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語境下的媒介賦權與去權

摘要：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傳播媒介也在技術層面不斷進步，在賦予受眾信息選擇、話語、輿論監督等權利的同時也導致媒介賦權異化。本文通過案例分析媒介賦權與去權的現象及原因，對減少媒介技術革新中的障礙，不斷優化新媒體媒介產品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媒介賦權；媒介去權；“李心草”案；“格斗孤兒”事件

中圖分類號：G2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17-0057-02

一、賦權：從1.0到3.0

（一）“賦權1.0”：定義的產生

巴巴拉·索羅門的《黑人賦權：受壓迫社區中的社會工作》中，給出了社會學語境下的賦權定義：賦權指賦予或充實個人或群體的權利，挖掘與激發案主潛能的一種過程、介入方式和實踐活動，作用于個體、人際關系和社會參與這三個層面[1]。拉扎斯菲爾德在《人民的選擇》一書中，提出的“意見領袖”這一概念，在筆者看來也暗含賦權色彩——意見領袖就是被大眾媒介賦予一定話語權和傳播權的主體。羅杰斯在《賦權與傳播：來自社會變革的組織經驗》一文中則明確地將賦權視為一種傳播過程，這一過程往往來自小群體成員之間的交流。結合社會學與傳播學對賦權理論的闡釋，不難看出，賦權所蘊含的階層邊界弱化、權利自上而下分散的色彩，在研究傳播現象層面依然具有理論支撐的價值。

（二）“賦權2.0”：新媒體語境下的賦權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與革新，信息環境進入Web2.0（互聯網2.0）時代，傳播媒介也在技術層面不斷進步，同時賦權理論的種子也在Web2.0環境中萌發新芽。

新媒體的傳播具有去中心化、交互性、個性化的特點。信息傳播也不再局限于大眾傳播范式所遵循的自上而下的單向傳播，以人際傳播和群體傳播為主的新媒體傳播方式逐漸受到受眾的青睞。受眾的“麥克風”，便是社交媒介賦予的話語權；大數據、算法推薦等技術加持下獲取個性化信息、尋找相同意見群體的行為，便是媒介技術賦予受眾的信息選擇權以及身份賦權；通過平行的媒介環境，聚合意見，參與社會公共事物，則是新媒體語境下媒介賦予公眾的參與監督權。

（三）“賦權3.0”：新媒體語境下賦權的異化

賦權的異化，即去權，是在新媒體語境下，媒介賦權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現象。媒介賦權于受眾的同時，卻缺乏相應的媒介管理機制和制度，受眾的素質差異、受教育程度等因素也未得到重視，最終賦權變異為去權。

近年，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介逐漸成為了大眾參與社會公共事件、發揮意見領袖作用的平臺，壯大社交媒介賦權的隊伍。“昆山反殺”案、“格斗孤兒”事件、“李心草”案等社會事件，都有受眾的參與，對事件本身的影響也超乎想象。在一些典型社會事件中，被賦權的受眾在社交媒體上通過發聲、與官博對話、上熱搜等方式影響著公眾對事件本身的認知。但權利的濫用卻使媒介環境開始惡化，“后真相”時代、網絡暴力與“雪花”論也隨之產生，進而引發了公眾的信息恐慌以及對傳播媒介的質疑。當信任崩塌、反轉新聞、娛樂至死的現象不斷涌現，賦權則成為了去權。

二、從“李心草”案看媒介賦權

2019年10月12日，名為“李心草媽媽”的微博賬號在微博上發文質疑昆明公安針對其女兒李心草墜江身亡事件的判定結果，表明希望查出真相。微博發出后，事件熱度迅速攀升，網友強烈要求警方給出回應，此后，昆明警方官方微博發布公告宣布李心草溺亡事件重審。此次事件中，社交媒體將事件放大到公眾面前引發輿論，提升了案件關注度，推動了相關機構采取行動和案件發展，最終使李心草母親的訴求得以滿足。

