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中的意象解讀

張彬

摘要：《挪威的森林》是中國讀者最熟悉的村上代表作，這本書深受讀者的喜愛，除了書中描寫的主人公渡邊與少女直子、綠子的戀愛故事凄惋動人外，其語言所具有的無可抵擋的魅力，恐怕也是深深牽引讀者的一個重要因素。基于此，文章對《挪威的森林》中的意象進行了解讀。

關(guān)鍵詞：《挪威的森林》;意象;愛情

一、寓言般的現(xiàn)代愛情

“挪威的森林”是甲殼蟲爵士樂隊（NORWEGIAN，又譯硬殼蟲或披頭士）一支“靜謐、憂傷，而又令人莫名地沉醉”的樂曲，小說主人公的舊日戀人直子曾百聽不厭。“我”在飛往漢堡的波音上。從機內(nèi)廣播中重新聽到此曲，不禁聞聲生情，傷感地沉浸在往事的回憶里。這是小說開頭部分。隨即小說主人公渡邊以第一人稱展開他同兩個女孩間的愛情糾葛。可以說，小說情節(jié)是平平的，筆調(diào)是緩緩的，語氣是淡淡的，然而字里行間卻鼓涌著一股無可抑制的沖擊波，激起讀者強烈的心靈震顫與共鳴。小說究竟想傾訴什么呢，生與死？死與性？性與愛？坦率與真誠？一時竟很難回答。在他的小說里沒有刻意的渲染愛情故事，而是通過無新意的安排與悲歡離合，將讀者深深打動，也許描寫的某個場景某個事物正是我們身邊所發(fā)生的。他的小說不同于傳統(tǒng)小說，傳統(tǒng)小說總要概括出人生的痛苦、悲哀、迷茫，而在他的小說里沒有刻意的渲染，用他的話說：“存在的不存在感，及不存在的存在的質(zhì)感”。同時，他宣揚了一種性愛分離的愛情。高度發(fā)達的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使人們享受著異常豐富，變換迅疾的現(xiàn)代都市生活，也使人們的愛情有了更加豐富細膩的內(nèi)心需要和更加多變的內(nèi)心體驗。

村上春樹深切體會到了這一點，創(chuàng)造了屬于當代的愛情故事。渡邊與直子，直子與木月的愛情與性愛，作者有意淡化愛情凸顯性愛。直子愛木月，但是二人之間存在著不能克服的生理和心理的障礙。直子不愛渡邊，卻對渡邊有性的渴望，并且能夠克服性的障礙得以實現(xiàn)。木月和直子青梅竹馬，相愛至真至純，但因如此完美的愛情里缺少了性愛，木月便在小說情節(jié)展開不久自殺。在高度發(fā)達的資本主義時代，人們可以在生活中得到許多性愛的滿足和短暫的愛情，但不可能得到所謂永恒的完全和諧的愛情。《挪威的森林》便是描寫了與傳統(tǒng)愛情觀念相異的情景。這既迎合了時尚流行的文學(xué)藝術(shù)潮流，又無意間展示了當代社會男女愛情生活的真實狀態(tài)，開拓了文學(xué)愛情主題的新視野。《挪威的森林》似乎在敘述著一個現(xiàn)代寓言，人類傳統(tǒng)文化中完美一致的愛情與性愛已經(jīng)成為永不重復(fù)的過去。婚姻、愛情和性愛之間的分裂已是大勢所趨，不可逆轉(zhuǎn)。作者描寫愛情不落入俗套的原因是他深切觸摸到了現(xiàn)代人類愛情的難題所在，那種來自生命深處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難于窺視，無法理解又無可克服的障礙。像過去的人們那樣粗略簡單地維持最初的愛情，白頭偕老，那種愛情事實上已不復(fù)存在。這在《挪威的森林》中十分具有現(xiàn)代特征的藝術(shù)探索。

