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方法探究：以鐵礦為例

范振林，李 晶，王 磊

(1.中國自然資源經濟研究院，北京 101149； 2.自然資源部，北京 100812； 3.湖北省自然資源廳，湖北 武漢 430000)

礦產資源是全國人民共同所有的寶貴財富。黨和國家高度重視落實礦產資源全民所有權益，始終維護人民利益，增進人民福祉。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是維護所有者權益的基礎性工作，能為摸清家底、資源開發、收益處置和監管考核等提供技術和方法支撐。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與實現直接影響到我國資源安全和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

1 礦產資源資產概念及屬性

1.1 礦產資源

礦產資源是自然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具體是指由地質作用形成的，賦存于地下，或出露于地表，或分布于海底，呈固態、液態或氣態的，具有開發利用價值，可供人類利用的礦物或有用元素的集合體。礦產資源是一個地質的、技術的、經濟的、生態的、環境的、法律的概念。礦產資源具有自然資源的一般屬性，但同時礦產資源又具有隱蔽性、不可再生性、可耗竭性、稀缺性和區域分布不均勻性等特殊屬性，這些特點決定礦產資源資產核算方式不同于其他自然資源資產。

1.2 礦產資源資產

目前，對礦產資源資產的概念及內涵尚無統一的認定標準，但大都普遍認為并不是所有的礦產資源都具有資產屬性。礦產資源不等于礦產資源資產，礦產資源只有同時滿足國家或地區擁有所有權或完全控制權、已探明儲量與規模、能夠開發利用使其進入社會生產過程并能夠為礦產資源所有者預期帶來經濟利益三個條件，才能夠被稱作礦產資源資產。我國礦產資源為全民所有，即國家所有。因此，我國礦產資源資產是指由礦產資源國家所有者擁有或控制的，已探明儲量，能夠開發利用，預期能夠為國家所有者帶來經濟利益的礦產資源。而那些不能開發利用、不能為礦產資源國家所有者預期帶來經濟利益的礦產資源就不是礦產資源資產，那些已經為礦產資源國家所有者帶來經濟利益的礦產資源也不是礦產資源資產。

1.3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

憲法規定礦產資源屬于國家所有，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屬于國家。礦產資源資產能夠開發利用進入社會生產過程，并轉變成市場需要的礦產品是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實現的必要條件。礦產資源開發利用的實物形態是礦產品，但是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形式與礦產品的價值并非等價關系，礦產品是礦產資源資產價值載體，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包含于礦產品的價值之中。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是自然狀態下的礦產資源價值，其中不包含企業勘查、開采和加工，形成礦產品的投資收益。在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實現過程中，國家以礦產資源所有者的身份所取得的權益就是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即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就是國家以礦產資源所有者的身份所取得的權益，或者說是核算礦產資源資產的所有者收益。礦產資源資產管理對礦產資源的國家所有者來說，就是由礦產資源變為礦產品或者是在礦產資源價值實現中管理所有者權益的過程。

2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現狀

國內外對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尚沒有成熟、統一的制度和核算方法，需要在理論和實踐上進行系統研究。目前國際上礦產資源資產核算理論與實踐雖有差異，但較多國家都參照了聯合國SNA(國民經濟核算體系)、SEEA2012(環境經濟核算體系)等框架所設立的范式基礎，國內研究多停留在資產內涵分類、核算方法研制、參數構建和數據獲取等方面，還沒有較為統一、可推廣和共識度高的核算標準，也未能充分與礦產資源資產所有者管理職責有機結合。

2.1 國外核算現狀

20世紀70年代，國際社會日益關注資源環境問題，聯合國和世界銀行推動了一系列關于自然資源核算的理論和實踐工作。聯合國統計署于1989年、1993年、2003年和2013年多次修訂發布《綜合環境與經濟核算體系(SEEA)》，為建立自然資源價值核算體系提供基本框架。世界銀行于2012年發起“財富核算和生態系統服務估值”的全球伙伴關系項目，倡導將自然資源價值納入到主流的發展規劃以及國民經濟核算體系(SNA)之中。同時聯合國經濟和社會事務部先后向全球推薦了《國民經濟核算體系(SNA1953、SNA1968、SNA1993、SNA2008)》(1)SNA2008年版按照聯合國要求被譯為《國民賬戶體系》。，初步界定了非金融資產(包含自然資源)價值的計量原則和方法[1]。由此逐漸形成了國際上關于礦產資源資產核算最具指導性的兩大規范，一個是《2008國民賬戶體系》(SNA2008)，另一個是《綜合環境經濟核算體系2012》(SEEA2012)，為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和指導準則。

