國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0萬元。對周新國違法所得追繳到案的33.9萬元依法上繳國庫。對尚未追繳到案的違法所得167.175萬元，依法予以繼續追繳。

卷宗顯示，2010年4月至2018年8月間，周新國利用擔任宜昌市公安局伍家崗區分局大公橋派出所所長、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人民政府副縣長、縣公安局局長等職務上的便利，在企業經營、工程承攬、職務提拔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單獨或者通過其妻等人先后44次索要或者非法收受褚某、陸某等19個單位和個人給予的款物，共計人民幣167.2萬元。

法院另查明，除了上述受賄行為，周新國還存在貪污行為。2013年11月至2014年3月，周新國在宜昌長江瑞景小區一家私房菜館先后消費3.875萬元。此后，他通過開具兩張虛假發票，指使相關人員在五峰縣公安局予以報銷。之后，五峰縣公安局分別將2萬元、1.875萬元轉賬支付給上述私房菜館經營者。

法院認為，周新國將按照財務管理制度不能報銷、應由個人支出的費用單據交給工作人員違規報銷，系利用其局長的身份，非法占有單位的公共財物，系貪污。

2015年9月，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啟動“酒泉—湖南±800千伏特高壓”直流輸電線路工程五峰段建設場地清理工作和工程建設屬地化協調工作，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公安局負責維護正常的施工秩序等工作。施工過程中，因征地拆遷補償等問題遇到阻礙，時任國家電網五峰縣分公司的總經理艾福洲邀約褚某共同商請時任五峰縣公安局局長的周新國安排警力加大治安維穩工作力度，其間，經協商，達成由國家電網五峰縣分公司贊助縣公安局工作經費35萬元的合意。

2016年1月4日，“酒泉—湖南±800千伏特高壓”直流輸電線路工程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協調領導小組與褚某控制的湖北佳運木本植物油有限責任公司簽訂了虛假的臨時占林林木采伐勞務服務委托協議，約定采伐勞務工資35萬元。

2016年10月13日，湖北佳運木本植物油有限責任公司收到該35萬元，褚某告知周新國并詢問如何處理，周新國私自決定將該款存放于褚某處，未上交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公安局入賬。后周新國安排褚某給付五峰鎮派出所5萬元以彌補經費缺口，支付周新國在湖北佳運木本植物油有限責任公司、五峰凱年肉制品股份有限公司賒購煙、酒、茶、臘肉制品等物資款。

法院指出，對國家電網五峰分公司贊助該縣公安局的經費，周新國擅自決定不予入賬，并將大部分資金存放于褚某處并實際支配、開銷，亦屬貪污行為。

二審維持原判

原審被告人周新國不服一審法院做出的判決，提出上訴，請求二審法院依法發回重審或改判。宜昌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經閱卷、訊問被告人、聽取辯護人意見，認為事實清楚，不開庭審理了該案。

二審庭審中，周新國辯稱其與褚某之間57萬元經濟往來不屬于受賄，而是正常的借貸關系。經查，2015年，周新國與褚某之間形成金額為85萬元的借貸關系。2016年至2017年，周新國陸續向褚某索要57萬元。周新國認為該57萬元屬于褚某欠付其85萬元的債務及利息范疇;褚某則稱該款與85萬元債務無關，系周新國多次向其索賄。經審查周新國的供述和褚某的證言，并綜合考慮其他相關證據，宜昌中院認為一審法院認定該57萬元系周新國索賄并無不當，理由如下。

首先，2016年7月26日，褚某、周新國簽訂賣車協議，周新國向褚某出具收條一張，周新國在接受訊問時明確表示該收條的意思是扣除購車款34萬元后，褚某尚欠其51萬元。但在二人訂立賣車協議前，周新國已向褚某兩次索要共計20萬元，按照周新國的供述，二人在此期間的經濟往來均屬褚某向其規劃借款，則褚某此時應欠周新國31萬元。而收條載明褚某賣車后二人的債務尚余51萬元，即可印證該20萬元與債務無關。

其次，周新國之妻胡某在證言中一直表示褚某尚欠51萬元，褚某被留置后其向周新國詢問褚某的債務問題時，周回答“褚某又不是不出來了”，而不是表示債務已清結。再次，褚某向周新國指定的賬戶匯款時，采取多次存取等容易逃避偵查的方法，而非正常經濟來往的常見交易方式。最后，褚某陳述，當時在五峰準備開設駕校考場，且系從事民爆項目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實際控制人，需要直接主管單位公安機關負責人周新國的關照，因而答應了周提出的索賄要求。綜上，褚某陳述該57萬元系周索賄更具有說服力。

法庭上爭議的另一個焦點是關于大興商品砼公司免除周新國20萬元欠條債務的性質問題。檢方指控，2010年至2012年期間，周新國利用擔任宜昌市公安局伍家崗區分局大公橋派出所所長職務上的便利，接受宜昌大興商品砼有限公司經理張某剛的請托，為該公司銷售商品砼給長江瑞景小區5號樓業務提供幫助，收受張某剛代表公司以免除債務方式給予的人民幣20萬元。

法院經審理認定，根據承接長江瑞景小區5號樓工程的陸某的證言，陸某承建的工程在周新國管轄范圍內，“為了讓周新國在管理上不為難他”，從而答應使用周新國介紹的大興商品砼公司的商品;周新國的供述亦印證陸某有時會找其幫忙，其在職權范圍內也會盡力而為，認為陸某有和他搞好關系的想法。故陸某接受大興商品砼公司的商品，是出于維系與周新國的關系，利用其職權的考慮。大興商品砼公司免除周新國20萬元的債務，系支付周新國利用職權介紹生意的“感謝費”，周新國予以接受應視為受賄。

經審理，宜昌中院對周新國的上訴理由及辯護人的辯護意見均不予支持。2020年6月15日，宜昌中院做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