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云 李晉霞
(1.華中師范大學 文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9; 2.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 北京 100875)
“說明語篇”(Expository),是國外篇章語法研究所劃分的一種語篇類型。與我國傳統所說的“說明文”名稱接近,但所指并不完全相同。
Longacre根據“事件時間序列(Contingent Temporal Succession)”、“施事導向(Agent Orientation)”這兩個標準,將語篇分為四類:敘事語篇(Narrative)、操作語篇(Procedural)、行為語篇(Behavioral)、說明語篇(Expository)。說明語篇在上述指標上的賦值是:[-事件時間序列;-施事導向],即:說明語篇的主要特點是:語篇推進不具有時間性,也不需要敘事語篇那種“主角”①。
照上述定義,我國傳統所說的說明文和議論文,均可歸入“說明語篇”。同時,在上述Longacre的語篇分類方案中,“操作語篇”的賦值是:[+事件時間序列;-施事導向]。即:操作語篇的主要特點是:語篇推進具有時間性,但不需要敘事語篇那種“主角”。由陶紅印的研究可知,操作語篇是諸如菜譜、美容產品說明書、電腦用戶手冊等指導用戶完成某個具體任務的語篇類型②。不難看出,國外篇章語法研究中所說的“操作語篇”,在我國文章學、寫作學等中,一般歸入說明文,通常稱為“實用性說明文”,具體而言則與以“產品使用說明書”為代表的實用性說明文在所指上比較一致。
國外的“說明語篇”與國內的“說明文”在所指范圍上比較接近,但也不完全相同。二者的關系可大致圖示為:

圖1 國外“說明語篇”與國內“說明文”的所指關系
上圖中,由“議論文”和“非實用性說明文”構成的橢圓,在所指范圍上大致相當于國外的“說明語篇”,而由“實用性說明文”和“非實用性說明文”構成的橢圓,在所指范圍上相當于國內的“說明文”,具體而言則與以“產品使用說明書”為代表的實用性說明文在所指上比較一致。
本文所考察的“說明語篇”,是國外“說明語篇”與國內“說明文”的交叉部分,即:非實用性說明文。非實用性說明文,具體包括“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前者以客觀事物為說明對象,后者以抽象事理為說明對象③。
說明語篇的篇幅可長可短,內容的復雜度可高可低。從語法分析的可操作性出發,本文所考察的說明語篇,以初中水平為準,具體來自初中語文教材(少數來自小學高年級和高中語文教材)和相當于初中水平的說明文閱讀書籍④。其中,事物說明文29篇,根據說明順序的不同,又分為三類:
1)主要按空間順序予以說明,有6篇⑤,以下稱為“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
2)主要按時間順序予以說明,有4篇⑥,以下稱為“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
3)主要按客觀事物自身的某種特定順序予以說明,有19篇⑦,以下稱為“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如《嬌嫩的金屬——銫》以“銫的嬌——銫的嫩——銫的神通”這種順序予以說明,《五色煤》以“紅煤——綠煤——藍煤——白煤——金煤”這種順序予以說明,等等。
事理說明文共25篇⑧。需略作說明的是,語篇的形式與功能可能發生錯配。對于形式不是說明語篇,但功能確是“說明”的文章,本文暫不探討。因此,語文教材中采用故事(如《琥珀》《綠色蟈蟈》)、對話(如《旅鼠之謎》)等形式寫就的說明文,本文不予分析。
