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迷茫 一路成長

王雯慧

簡單快樂的陪伴

我比弟弟大整整10歲，從小，我們就在一起生活。那時候弟弟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我后邊。我和弟弟總是想方設法瞞著父母偷偷看電視，我陪他看他喜歡的動畫片，他陪我看我喜歡的綜藝節目。一次看綜藝節目，看到我喜歡的崔始源，我說：“哇，是崔始源耶，我最喜歡他了。”弟弟說：“姐姐，那個人怎么叫炊事員啊？”……

爸爸是一個幽默的人，弟弟讀小學的時候爸爸給弟弟起了一個“文化路神童”的外號（我們家住的那條街叫文化路）。每次弟弟考不好的時候，全家都會用這個外號來揶揄他，弟弟也不會生氣。

童年時期的弟弟性格天真爛漫，深得左鄰右舍的喜歡，而且弟弟喜歡踢足球，球技在身邊的小朋友中數一數二。弟弟也比我勤快，洗水果之類的活兒都是弟弟。每次我看電視或者寫作業，總是指使弟弟洗一盤水果端過來，弟弟也樂此不疲。如果在家里弟弟犯了錯被批評，總是會撒嬌賣萌，爸媽很快就消氣了。在我高三那一年，因為壓力大，總是和媽媽吵架，每一次都是弟弟撒嬌賣萌哄著媽媽。

同樣，弟弟心中，我學習成績又好，又能教他一些新奇的知識，給他分享歷史趣事和娛樂八卦。那時候的我，在弟弟的心中也是一個好姐姐，我們簡單又快樂地過著每一天。

成績平平的初中生

2010年我離開家上大學，每次快放假了弟弟總是再三給我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回家，因為太想念家人，五一、十一、元旦大大小小的假期我總是往家里跑。那一年，爸媽和弟弟還因為太想我，一起到學校去看我。我帶著爸媽和弟弟在大學校園里逛，弟弟對大學校園的一切都那么感興趣。

大二開學前，爸爸因為疾病突然離世。平時歡聲笑語的家庭，一下變得沉重。有一次媽媽說，你上大學也走了，爸爸也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弟弟，她很不習慣。再后來，為了節省路費，我只有每個學期的暑假和寒假才回家，每次回去總覺得弟弟長高了不少。慢慢地，我對他也變得挑剔了起來。小時候的活潑可愛已經渾然不見，取代的是沉默寡言和木訥。

上初中以后，弟弟的成績明顯比不上小學，總是在班級里的十幾名。媽媽也經常對他說：“你姐姐當時上初中都是班上前三名。”弟弟就更沉默了，有時候晚上學到11點，也沒見成績有所起色。

每逢周末，弟弟想和同學們一起去踢足球，也會被媽媽制止。媽媽會說，成績那么差，就知道玩兒。

中考那一年，弟弟沒有考上當地最好的高中。一向要強的我，一度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吼著問他：“為什么連一中都考不上！”他低垂著眼說：“考上二中也是不錯的，好多人連一個普通高中都沒考上。”

后來我忙著畢業、工作等事情，跟弟弟的聯系也漸漸少了，每次通電話都是問他的學習。漸漸地，他開始不愿意接我的電話，不耐煩起來。而我，也對他的挑剔越來越多。

心里那一道過不去的坎

上高中的弟弟，學習成績依舊不溫不火，隔三差五還是想著去踢足球，總會被媽媽訓斥一頓。

彼時我已經結婚，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但是每每還是會想起那些和爸爸媽媽弟弟一起生活的快樂時光。

和過去不同，這時候的弟弟在我看來缺點頗多。比如不夠成熟，沒有上進心，心態也不夠積極向上，有時候見到親戚也不肯多說話，和小時候活潑可愛的形象相比，性格上完全判若兩人。也許是在北京看到身邊的人的上進和努力，再看到懶散的弟弟，我總是莫名其妙地對他發火。

某一次回老家，我在沙發上看電視，弟弟像小時候一樣洗好一盤水果端過來。當時正好跟媽媽討論他的成績，我得知他的成績后，“啪”的一下把盤子打翻到了地上，洗好的桃子滾了一地。

積攢已久的情緒如洪水般爆發，在嘶吼中我才知道原來在弟弟心中，我是一個既嚴厲又刻薄的人。我也道出了自己心里的苦水，家里只剩媽媽和弟弟，一心希望他能有出息，可是恨鐵不成鋼，讓我難以接受！

那一次的沖突也并沒有改變我和弟弟的相處方式。回到北京后，我最關心的依然是他的成績。媽媽和弟弟的相處也如履薄冰，一方面想督促他好好學習，另外一方面又生怕他壓力過大。

2019年，弟弟高考連一個普通的本科也沒有考上。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弟弟在家哭了很久。一向沒什么主意的弟弟，這一次，他自己選擇了復讀。

彼此成長 彼此陪伴

復讀的這一年壓力不比高三小，但是弟弟自己的選擇，似乎也用心了不少。有好幾次和媽媽通電話，她都說弟弟總是學到凌晨1點。

有一次回老家，和弟弟復讀班的好朋友聊天的過程中，我才得知，在他們心中弟弟又會踢足球，長得又帥，有很多優點。而弟弟也一直告訴他們，他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姐姐。我的心里突然五味雜陳。那天晚上，弟弟又幫我洗水果。我們坐在一起聊天，弟弟說，他長大了想在老家當一位老師，要當那種幽默風趣脾氣又好的老師，還要照顧媽媽。

媽媽在一旁插話說，前不久她生病了，沒有告訴我是因為知道我脾氣太急，又怕打擾我工作。那次，是弟弟陪她去的醫院。

后來我和弟弟又聊了兩次，我希望他能走得遠一些，希望他能考到北京來讀大學，以后留在這里，言語之間總是往這方面引導。但是弟弟說：“你不是說，要讓我有自己的想法嗎？留在北京那是你的理想，但是想在老家照顧媽媽，想當一位好老師，這才是我的想法。”我沉默了很久。

原來，我一直沒有真正了解他的想法，忽略了他的優點和親情的陪伴，也一直將自己的意愿強加到他身上。

從2010年我離開家上大學，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年了，這十年間，在弟弟達不到我的要求時，我曾一度情緒失控，有時候我會想，我怎么會有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弟弟。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曾無數次思考過，將來，我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不優秀嗎？

那次和弟弟聊天之后，我逐漸變得柔軟下來，后來和媽媽通電話也不再是一味地強調成績。不再強勢加壓后，弟弟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偶爾在周末還會跟我聊聊天調侃幾句，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活潑和調皮。

慢慢地我也發現，弟弟其實還是那個溫暖善良的弟弟，他有他的優點和理想，只不過和我要求的不同。在復讀最后的日子里，弟弟的成績提高了不少。高考完的那一天，我和媽媽都松了一口氣，因為我早已經在心里說服了自己，無論他考成什么樣，我都選擇接受，不勉強弟弟，也不跟過去的自己較勁。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