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值得我滿心歡喜

甜面醬 佳琪

像難以相信我居然考上了省一高一樣，我難以相信坐在我面前的這個女孩，是小學跟我玩得最好的顧袁媛——那個笑容陽光明媚，頭發永遠梳成一個整齊的馬尾的女孩。而如今她卻蹺著二郎腿懶洋洋地倚在快餐店的椅子靠背上，指間的細長香煙正裊裊地融到空氣里。

我看著她嫵媚的長卷發和濃艷的妝容，艱澀地出聲發問：“你是……顧袁媛？”對面的她笑了，那笑容恍惚之間與記憶里穿著小學校服的她重合。她說：“是呀，是我?！币苍S是太久沒見了，我興奮地拉上她的手，嘰嘰喳喳地詢問她的近況，這才知道，原來她初二就不念了，現在上了一所中專，學習幼師。我驚訝地問：“為什么不上學了啊，你……”“我媽說我不好好學習，不讓我上了唄?！彼雎暣驍辔?，卻是一臉的云淡風輕毫不在意，她接著吸了一口香煙，熟稔地吐出煙圈，我竟有一瞬間仿佛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歪頭示意了一下不遠處，我看到那邊正有兩個男生朝我們看過來，吊兒郎當的眼神莫名使人不適。顧袁媛對我說：“我還有事先走啦，加個QQ回頭聊！”等我記下之后，她便朝著那兩個男生走去，離別的時候，我看到其中一個男生親密地摟上了顧袁媛的腰，而她朝他嬌嬌地笑。

時隔四年，我終于聯系上了顧袁媛。我以為我們還會像以前那樣手牽著手一起上學再走在回家的路上，會在樓下的木棉花下一起跳房子，會一起分享一截碎冰冰或者一包酸奶糖。如果這些都不可以，那我也希望和她親熱地說說話，聊聊少女心事。如果沒那么害羞的話，我還想聊一聊這幾年我因為聯系不上她而積累了好多的想念。可是我錯了，我們雖然互加了聯系方式，卻沒有說過幾句話。盡管我一直在積極地找話題，想約她出來玩兒，想和她一起回憶一下兒時的快樂，可我依然透過這層屏幕，感受到了她的尷尬與冷淡。我因為重新聯系上她而激動的心情在慢慢冷卻，涼涼地凝結成冰，又悲傷地融化，像是掉在地上沒吃幾口的碎冰冰。

可我真的太蠢了，我依然覺得她可能是因為太久不見而感到生疏，就算她對我愛搭不理并且拒絕了我的邀約，我就是覺得，她心里還是記掛著我的，還是把我當作最好的朋友的。那時的我有一種盲目的自信，這種自信促使我幾乎每天都找她聊天，一遍又一遍地看她發的日常，并在底下點贊評論，盡管友好而柔軟，卻柔軟得過了頭，像黏膩厚重的軟糖。顧袁媛一直很漂亮，小時候的她是陽光而青春的漂亮，擅長跳舞，無論是班級聯歡會還是校慶，她都會上臺表演，接著贏得大家熱烈的掌聲?，F在的她依舊漂亮，可是那漂亮中摻雜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與嫵媚，像是被染成玫粉色的梔子花。

顧袁媛一直很受男生歡迎，她對待感情也很隨性。我經常能看到她分享的動態，即使我臉盲，我也能清楚地看出，照片里的男生總是在變，他們或抱或摟著顧袁媛，做出親密的姿態。可過不了多久，這些男生就會從顧袁媛的社交賬號里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哭紅的雙眼和飲酒的照片，為這段短暫的戀愛畫上句點。我從她的生活碎片中漸漸拼湊出她的世界，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可我仍然沒有放棄跟她重歸于好，直到那一天。

暑假的一天，因為閑著無事，我就到小姨家開的餐館去幫忙。正值中午，全店忙得熱火朝天，我流了很多汗，看起來有些狼狽。就是這個時候，我看見了顧袁媛，她牽著一個男生的手，語笑嫣然。我們的視線撞到一起，我有些驚喜，她卻有些不自在。我并未多想，熱情地把他們迎到一個餐桌旁，那個男生低頭看向她，說：“認識啊？”顧袁媛點了點頭，我也開心地笑：“我們小時候是最好的朋友?！彼麄儍扇顺酝曛螅业胶髲N拿了兩份冰粉裝到袋子里，給他們遞過去：“友情贈送！”男生沒接，而顧袁媛看著我，推拒道：“不用了，我……”“哎呀你就拿著吧，跟我客氣什么！”我二話不說直接把袋子塞到她手里，笑瞇瞇地沖她揮了揮手。人走后不久，出去買食材的小姨大包小裹地回來了，我連忙接過來放到后廚。小姨喝了口水，說：“咱家的冰粉好吃嗎？”我點點頭：“好吃呀，怎么了？”小姨擺擺手，說道：“別提了，剛才我看到一對小情侶把咱家冰粉扔了。你說他們是不是閑的，不吃就剩桌子上唄，怎么還特意打包帶出去扔了！”

我愣住了：“小姨你說什么……”“對了，你剛剛不是一直在店里嗎，應該有印象，小姑娘長得挺好看，就是那妝啊，忒濃了?！笔穷櫾拢铱梢钥隙鞘穷櫾?。一瞬間，我恍然發現，她早就不是我認識的她了，一直以來我的堅持似乎都成為了笑話，她也一直在心底嘲笑并嫌棄我的傻氣吧，我的友好和熱情在她眼里是令人不適的，我一顆全心全意想跟她重修于好的真心就像那碗冰粉一樣被她扔到了垃圾桶里。我知道這件事情怪不得她，誰都沒有錯，可是我還是難過了很久，也是在這一天我終于發現，原來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我們再也不會成為好朋友了。

后來那棵木棉樹被砍倒了，我也高中畢業考入了理想中的大學，前途清晰而光明。而回頭看看顧袁媛，她仍然奔赴著一段又一段的戀愛，中專之后似乎就一直在家里，沒有進修或者上班。我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么樣，盡管我曾有那么一絲羨慕，羨慕她自由肆意的青春。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