二、清淡、爛漫、幽默的語言

讀《挪威的森林》會讓人感到輕松，輕松得如同在品味一杯清淡的清茶。也會使人嘆服漂亮，漂亮得好象記憶中留下了一片爛漫的櫻花。村上春樹，有著獨特的觀察和認識世界的視角，這在《挪威的森林》的語言運用中，俯拾皆見。“不過相比之下，我的房間卻干凈得如同太平間”，一句“干凈得如同太平間”，將毫無意義的“干凈”刻畫得觸目驚心，而這種“干凈”又十分符合“干凈”的制造者、外號叫“敢死隊”的“我”的同室的身份，“敢死隊”后來莫名其妙地失蹤，也許與這“干凈”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吧;“左邊床上沒有皺紋的身體是直子的”，書中“臉上有很多皺紋”的玲子說的這句話，既透露了玲子對十九歲年輕直子的羨慕、愛憐和贊美，又反映了玲子對自己青春逝去的傷感，這里用對比式的“沒有皺紋”，比用白描式的“光滑細嫩”，表現(xiàn)力要豐滿豐富得多。《挪威的森林》中這樣的語言比比皆是。如：“啊，你家里人都上哪里去了，今天？”我問。“媽媽在墳里，兩年前死的。”“喜歡我喜歡到什么程度？”綠子問。“整個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都熔化成黃油。”作者在運用這些語言時，將比喻、類比、夸張等修辭手法運用得十分嫻熟而不落窠臼，與此同時，他還十分注重語言意境的創(chuàng)造。“天臺上空無人影，不知誰忘收的白襯衣搭在晾衣繩上，活像一個什么空殼似的在晚風中搖來蕩去”，這里“白襯衣……空殼似……搖來蕩去”的動感畫面，活畫出了“我”靈魂的空虛、精神的無助和對前景的茫然;“直子嬌美的裸體橫陳在夜色之中，無數(shù)植物的嫩芽從其肌膚中爭相萌出，在天外來風的吹拂下，鮮嫩的幼芽輕輕搖顫不止”，這光與影、實與虛、柔靜與靈動相結(jié)合的優(yōu)美意境，將直子圣潔的裸體、逼人的青春刻畫得淋漓盡致，透露了我對直子的無限愛慕，即使直子最后自殺了，肉體消失了，但她生命“鮮嫩的幼芽”，永遠在“我”的人生歷程中“搖顫不止”;“綠子在電話的另一頭默然不語，久久地保持沉默，如同全世界所有的細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小說最后這句話，是這部小說所創(chuàng)造的優(yōu)美意境的最好概括。《挪威的森林》的語言這樣獨樹一幟，她的魔力還表現(xiàn)在不時閃現(xiàn)的輕松幽默上，不妨信手拈來：“洗臉時間驚人的長，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把滿口的牙一顆一顆拔下來刷洗一遍”“由于無風，日丸旗儼然元老院議員長袍的下擺，垂頭喪氣的裹在旗桿上一動不動”“玲子……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半天，我真擔心她馬上從衣袋里掏出卷尺，動手測量我身體各部位的尺寸”……由此看來，《挪威的森林》的語言確實具有一種奇異獨特的魔力。

三、“紅色”“綠色”的象征內(nèi)涵

《挪威的森林》中多次出現(xiàn)“紅色”意象與“綠色”意象，而且它們都具有“一體二元”的結(jié)構(gòu)。以“紅色”為體，構(gòu)成其象征內(nèi)涵的二元是“生”與“死”;以“綠色”為體，構(gòu)成其象征內(nèi)涵的二元亦是“生”與“死”，而“紅色”與“綠色”本身也是“二元”因子，它們共同構(gòu)成了“一體”，即是“黑”。

