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軍事強國的人工智能軍事應用發展戰略規劃

季自力 王文華

隨著人工智能在軍事領域的廣泛應用，戰時敵我雙方將首先圍繞“感知—理解—推理—判斷”等環節激烈對抗，爭奪支撐作戰體系高效運轉的人機混合智能的“思考”速度和質量優勢。美、俄等軍事強國認為，未來的戰爭將是智能化戰爭，未來的軍備競賽將是智能化軍備競賽，把人工智能視為“改變戰爭游戲規則”的顛覆性技術，并已提前布局、頂層設計、規劃引領，將人工智能技術的新發展用于軍事應用，如監視、偵察、威脅評估、水雷戰、網絡安全、情報分析、指控、教育和訓練等，以奪取未來智能化戰爭的主動權。

美國的人工智能軍事應用發展戰略規劃

2016年，美軍提出了以人工智能為關鍵支撐技術的第三次“抵消戰略”，發布了《國家人工智能研究與發展戰略規劃》《2009—2034財年無人系統聯合路線圖》，并提出了“分布式作戰”“蜂群”等一系列新型作戰概念，推動“智能化導彈”“無人自主空中加油”等相關人工智能軍事應用項目的部署，加快人工智能技術向武器裝備系統和無人作戰體系的轉化進程，提升戰場態勢感知、軍事情報分析、遠程精確打擊、反導反衛等能力，體現了美軍利用人工智能科技抵消對手作戰能力、形成絕對軍事優勢的發展思路。

美軍提出第三次“抵消戰略”的目的，是利用人工智能和自主能力等先進技術，以實現作戰效能的階梯式飛躍，從而增強美國的常規威懾。美國國防部出臺《人工智能戰略》，成立“聯合人工智能中心”，明確人工智能是保持軍事優勢的關鍵，確定借助人工智能加快提升美軍戰力的途徑和方法，目標是加速人工智能的新能力交付，擴大人工智能在國防部的影響，以支持國防部的軍事任務和業務功能，確保美國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技術優勢。美軍各軍種先后制定了“智能化發展路線圖”，如《無人系統綜合路線圖（2017財年—2042財年）》《海軍無人系統戰略路線圖》《地面無人系統路線圖》《機器人路線圖》等，探索有人與無人系統統一編組、無人裝備平臺的實戰化應用，以及未來科技條件下的戰爭制勝模式，形成針對主要對手的新“代差”優勢。

2019年11月，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人工智能行政命令

美國國防部已將人工智能置于維持其主導全球軍事大國地位的戰略核心，以應對未來可能的“反介入/區域拒止”威脅，并將自主技術、人工智能及先進導彈視為未來數十年支撐美國反制威脅的關鍵。2018年1月美國發布的《國防戰略》認為，先進計算、大數據分析、自主性、機器人等新技術的發展是影響安全環境的重要因素，人工智能技術是確保美國打贏未來戰爭的關鍵。“高級自主武器”成為《國防戰略》確立的美軍現代化八項重點之一。2018年4月，美國國防部開始擬定《國防部人工智能戰略》，希望借此推動人工智能技術和關鍵應用能力的發展，加快人工智能戰略部署。美國國防部已經把人工智能納入決策和作戰范疇，以此來降低部署兵力面臨的風險，并形成軍事優勢。

2018年11月，美國設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該委員會承擔三大職責：考察人工智能技術在軍事應用中的風險，考察人工智能技術在國家安全和國防領域的倫理道德問題，以及制定公開訓練數據標準和推動公開訓練數據共享。2018年7月，美國國會發布了一份協議，要求國防部成立一個包括國防部長、商務部長和國會國防委員會成員在內的15人委員會，重點關注人工智能、機器學習以及其他與國家安全有關的技術，評估美國在人工智能領域的競爭力、國外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最新進展、潛在的人力與教育激勵措施等。

2019年2月12日，美國國防部網站公布了《2018年國防部人工智能戰略摘要》，提出了美國國防部應用人工智能的目標，指出實現戰略的方式。11月21日，美國國會研究服務處對其在2018年4月向國會提交的《人工智能與國家安全》報告的內容進行了更新，指出人工智能是一個快速發展的技術領域，對國家安全具有潛在的重要意義。該報告分析了人工智能在國防領域的應用，包括情報、監視和偵察；后勤；網絡空間行動；信息操縱和深度偽造；指揮和控制；半自動和自動駕駛車輛；致命自主武器系統。人工智能將對未來戰爭帶來潛在影響，包括商業投資率、國際競爭力、促進人工智能的能力、對AI應用的軍事態度、AI特定戰爭概念的開發。

依賴信息化和數字化建設所構建的框架，美軍已開始步入軍事體系人工智能化建設的穩定發展之路，各軍種及國防部所屬各機構都在有序地提出并發展人工智能化能力。美國國防部預計在2020財年向人工智能和機器學習技術研發投資9.27億美元。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2020財年預算申請包括1.38億美元的先進地面系統技術項目，其他預算還包括1000萬美元的“高度網絡化的相關數據分發”項目，以及1.61億美元的“AI人機共生”項目。新項目表現出網絡化、無人駕駛和廣泛分布的網絡空間能力等特征。利用人工智能支持自主系統的發展，符合美軍“擁有更多自主系統，在拒止競爭環境中支持作戰人員”的國防戰略。