根據關系詞語所出現的層次,形合復句可分兩種:1)關系詞語位于復句第一大層,可稱為“首層形合復句”;2)關系詞語不位于復句第一大層,可稱為“非首層形合復句”。“首層形合復句”,關系詞語決定著復句的邏輯類型;同時,與“非首層形合復句”相比,“首層形合復句”關系詞語所表達的邏輯關系更受制于宏觀語篇。因此,本文著重分析說明語篇的篇章結構、語篇類型對“首層形合復句”的影響,為便于稱呼,“首層形合復句”簡稱“復句”。就研究路線而言,不事先劃定復句關系詞語的范圍,而是以上述54篇說明文中所出現的復句為準,探討說明語篇中復句運用的特點。復句關系詞語連接句子成分、句子、句群、段落等情形,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復句與句群的區分,以標點為準。
說明語篇的結構可分為五部分:導引、點題、主體、總結、延伸。點題、主體、總結,是說明語篇的主干部分;導引、延伸,是說明語篇的枝葉部分。
“點題”是說明語篇明確指出說明對象的部分。“主體”繼“點題”之后,是語篇按一定的說明順序、采用一定的說明方法對說明對象予以說明的部分,在結構上不可或缺。“總結”位于“主體”之后,歸納全文,標志著主干部分的結束。
“導引”在“點題”之前,與“點題”不同的是:“點題”點明說明對象,而“導引”則不點明說明對象。“導引”僅是一個引子,為下文“點題”作鋪墊。以《珊瑚島》的前兩段為例:
(1)我國古老的傳說中,有許多關于海上仙島的故事,據說那里到處是瓊花玉樹,瑤池璇宮,光彩奪目。
仙島是不存在的,但是在波濤洶涌,茫無涯際的大海中,確實有些五彩繽紛,絢爛多彩的島嶼——珊瑚島。(石工《珊瑚島》)
例(1)中,第一段講“仙島”,第二段則由“仙島”引出“珊瑚島”,后者才是該文的說明對象。就篇章結構而言,第一段是“導引”,第二段是“點題”。也有的說明文,“導引”與“點題”呈現在一個自然段中。
“延伸”在“總結”之后,與“總結”不同的是:“總結”緊扣說明對象進行歸納,而“延伸”則往往在內容上脫離了說明對象。試比較:
(2)隨著各國人民的友好往來,珍奇的大熊貓常被國家作為禮物贈送給別的國家,表達我國人民的情誼。(艾湫《熊貓瑣談》)
(3)少年朋友們,你們想想,這么大的變化,多有意思啊!
我們不能光是伸長脖子,窺測自然界奇妙的變化,我們還要努力學習,掌握那些變化的規律,推動科學更快地前進,來創造幸福無窮的新世界。(李四光《看看我們的地球》)
《熊貓瑣談》一文的說明對象是“熊貓”,例(2)是該文最后一段,這一段在內容上雖不是對“熊貓”習性、特征等的闡釋,但仍緊扣“熊貓”,是以“熊貓”作為國家友誼的象征結束語篇,因此是說明語篇的“總結”部分。再看例(3),《看看我們的地球》一文的說明對象是“地球”,例(3)是該文最后兩段,這兩段在內容上與說明對象“地球”無關,是對少年朋友的號召,因此是說明語篇的“延伸”部分。當然,“延伸”部分若篇幅短小,也常與“總結”呈現在一個自然段中。
說明語篇在篇章結構的組成方式上可有多種類型,其中最常見的是:“點題+主體”和“點題+主體+總結”。就本調查而言,屬于前者的說明文有18篇,約占樣本總量的33.3%;屬于后者的說明文有16篇,約占樣本總量的29.6%。
“主體”是說明語篇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點題”和“總結”是說明語篇的常見組成部分,“導引”和“延伸”是說明語篇的可有組成部分。相較而言,“導引”在說明語篇中出現的可能性又大于“延伸”,就本調查而言,13篇說明文有“導引”,僅1篇說明文有“延伸”。
說明語篇的篇章結構對復句使用的影響,主要表現在數量分布和類型分布兩個方面。下面分別論述。
篇章結構對復句的數量分布有明顯影響。54篇說明文中復句共計467例,其中,“主體”中復句最多,有409例,約占87.6%;“導引與點題”、“總結與延伸”中復句明顯較少:“導引與點題”中復句共43例,約占9.2%;“總結與延伸”中復句共15例,約占3.2%。
復句主要分布于說明語篇“主體”,既與篇幅有關,同時更是“主體”解說事物、剖析事理的需要,體現了篇章結構對復句數量分布的制約。