（一）網絡媒介賦予用戶信息選擇權

新媒體去中心化、個性化的特點打破了過去大眾傳播“一對多”的單一傳播模式，提供了“多對多”的交互性傳播模式，受眾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在“李心草”事件中，部分網友通過微博熱搜了解到事件具體情況，也有網友通過澎湃新聞、鳳凰新聞等新聞平臺來核對信息真實性。

受眾在選擇信息源時開始有了自己的判斷標準與興趣偏好，這主要體現在受眾對信息本身的接受度上。相比起官方媒體和微博發布的新聞，受眾更傾向于閱讀有故事、易煽動情緒的個人用戶發布的信息。這個信息選擇的環節存在著受眾在信息選擇上被賦權的因素，也間接導致了支持“李心草媽媽”的網友更多。

（二）社交媒介賦予大眾話語權

社交媒介門檻低、易隱藏、跨空間的特點，讓活躍在社交媒體的受眾擁有了話語權。在社交平臺上為公眾事件發聲、表達個人的看法、擴大事件的傳播度和影響力成為受眾的日常行為。“李心草”案中，社交媒介賦予了微博用戶話語權，讓其找到表明訴求、尋求幫助的渠道；社交媒介也賦予了網友話語權，他們可以通過評論、轉發用戶微博來表達個人意見，再通過人際傳播、群體傳播途徑擴大事件的影響力、推動案件進展。

（三）社交媒介賦予大眾輿論監督權

過去，輿論監督權掌握在新聞從業者手中。而新媒體的崛起、媒介技術的革新則讓輿論監督權由集中走向分散，移動互聯網設備成了大眾行使輿論監督權的工具。“李心草”案中，不斷壯大的網絡質疑聲指向警方對此案的判定，兩天后，昆明警方官博發布公告稱對李心草溺亡事件重啟調查。雖然大眾進行輿論監督相比傳統的輿論監督方式會摻雜更多的個人情緒，但從評論里點贊較多的“微博報案10分鐘就能破案”的網友觀點不難看出，社交媒介賦予人們輿論監督權以幫助弱者解決困難的方式，已被社會大眾所接受。

三、從“格斗孤兒”事件看媒介去權

2017年7月，梨視頻在其官方微博上傳了名為“格斗孤兒：不打拳只能回家吃洋芋”的短視頻，引發了輿論風波。事件在網絡上快速傳播，網友紛紛呼吁讓“格斗孤兒”返鄉上學。8月7日—8月17日，新京報陸續發布名為“專訪涼山格斗孤兒”的采訪視頻，引發輿論反轉。8月11日，梨視頻發文對此次輿論事件進行回應。第二次輿論風波成為媒體之間互咬的戰場。8月16日，來自涼山州越西縣的“格斗孤兒”全部被帶回家鄉，“格斗孤兒”事件至此逐漸被公眾淡忘。

（一）娛樂至死，媒體失信

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指出：“娛樂是電視上所有話語的超意識形態，它時刻提醒著我們，沒有理由為電視上的不幸哭泣。”[2]反觀梨視頻發布的“格斗孤兒”視頻：時長5分45秒，視頻中“格斗孤兒”被描繪成受壓迫的弱勢群體。鐵籠、格斗的畫面穿插其中，節奏緊張、有故事、有畫面，受眾很難不被視頻預設的立場和鋪墊的情緒所感染，這順應了新媒體“泛娛樂化”的潮流，貼合受眾用媒介來滿足娛樂的心理需求。在資本流量與新聞專業主義之間，該媒體選擇了前者。

（二）信息繭房，網絡暴力

算法推薦技術的運用，優化了新媒體個性化定制信息的特點，但同時也導致信息同質化嚴重及信息繭房的產生，加速受眾形成刻板印象，誘發集體性網絡暴力行為。南京養母虐童案、紅黃藍幼兒園虐童事件等虐童案件讓受眾的情緒逐漸堆積，最后在“格斗孤兒”事件中爆發。加之對格斗行業的不了解，受眾很容易將虐童的刻板印象貼在俱樂部的身上。因此“格斗孤兒”事件一出，恩波格斗俱樂部就被淹沒在網絡暴力的洪水中，致使俱樂部妥協，將培養的格斗學生送回老家。

