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濤
美國不顧國際法執意推動太空軍事化,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了。這一點從美軍自2001年開始的“施里弗”太空戰系列演習看得最為清楚。顧名思義,此類演習的核心目的就是推演未來大國間可能發生的太空戰,并據此調整美國太空軍事力量在戰略戰術、轉型建設、裝備研發、作戰運用等方面的政策,為將來可能發生的太空戰積蓄力量、做好充分準備。該系列演習最開始兩年舉行一次,后來演變為一年一次。直到2019年9月,在新組建的太空司令部的主導下,美軍在麥克斯韋空軍基地舉行了第13次“施里弗”太空戰演習。

美軍太空戰演習之所以冠以“施里弗”,是為了紀念20世紀50年代美國前空軍西部發展部主任伯納德?施里弗將軍為美國太空軍事化做出的奠基性貢獻。施里弗將軍是美國空軍“制天權”理論的堅定支持者和有力推動者。他說:“從長遠看,美國的國家安全取決于太空優勢。未來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海戰,也不是空戰,而是奪取制天權的太空戰?!睋Q,肯尼迪總統的著名論斷“誰控制了太空,誰就能控制地球”,也出自施里弗將軍提交的研究報告。正是在以施里弗將軍為代表的空軍將領的大力推動下,美軍很早就開始重視太空力量在軍事中的運用,并且注重在演習中引入太空力量。例如,1999年美陸軍曾舉行“太空作戰2”演習,陸軍太空與導彈防御司令部舉行“太空與導彈防御99”演習等。然而,這一階段美軍的演練重點主要圍繞如何利用太空系統支援常規作戰,嚴格講并不能稱為“太空戰”演習。
直到2001年,“太空戰”演習進入新階段,即以太空為假想戰場、以航天資源為主要作戰裝備、以太空攻防為主要演練內容。這就是著名的“施里弗”太空戰演習。簡言之,“施里弗”太空戰演習是美軍專門針對未來太空安全與太空戰舉行的高層次戰略演習,旨在通過戰爭推演,研究、評估和調整與太空相關的政策、戰略、學說、作戰概念、交戰規則、裝備需求及力量結構等重大問題。由于觀念過于超前、沒有現實裝備,再加上實際攻擊太空衛星會造成太空垃圾或其它災難性事故,因而“施里弗”演習并非實兵演練,而是以兵棋推演、交流研討、思想碰撞的方式模擬太空作戰組織指揮與進攻、防御行動。需注意的是,此類演習屬于系列演習。2001年—2013年,基本上每2年舉行1次;自2014年舉行第8場演習以來,進一步演變為1年1次。到2019年,“施里弗”太空戰演習已經是第13場了。每次演習歷時5天到20多天不等,主要圍繞太空態勢感知、太空力量增強、太空支援、太空控制、太空力量運用五大任務領域展開。
由于歷史時期與環境條件的變化,“施里弗”太空戰系列演習的側重點不斷調整,總體上又表現出不斷演進、逐漸升級的態勢。前5次“施里弗”太空戰演習主要檢驗太空能力在美國國防戰略中的作用及美國法律、政策對太空作戰的影響,檢驗美軍21世紀聯合部隊可用的太空能力、戰術與技術。自2009年開始,“施里弗”太空戰演習開始強調賽博空間與太空一體化在支持國土防御中的重要性,并突出美國盟軍、商業領域在太空與賽博空間能力方面的關鍵作用,重點演練賽博空間作戰與太空戰之間的聯合能力。2017年特朗普執政以來,“施里弗”太空戰演習更加注重散布的各種太空機構、力量如何在多域環境中展開無縫的聯合作戰,探索國家、商業航天領域與盟國如何在更高層次上構架,以協同保護美國及盟友的太空利益,“確保美國在太空領域的絕對領導地位”。