（一）“紅色”的象征內(nèi)涵

在西方文化中紅色會喚起很多人血腥暴力的印象②，并與死亡相聯(lián)系。但又如耶穌所言：“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直到18世紀，在西方還有許多人相信喝下去的葡萄酒會在身體中變成紅色的血液，甚至有疫病流行時很多人還會喝酒辟邪，所以紅色并非只代表死亡，還可以代表生命。《挪威的森林》中的紅色意象亦是如此。小說第一章寫道：漢莎航空的飛機在漢堡降落后，飛機中播放的歌曲激起了“我”的回憶，使“我”憶起了十八年前與直子在草原漫步的景象：“我”看到“兩只火團樣的小鳥，受驚似的從草叢中騰起，朝雜木林方向飛去”③。不言自明，草原是“綠色”的意象，之后寫到在這片綠色的草原上兩只遍體通紅的鳥兒因驚嚇而飛走。第一章中“我”的回憶本就是一片虛實相生的境界，在這片境界里出現(xiàn)的人、事、物不一定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比如，渡邊看到的通身赤紅的鳥。這種鳥在現(xiàn)實世界中并不存在，所以在渡邊回憶中出現(xiàn)的通體赤紅的鳥兒不是單純的寫景狀物，而是反映渡邊心理狀態(tài)的心像描寫。

（二）綠色”的象征內(nèi)涵

《挪威的森林》中綠色的象征內(nèi)涵也未必是一般意義上的生命。在中國古典詩詞里“綠是生命之征，紅是生命之精”①，新綠往往給人以生命的活力，所以陸機說：“喜柔條于芳春”。在日語里新生嬰兒叫“みどりご”，寫成漢字就是“緑児”。從語源角度看，日語里的“綠”字確有生機勃勃之意②。但當“綠色”與《挪威的森林》中有特指意義的“那片森林”的意象相結(jié)合，“綠色”就不再只代表一般意義上的生命，而是代表著小說中直子自殺的那一片樹林，代表著死亡領(lǐng)域。

第一章中也出現(xiàn)了由“紅綠互補”形成的“黑色”意象。在直子與渡邊的對話中講到一口若有若無的“荒井”。“荒井”有兩個突出的特征，即隱和黑。“隱”指荒井暗藏于杳無人煙的野草之中，位置隱蔽，無法察知。也許你踏出的下一步就會掉進荒井，在井中任你聲嘶力竭的呼喊也無濟于事，陪伴你的只有井中的皚皚白骨。對不可預(yù)見的無力感，讓人恐懼，惶恐不安。“黑”指文中說到的荒井：“里面充塞著濃密的黑，黑得如同把世間所有種類的黑一股腦兒煮在了里邊。”①這樣一口暗黑的荒井，因其隱蔽性，所以無法被發(fā)現(xiàn)，無法為人所知。但仔細揣摩直子與渡邊的敘述，有兩條明顯的線索可以用來追蹤這口荒井。首先荒井大致位于草地與雜木林的交界處，附近有青草。其次，荒井附近可能生存著一種通體赤紅的鳥。可見在紅色與綠色的互補作用下，“黑色”所代表的荒井逐漸顯化。

四、中西文化的融合

《挪威的森林》中故事情節(jié)并不復(fù)雜，但卻有著極大的文化含量，西方文化與日本文化并存、相互混雜是這部小說最顯著的特征。“我”、直子、綠子、木月、永澤、“敢死隊”等一群年輕人的形象。主人公“我”是一個大學(xué)生，但卻不像傳統(tǒng)小說中有為青年一樣發(fā)憤讀書，只覺得“大學(xué)教育毫無意義”，因而“把大學(xué)作為集訓(xùn)：訓(xùn)練自己對無聊的忍耐力”，甚至希望通過學(xué)潮毀壞學(xué)校。西方的東西被村上信手拈來，海闊天空的拼湊在一起，成為作品的組成部分，形成前未有的跨文化作品。一般讀者可能也不太了解小說中提到的那些東西是哪國的、有什么來龍去脈，作者也沒有去說明，因為也許在他看來那都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傳達出了后現(xiàn)代社會人們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已經(jīng)不再是某個民族特有的了。

五、總結(jié)

村上在他的作品中表現(xiàn)日本的情感和日本傳統(tǒng)的物哀幽玄的美學(xué)思想是極其自然的。他自稱喜歡日常生活中無所謂的細節(jié)性風景，作品中時常描寫草的芬芳，風的清爽，山的曲線，犬的吠聲，讓讀者在喧鬧的都市生活包圍之中感受到了這個東方作者的審美情趣。這種態(tài)度和立場也表現(xiàn)在他對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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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梁麗華.《挪威的森林》中的孤獨意識與尋覓意識探微[J].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