2.1.1 SNA國民經濟核算體系

SNA國民經濟核算體系主要是以經濟學作為其理論基礎，根據效用價值論構建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體系。SNA認為資產是一種價值儲備，并將礦產資源認定為礦物和能源儲備，具體是指位于地球表面以上或以下的，在給定的現有技術和相對價格下具有經濟可采性的經濟資產。在核算范圍上，SNA2008中核算的礦產資源資產是已經探明的、具有經濟可開采性的礦物和能源儲備，包括煤、石油、天然氣或其他燃料、金屬礦以及非金屬礦物，其中包括海底礦藏。SNA2008認為地下礦產和能源資源價值通常取決于商業性開發的預計凈收益的現值，但受制于價格數據采集困難等因素，于是采用了“資源租金法”，對礦產資源法定所有權與經濟所有權進行分離——企業化的礦產資源資產被流動化為租金，即開采者對所有者支付的權益金。

2.1.2 SEEA環境經濟核算體系

SEEA作為國民經濟賬戶的衛星賬戶，是把資源環境看作生產的基本要素投入來統計計量。SEEA主要考察資源進入經濟活動之后的消耗與環境損益情況，主要核算能夠進入經濟活動的資產。在SEEA2012中，礦產資源資產屬于一種特殊的環境資產，在環境資產下設置礦產和能源資源賬戶，核算已經探明的、具有商業開采價值的礦產資源，主要包括煤炭和泥炭資源、天然氣資源、石油資源、非金屬礦物和金屬礦物等五類。價值核算方法主要采用凈現值法，見式(1)和式(2)。

(1)

式中：RV為礦產資源資產價值；RR為礦產資源租金；n為礦產資源開發壽命；r為貼現率。

RR=TR-C-(δ+r1K)

(2)

式中：RR為礦產資源租金；TR為年收入；C為運營成本；δ為固定資本折舊；r1為資本回報率；K為固定資本存量。

2.1.3 國外主要礦產資源價值核算實踐

國外政府、機構及學者深入探索了礦產資源資產核算原理和方法[4]，并根據國情和礦情改進革新SEEA2012體系(表1)。例如，美國將已探明地下資產劃入已開發自然資產，未探明地下資產劃入環境資產，統劃入資產賬戶，并編制供給使用表；挪威將礦物資源劃入物質資源，核算其存量、使用和開采貿易等項目；德國基于物質流思想，根據投入產出，編制了能源平衡表；菲律賓編制貨幣賬戶，貨幣賬戶采用凈價格法(NPM)和E1-Serafy方法(UCA)[2]，澳大利亞將礦產資源分為石油、煤炭、天然氣、金屬和非金屬礦產五類，對每種礦產編制價值計量的儲備表，并編制年度能源礦產的供給使用表(流量)。

表1 國外主要礦產資源資產核算統計表Table 1 Accounting practice of foreign major mineral resources assets

2.2 國內核算現狀

2.2.1 理論研究進展

國內礦產資源價值理論研究源于馬克思自然資源價值思想，開始于20世紀80年代。馬克思自然資源價值思想有兩方面含義：一是價值是商品經濟所特有的范疇；二是價值是抽象勞動的凝結。國內研究機構和專家學者大都對在勞動價值論基礎上建立自然資源價值理論持贊成態度。從勞動價值論出發，國內對礦產資源價值認識經歷三大階段：第一階段是改革開放前，認為自然資源沒有價值；第二階段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馬克思地租理論成為主流理論，用絕對和極差地租來闡述礦產資源價值，后發展成為復合價值論；第三階段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至今，在勞動價值論基礎上拓展和融合了可持續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的因素，提出新時代自然資源價值論，如虛擬價值論、勞動再生論、勞動積累論、生態補償論、勞動替代論和勞動泛化論等。