俄羅斯的人工智能軍事應用發展戰略規劃

俄羅斯正在投入相當大的資源，以保持與美國在人工智能軍事領域應用競爭中的平衡。為了縮小差距并保持競爭力，俄羅斯國防部為提高其軍事人工智能開展了一系列的活動。尤其是在普京總統發表聲明稱“誰能成為人工智能領域的領導者，誰就可能主宰世界”之后，俄羅斯不斷加大將人工智能系統與無人機、導彈等相結合的步伐。

俄軍天王星-6（小圖）與天王星-9（大圖）無人戰車

2015年12月16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成立國家機器人發展中心”總統令，將發展軍用、特種和軍民兩用機器人系統作為俄聯邦科學、工藝和技術的優先發展方向。俄羅斯出臺了《2030年前人工智能國家發展戰略》《2018年—2025年國家武器發展綱要》《2025年先進軍用機器人技術裝備研發專項綜合計劃》等戰略規劃，明確提出人工智能發展的目標，將人工智能、無人自主技術作為俄羅斯軍事技術在短期和中期的發展重點。《2025年先進軍用機器人技術裝備研發專項綜合計劃》明確提出，人工智能、機器人技術是重點研發的新軍事技術，無人作戰系統在俄軍武器裝備中的比例在2025年將占到30%。為加快推進人工智能在軍事領域的應用，俄羅斯組建人工智能和大數據聯盟、國家人工智能中心、隸屬國防部的機器人技術科研試驗中心和國家機器人技術發展中心，主要用于建設人工智能創新型基礎設施，開展人工智能領域的理論和應用研究。

俄羅斯國防部長批準了《2025年前發展軍事科學綜合體構想》，加快研制可以駕駛車輛的類人機器人、組建在戰場上可與人類戰士并肩戰斗的機器人部隊。俄羅斯考慮使用無人機進行監聽和偵察、巡邏和火力支援、哨兵和現場安保、彈藥運送、傷員疏散、布雷和排雷、掩護和隱蔽等。但到目前為止，大多數的作戰機器人還沒有完全融入到作戰部隊中，但是俄羅斯正在采取相關措施加速這一進程。俄羅斯國防部長希望作戰機器人能夠從2018年開始批量生產。

俄羅斯正聚焦偵察監視、指揮決策、火力打擊、作戰支援等多領域，展開智能化武器裝備的研制和列裝工作。俄軍從2015年開始在各軍區和艦隊組建戰斗機器人連，于2017年開始大量列裝機器人，并加快制定無人作戰力量參與城市戰斗的戰術方案。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19年11月23日報道，到2025年，俄羅斯將組建可執行戰斗任務的多功能機器人部隊。在操作員最小協助的情況下，該部隊可以自主操縱5個作戰機器人，每個機器人將完成自己的特殊任務。目前，俄軍機器人部隊協作技術正在“指向標”實驗平臺進行驗證，該平臺于2019年10月首次在馬格尼托戈爾斯克“機器人系統和綜合體”試驗場公開亮相。

俄羅斯以天王星系列、平臺-M和阿爾戈等型號為代表的地面無人戰車發展迅猛，型號多、數量大，已具備快速機動、遠程偵察、情報處理、排雷破障和火力打擊等支援與作戰能力。隨著系列先進軍事技術綜合集成的不斷創新發展，俄軍的戰斗機器人正在向著體系化、智能化、模塊化和通用化的方向發展，未來戰場將形成無人與有人作戰系統交互融合的新型作戰體系，無人作戰軍團必將成為俄軍未來戰場上的主力軍。

日本的人工智能軍事應用發展戰略規劃

日本2014年發布的《防衛生產和技術基礎戰略》中，把智能科技作為“可能對軍事戰略和軍力平衡產生重大影響的技術突破方向”。2016年發布的《日本防衛省中長期技術展望》中，將無人化、智能化作為未來防衛技術發展重點，試圖借助智能科技實現軍事能力的跨越發展。2016年8月，日本防衛裝備廳公布了《未來無人裝備的研發前景》，強調隨著AI自主控制技術的發展，推動陸上、水面水下、空中三大領域裝備“無人化”的條件正在成熟，特別是無人機技術的跨越式發展。

2018年以來，作為AI技術研發的主要大國之一，日本高度重視人工智能的軍事應用，并將其明確列入年度防衛大綱，力爭在新一輪軍事革命中占得先機。2018年的日本《防衛計劃大綱》更是明確強調對于人工智能等最尖端技術，應當有選擇性地重點投資，以大幅縮短研發周期；要求調查分析國內外尖端技術的發展動向，力爭發掘和培養革命性的技術。