美國太空軍標識
不同于傳統的地面戰爭、海戰與空戰,太空戰是一種特殊的作戰樣式,必然要求在太空戰演練方面表現出很大的創新性??v觀美軍“施里弗”太空戰系列演習,突出表現為如下三個特點。
演習導向上,注重超前謀劃。嚴格意義上講,人類至今未發生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太空戰,美軍關于太空戰的所有構想、預演和研練均基于對未來威脅的構想??v觀歷次“施里弗”太空戰演習,美軍對演習場景的設定均在未來10年以后,并且預設了屆時太空對抗技術的發展狀況及敵對雙方可能采取的戰術、技術手段。以2001年首場“施里弗”太空戰演習為例,這場演習場景設定為2017年,以中國臺海地區發生戰事、美國緊急動用太空力量等軍事資源增援為背景,并且假定:紅藍雙方都掌握大功率微波武器和微型衛星武器,可針對目標衛星實施機動,干擾其通信、導航等信息傳輸,甚至利用高能微波武器輻射燒毀目標衛星上的電子設備,且雙方都裝備有可使衛星光學設備瞬時“眩暈”或永久致盲的地基激光武器;另外,藍方還擁有可快速發射、重復使用的空天戰機,能隨時升空至地球軌道上部署新的衛星或對在軌衛星進行修復與燃料加注,還可以打擊敵縱深范圍激光武器等要害設施。19年后的今天回看這份演習想定,不得不說它具有很強的前瞻性,同時又具有基于技術發展進行科學預測的現實性。

“施里弗”演習主要以兵棋推演、交流研討、思想碰撞的方式進行

美軍在“施里弗”演習中會構想各種新概念武器
組織方法上,注重兼容并蓄。2001年—2019年,“施里弗”太空戰演習一直由空軍太空司令部組織;2019年8月29日太空司令部作為一級司令部(直接隸屬于國防部,與太平洋司令部、中央司令部同一級別)正式組建后,才改由太空司令部組織。除牽頭的司令機關外,參與的力量非常多,不僅包括分散在各軍種的太空力量(以美空軍為主導),還包括國防部、聯邦政府各相關部門、商業航天公司,甚至包括盟國有關機構——本質上看,這是由于太空力量建設與運用的特殊性決定的。以“施里弗2014”太空戰演習為例,包括來自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英國政府的大約175名軍事或民事專家,參演機構包括美國國防部長辦公廳、參謀長聯席會議辦公廳、太平洋司令部、戰略司令部、空軍部、陸軍航天與導彈防御司令部、海軍作戰部長辦公室、海軍研究實驗室、海軍戰爭學院、國家偵查局、航空航天局等軍方或政府機構,同時還邀請國際通信衛星組織、國際海事衛星組織、數字地球公司、阿斯特里姆公司等商業航天公司參與。
演練內容上,注重跨域融合。太空戰主要圍繞敵我雙方太空攻防展開,但在具體手段運用上,美軍的跨域融合意識表現得越來越強。如前所述,美軍在2009年、2010年“施里弗”太空戰演習中已經意識到賽博空間與太空力量一體化在國土防御中的重要性,在2012年同系列演習中開始有目的地探索、檢驗太空能力與賽博能力的作戰融合。例如,在演習中設置“攻擊者用黑客手段消耗對方衛星帶寬,使其不能為合法用戶提供服務”的特殊想定。2017年以來,在美軍大力推動“多域戰”概念的背景下,美軍“施里弗”太空戰演習更加注重太空力量同陸、海、空、網、電各域的整合能力,“利用太空、賽博空間、地面力量等域力量的組合,提高戰爭效率,強化不同領域之間的相互依存、相互促進關系,抵消軍費削減帶來的影響?!?/p>
“施里弗”太空戰演習是美軍制天權思想的直接體現。同時,此類演習又對美國太空軍事化及其太空軍事能力的發展產生了巨大助推作用。
對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或政策產生重要影響。例如,2005年“施里弗”演習結束后,美國國防部制定的《空間科學與技術新戰略》很快獲批通過,成為美軍發展與運用太空力量的有力指導。2010年“施里弗”演習結束后,美空軍決定在空軍太空司令部設立網絡戰中心,并組建專門從事賽博空間作戰的第24航空隊,加快推進太空與賽博空間一體化作戰。2014年“施里弗”演習結束后,美國隨即公布新的《國家安全戰略》,明確表示:美國將開發相關技術、戰術,以威懾和挫敗攻擊其太空系統的企圖,并具有針對此類攻擊的指示、預警和確定其屬性的能力,同時將加強美國關鍵太空系統的韌存性??梢韵胂?,特朗普上臺后強力推動太空軍發展并將“鞏固美國在太空領域的絕對優勢地位”作為美國優先戰略方向,也與近年來美軍“施里弗”演習帶來的宣傳效應和強大信心有關。
對美國太空軍事技術能力發展產生重要影響。早在2010年首場“施里弗”太空戰演習的時候,美軍便構想出未來太空戰中可能出現的太空軌道戰斗機、軌道雷達星座、地基激光武器、電磁微波武器以及可執行太空作戰任務的載人航天器等新概念武器。在后來的“施里弗”演習中,又涌現出天基激光系統、天基雷達系統、微型衛星系統、臨近空間飛行器、賽博攻擊武器等新概念武器。這些新概念武器大都早已列入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的研究計劃,并且已經產生了許多高價值成果。激光武器方面,美軍已經擁有具有實戰能力的激光武器、電磁微波武器,目前是否已經向太空部署尚難推定,但至少已經具有通過地基、海基干擾、致盲太空衛星的能力。此外,最引人關注的莫過于X-37B軌道試驗飛行器。這種飛行器在太空最大飛行速度達馬赫數25,是一種真正的“一小時打遍全球”武器。此外,這種飛行器在軌飛行時間特別長,在第5次試驗中在軌時間甚至達到780天,美軍對其究竟具有怎樣的作戰能力一直諱莫如深,但外界普遍懷疑這很可能就是美國長時期處心積慮追求的“太空軌道戰斗機”。