依據理論研究，礦產資源價值大致形成5種觀點。第一，礦產資源不存在價值但有價格，地租的資本化就是礦產資源價格，勞動價值論持此觀點；第二，礦產資源有價值，由礦產資源的有用性和稀缺性等效用決定，主要理論是效用價值和稀缺價值論；第三，肯定勞動價值論的基礎上，認為隨社會發展階段不同而有所差異，在人類經濟社會初期或非商品經濟社會沒有價值，當代市場經濟卻具有價值；第四，從代際關系的角度拓展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認為地租就是礦產資源的代際補償價值；第五，礦產資源沒有勞動價值意義上的價值含義，但卻有虛擬價值含義，虛擬價值是由礦產資源的稀缺性、壟斷性等屬性決定，本質是所有權壟斷形成，實質是所有者權益的經濟實現形式。

2.2.2 核算方法研究進展

目前，基于不同的理論基礎和礦產資源屬性及稟賦特征，國內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測算，形成三種主流方法，分別是成本法、收益法和市場法(表2)。大多數學者認為，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涉及評估參數很多，包括化學成份、資源利用效率、開采方式、選礦方法、礦石是否易選、選礦回收率高低、礦山開采技術條件差異，以及儲量類型(控制級別)、交通運輸條件、礦產品市場價格波動、折現率選取等等，但主要考慮資源儲量和礦山設計方案兩類。依據不同的勘查階段和數據的可獲得性、真實性，選取的方法應當有所差異。

盡管我國已有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方法和指標體系等，但是還存在不足：一是沒有一套統一的核算模式；二是對某一地區或全國的一種礦產資源或全部礦產資源儲量轉化為價值量，精度低、成本較高；三是我國現行的礦產資源開發利用統計數據體系尚不完備，礦山企業生產成本、投資收益率等指標缺失，環境保護、資源管理等非市場交易的費用價值化標準難以計量；四是儲量估算存在地質誤差、技術誤差和計算方法誤差，導致儲量估算結果和最終采出量之間的存在較大誤差。

表2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方法及相關參數Table 2 Mineral resources asset value accounting methods and related parameters

3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方法構建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是礦產資源儲量(實物量)的貨幣化過程。該過程需要以我國石油天然氣資源儲量分類、固體礦產資源儲量分類為基礎，參照聯合國《環境經濟核算體系2012》(SEEA—2012)等國際標準的理念，綜合我國礦產資源勘查開采和市場供需特點，構建中國特色的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方法。

3.1 核算對象范圍

礦產資源資產是通過勘查活動，礦產規模、品位、儲量信息完全探明的礦產資源，而在尚未探明是否可經濟開采之前并不具備資產的屬性。SEEA—2012強調“僅對A級礦床”進行估價，即“該范圍限于在當前技術和相對價格條件下可以進行商業開采的礦床”。《聯合國化石能源和礦產儲量與資源分類框架》(UNFC—2009)認為，商業項目是“已經確認在技術、經濟和社會上是可行的”，其中，E1“已確認采掘和銷售具有經濟活力”，F1“對一個指定的開發項目或采礦計劃，采掘的可行性已確認”，G1/G2“屬于已知礦床的儲量，對其估計具有高/中等置信度”。我國《固體礦產資源儲量分類》(GB/T 17766—2020)(以下簡稱“2020儲量分類”)中證實儲量、可信儲量與UNFC—2009中的商業項目(E1，F1，G1/G2)對應，也與SEEA—2012中A級礦床對應(表3)。因此，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對象范圍是我國2020儲量分類中(證實儲量+可信儲量)，也基本對應《固體礦產資源/儲量分類》(GB/T 17766—1999)(以下簡稱“99儲量分類”)中(111)、(121)和(122)。