日本守護者無人機

2019年6月，日本政府出臺《人工智能戰略2019》，旨在建成世界上最能培養人工智能人才的國家，并引領人工智能技術研發和產業發展。該戰略設有三大支柱：一是奠定未來發展基礎，大規模培養人工智能人才，通過重構研發體系推動人工智能基礎性和融合型研發；二是構建社會應用和產業化基礎，包括推動人工智能社會應用，完善數據基礎，支持中小企業和風險企業；三是制定并應用人工智能倫理規范，包括推行以人為本的人工智能社會原則，構建國際合作機制。

日本人工智能戰略的實施，將大幅提升日本自衛隊的智能化水平。日本希望其無人裝備的智能化水平，在2019年—2023年能達到第四級（自動生成飛行軌跡、遵守交戰規定），2024年—2028年達到第五級（自動躲避、空中加油），2029年—2033年達到第六至七級（敵機情況判斷和應對、敵機位置推定、任務重新分配），2034年后確保日本能在相關領域處于領先地位。

日本雖然制定了人工智能軍事應用的發展規劃，但也意識到這一過程將主要面臨兩大困難：一是從基礎理論研究向應用技術過渡，需要耗費相當長的時間；二是雖然存在AI技術從民用向軍用直接轉化的可能性，但必須根據裝備性能和作戰目標編輯專門算法，并通過長期的深層學習提高智能化水平。

日本的智能化武器裝備研發非常重視民間資本和民間企業的參與，即所謂“官民產業合作”。日本防衛裝備廳2018年公布的三項重大合作研究課題都與人工智能有關，分別是“利用執行器技術加快對設備的無人化控制”“利用人工智能構建船舶自動識別裝置的分析工具”“推動無人機監控、偵察的自動化和效率化”。在防衛省內部，近幾年圍繞陸上、水面水下和空中三大領域，展開了大量的人工智能應用研究，正按照既定時間表推動相關技術的穩步發展。

印度的人工智能軍事應用發展戰略規劃

在“數字印度”的強力推動下，印度逐步關注人工智能、機器人、量子通信、區塊鏈、機器學習和物聯網等顛覆性技術，挖掘并利用人工智能的潛力，加快推進人工智能技術在軍事領域的應用。2018年2月，印度政府任命了一個由17人組成的人工智能特別工作小組，研究人工智能的和平與商業用途，對未來革命化武器的開發進行構想，研究將人工智能用于監視非國家行為體，并開發用于軍事用途的智能機器人系統，以提高印度軍隊的防御和進攻作戰能力，重點研究方向包括模擬演習和訓練、網絡安全、航空安全以及發展無人監視技術、智能和偵察技術等。這個特別工作小組將研究各軍事強國的人工智能技術，并為印度武裝部隊提出具體的應用建議，總體目標是使印度成為軍事領域的人工智能大國，特別是在航空、地面系統、海軍、網絡、核戰和生物戰領域。

印度羅斯托姆-2長航時察打一體無人機

2018年5月，印度國防部長尼爾馬拉·西塔拉曼宣布，政府對于研發用于國防的人工智能技術態度是嚴肅的，并稱這些技術將能夠用于空中、陸基和海上平臺，使它們有效執行多種任務，包括守衛邊境和網絡、保衛外太空以及監控化學和核環境。5月21日，印度報業托拉斯網站發表題為《印度準備好迎接人工智能戰爭》的報道稱，印度政府開始推動一項雄心勃勃的國防計劃，希望融入人工智能技術，大幅提升武裝部隊的戰備能力，包括給相關部隊配備無人坦克、無人船、無人機和機器人武器。這是印度政府為提高陸海空三軍應對下一代戰爭的能力所采取的宏觀政策規劃的一項內容。印度國防生產局負責人阿賈伊·庫馬爾表示，印度政府決定把人工智能引入全部三大軍種，因為鑒于未來戰場的要求，人工智能將成為一個“大領域”，軍隊與民間機構將以一種“合伙模式”落實計劃內容，印度國防研究和發展組織將成為這一計劃的主要參與方。

2018年6月，印度政府發布《人工智能國家戰略》，以實現“AI for all”為目標，指出了印度人工智能的發展優勢與問題，特別關注軍事安全與道德隱私領域，并就印度人工智能國家戰略的構建提出了框架方案。該戰略以“AI卓越研究中心”與“國際AI轉型中心”兩級綜合戰略為基礎，投資科學研究，鼓勵技能培訓，加快人工智能在整個產業鏈中的應用，最終實現將印度打造為人工智能發展高地的宏偉藍圖。印度人工智能國家戰略的實施，將進一步推動人工智能技術在軍事領域的應用。

人工智能應用于軍事領域，將對情報分析、任務規劃、指揮決策、作戰機動、火力打擊等產生重要影響，推動戰場獲取信息、傳輸信息、分析信息、制定決策、執行任務的整個流程自主化、快捷化，最終掌握戰爭主動權。人工智能在軍事領域的應用水平，將成為大國之間軍事實力比拼的重要標志，圍繞軍事智能話語權的爭奪將日益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