（三）烏合之眾，媒介審判

古斯塔夫·勒龐在《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指出：“群眾沒有真正渴求過真理，面對那些不合口味的證據，他們會充耳不聞……凡是讓他們幻滅的，都會成為他們的犧牲品。”[3]在“格斗孤兒”事件中，關于孤兒的去留問題，雖在新京報進行專訪報道后發生了輿論的反轉。但第一次輿論聲討中帶著利用孤兒牟取暴利的刻板印象所做的“讓格斗孤兒們回家”的決定，從傳播現象的角度來看，使“格斗孤兒”淪為了群眾在信息參與中的犧牲品。

四、媒介去權原因分析

（一）信息選擇權催生媒介環境惡化

媒介賦予受眾信息選擇權，就受眾而言意味著獲取信息的方式更自由、多元；就媒體而言，是割舍原本的固定受眾，使收益面臨競爭與風險。因此，基于使用與滿足理論，媒體逐漸成為滿足受眾喜聞樂見信息的服務者，“投其所好”成為部分媒體搶用戶、搶流量的方式，“流量即資本”也刺激了媒體之間的惡性競爭。生產信息碎片化、娛樂化嚴重使媒介環境惡化，最終導致受眾雖然擁有了媒介賦予的信息選擇權卻無法獲取高質量的信息，賦權也演變為去權。

（二）話語權聚合下的群體極化

在網絡環境中，因為話語權的普及，讓網友迅速找到與自己持相同看法和意見的網友。跨空間的交互方式使信息傳播方式從網絡人際傳播不斷聚合壯大為群體傳播——相同聲音的用戶不斷聚合形成群體，在群體中產生新的意見領袖代表群體發表意見，并吸引同類受眾的聚集，觀點相同的群體在輿論場聚合。一方面，受眾通過這一賦權獲得了身份認同感與群體歸屬感；另一方面，在群體聲音同質化、受眾智商逐漸被群體情緒替代的情況下，沉默的螺旋再次發生，非理性、極端化的言論聚合，輿論場成為網絡暴利滋生的場所。被賦予的話語權異化成網絡暴力的利劍。

（三）結構性壓力下輿論監督權的異化

結構性壓力是指社會中長期存在的矛盾得不到疏解而積累形成的潛在社會問題，它往往會造成以恐慌、流言、騷動的形態出現的集合行為，從而給正常的社會秩序帶來干擾和破壞。“李心草”案中，許多網友情緒的爆發，不排除存在對孫小果案件的質疑，以及對云南這個地域的情緒堆積。在結構性壓力的積累下，集體行為爆發，引發輿論聲討。這種方式雖然能起到輿論監督的作用，但帶有主觀情緒的干預性集合行為往往會令輿論監督權異化為輿論審判，導致弄巧成拙。

五、結語

本文從上述四個方面探析了新媒體語境下媒介的賦權與去權現象，并對其產生的原因進行了探析。不難發現，在新媒體更自由的網絡社交環境下，忽略受眾的差異性以及缺乏相應的制度監管，是媒介賦權異化為媒介去權的重要因素，媒介賦權異化為媒介去權也是一個量變引起質變的過程。如何在媒介賦權促進社會進步的同時，減少媒介去權帶來的負面效應，將成為新媒體語境下，媒介技術亟待解決的問題。

參考文獻：

[1] 張耀蘭.新媒介技術下的“賦權”范式淺析——以自媒體為例[J].傳播力研究，2018，2（36）：95-96.

[2] 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章艷，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5：106.

[3] 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M].馮克利，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31-132.

作者簡介：周蕊（1996—），女，四川成都人，研究生，研究方向：新聞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