表3 SEEA—2012與UNFC—2009與我國2020分類的對應關系Table 3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SEEA—2012 and UNFC—2009 and China’s 2020 classification

3.2 核算技術方法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取決于資源稟賦、礦產品市場和資本市場供求關系等多種因素，與儲量規模、品質和礦產品市場價格相關性很強。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是在一定礦產勘查技術條件下，將已探明的礦產資源儲量扣除設計損失和開采損失之后，對能夠實際開采量實行貨幣核算的技術，其結果是國家或地區尚未開發利用儲量的未來凈收益的貼現值，不包括動用儲量的價值。

參考SEEA—2012，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采用“資源租金法”，選擇凈現值法對資源租金進行估值。實質是用DCF財務模型從礦產資源儲量收益中分離出礦產資源租金，即分離出礦產資源資產價值，計算見式(3)[3]。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租金)=礦產品銷售收入—開發總成本(勘查成本、礦山建設投資、礦山經營成本、各類稅費等)—礦業投資正常利潤

=礦產品銷售利潤-資本收益

=礦產品銷售利潤×資源價值占銷售利潤的比例

=礦產品銷售利潤×(礦產品銷售利潤-資本收益)/礦產品銷售利潤

=礦產品銷售收入×銷售利潤率×資源價值占銷售利潤的比例

=單位礦產品價格×銷售利潤率×資源價值占銷售利潤的比例×礦產品總量

=單位礦產資源資產價值×礦產品總量

(3)

3.3 以鐵礦為例實證試算

依據DCF模型的思路，構建礦產資源價值核算的基本模型，見式(4)。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單位礦產資源資產價值×資源總量

(4)

由于礦產品的市場銷售價格就是單位礦產品的銷售收入，而從資源轉換為礦產品，經過采礦、選礦、冶煉、加工等各個環節損失，會產生一定的礦產資源到礦產品的利用轉化率，則有式(5)。

單位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單位礦產品銷售價格×銷售利潤率×資源自身價值占銷售利潤的比例×資源轉化系數

(5)

結合式(4)：礦產資源資產價值=單位礦產品價格×銷售利潤率×[(礦產品銷售利潤-資本收益)/礦產品銷售利潤]×礦產資源總量×資源轉化系數

(6)

根據式(6)，礦產儲量價值=單位礦產品價格×銷售利潤率×[(礦產品銷售利潤-資本收益)/礦產品銷售利潤]×儲量總量(×選礦回收率)

(7)

根據式(7)和相關數據(表4)，鐵礦資源儲量價值=606.46×0.114×[(106.4-6.19)/106.4]×45.14×0.8=2 351.4億元。單位鐵礦資源儲量價值=2 351.4億元/45.14億t=52.1元/t。

表4 2018年鐵礦石價值核算表Table 4 Iron ore value accounting table in 2018

4 結論與討論

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對象，是我國礦產資源儲量表上的儲量(111+121+122)，分別對應我國2020儲量分類中的證實儲量和可信儲量，以及SEEA中實物量賬戶中的A類礦產，即具有商業性開采價值的礦產資源。核算采用租金估算法，用DCF財務模型從礦產品銷售收入中分離出礦產資源租金[4]。實證分析得出，2018年我國鐵礦石儲量為45.14億t，價值量為2 351.4億元，單位儲量價值為52.1元/t。

目前影響我國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的最大難點有兩個方面：一是基于不同的理論基礎、不同的礦種，其價值核算方法多元化，共識度較低；二是我國現行的礦產資源資產開發利用統計數據體系尚不完備，數據可靠性和涵蓋范圍都存在較大問題，缺乏反映礦山企業生產成本、投資收益率等統計指標。因此，建立統一規范的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方法和統計指標體系，是未來礦產資源權益管理的重要發展趨勢。同時為了更好地開展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可鼓勵地方政府根據礦產資源稟賦特點，開展地方性的專項調查和研究，并充分考慮礦種屬性和管理方式的差異，分區域、分礦種構建核算體系，按照統分結合的原則，“因地制宜”開展資產核算，探索提出標準化的價值定價方法，為形成全國的礦產資源資產價值核算體系提供技術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