《外層空間條約》簽訂的初衷本是推動和平探索宇宙空間
對美國太空作戰概念與作戰條令產生重要影響。美軍通過“施里弗”太空戰演習早就發現:美軍的太空資產十分脆弱,一旦受損或遭毀,其現代聯合作戰能力勢必大打折扣。因而,美軍十分重視衛星的韌存性。2007年4月,美國國防部正式向國會提交《太空快速響應》報告,提出以快速發射戰術小衛星為核心的“太空快速響應”計劃。該計劃旨在應對美國衛星系統面臨的太空威脅,確保戰時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經濟、高效地補充美國的軍事衛星群。2013年8月,美空軍太空司令部又發布《彈性與分散式太空系統體系結構》白皮書。該白皮書指出:美國為應對潛在對手的太空威脅,要以結構分離、功能分解、多軌道分散等方式,將現有衛星星座和太空系統體系結構改造成富有彈性的“分散式空間系統”,謀求更強的韌存性。2018年4月,美參聯會發布最新版《太空作戰條令》,首次提出“太空聯合作戰區域”概念,旨在推動太空作戰深入融入現代聯合作戰。
毫無疑問,美軍“施里弗”太空戰演習是違背國際法的。1966年12月聯合國大會通過的《外層空間條約》(全稱為《關于各國探索和利用包括月球和其它天氣的外層空間活動所應遵循原則的條約》)明確規定,各國皆有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的自由;各國不得將外層空間占為己有;不得在繞地球軌道上、天體(星球)、外層空間放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禁止在天體上建立軍事基地和進行軍事演習;利用外層空間應避免對地球環境產生不利影響等。這種太空非軍事化的國際法主張,代表了世界絕大多數愛好和平的國家和民族的愿望。道理并不復雜:太空軍事化將把世界帶入一個更加危險的境地。但是,“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面對美軍越來越頻繁的“施里弗”太空戰演習,特別是放在當前美國在政治、外交、經貿、科技、輿論、軍事等領域全面遏制中國的大背景下,我們又應當予以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