本調查中,“總結與延伸”中復句共15例,分別是:遞進4例、轉折3例、假設3例、并列3例、目的1例、連貫1例。鑒于“總結與延伸”中復句總量過少、各類之間差距很小,這里暫不討論。下面主要分析“導引與點題”、“主體”中的復句類型。
1.“導引與點題”中的復句類型
“導引與點題”中復句共43例,其中:轉折13例、因果9例、并列7例、連貫4例、假設3例、遞進3例、條件2例、解說1例、目的1例。可見,轉折復句在“導引與點題”中相對最多,約占30.2%。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為轉折復句所包含的逆轉關系有助于表現事物或事理的不尋常之處,從而為下文闡釋事物或事理作準備。如:
(4)剛才還是白云朵朵,陽光燦爛;一霎間卻又是烏云密布,大雨傾盆。(朱泳燚《看云識天氣》)
例(4)轉折復句表現的不尋常之處是“云彩的驟然變化”,為下文闡釋“云與天氣的關系”作了鋪墊。
2.“主體”中的復句類型
“主體”中復句共409例,其中:因果94例,轉折86例,假設56例,并列54例,連貫39例,遞進34例,條件24例,目的16例,解說5例,選擇1例。可見,因果、轉折在“主體”中更多見,二者比例非常接近:因果約占23%,轉折約占21%。
因果復句可分說明因果和推論因果。說明語篇“主體”中的因果復句主要是說明因果。本調查“主體”所出現的94例因果復句中,說明因果93例,推論因果僅1例,分別如:
(5)由于受到視野和視敏度的限制,在高空飛行的飛行員單憑肉眼很難發現和識別地面目標。(王谷巖《眼睛與仿生學》)
(6)既然早晚的太陽較遠,照理應該小一點,至少也得要與中午的太陽差不多相等,為什么看起來反而會大了呢?(艾思奇《孔子也莫明其妙的事》)
說明因果陳述的是客觀存在的因果關系,推論因果陳述的是主觀推斷的因果關系。說明語篇具有明顯的知識性,是客觀性彰顯的語篇類型。顯然,說明因果更適合于說明語篇。
根據表達順序的不同,說明因果又可分“先因后果”和“先果后因”兩種。在“主體”的93例“說明因果”復句中,先果后因9例,其余均為先因后果。可見,先因后果的說明因果復句,是說明語篇“主體”中因果復句的優勢表現形式。
轉折復句分一般轉折和讓步轉折。一般轉折即主句出現轉折關系詞語,讓步轉折則要求偏句出現讓步關系詞語。根據偏句讓步關系詞語的不同,讓步轉折又分兩類:1)實讓轉折,偏句關系詞語以“雖然”為代表;2)虛讓轉折,偏句關系詞語以“即使”為代表。本調查“主體”中的轉折復句共86例,其中一般轉折62例,約占72.1%;實讓轉折14例,約占16.3%;虛讓轉折10例,約占11.6%。可見,說明語篇“主體”中的轉折復句多為“一般轉折”。
說明語篇“主體”中,表示一般轉折的轉折復句相對較多,主要是因為“對比說明”這種常見的說明方法。在說明事物或事理時,就事論事往往不能說得透徹,加以對比則可收清楚明白之效。如:
(7)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稱“后三宮”。布局和前三殿基本一樣,但莊嚴肅穆的氣氛減少了,彩畫圖案也有明顯的變化。(黃傳惕《故宮博物院》)
(8)這種連續流仍然十分粘稠,但呼嘯吼震,來勢更加迅猛,流速高達12到15米每秒,流量增至500到800立方米每秒。(李椷、張衛國《一次大型的泥石流》)
(9)金剛鉆具有這一系列不可思議的性能,但組成它的,卻是地球上最普通的物質——碳。(吳麓《不可思議的金剛鉆》)
(10)例如用手指按圖釘,圖釘面和圖釘尖上所受的力是一樣大的,但是,圖釘尖刺入了木板,圖釘帽卻沒有傷害你軟軟的大拇指!(郭治《救命的一句話》)
以上四例分別出自空間順序、時間順序、特點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例(7)通過對比“后三宮”與“前三殿”在“布局”和“氣氛”、“彩畫”上的異同,展現了“后三宮”的建筑特點。例(8)通過對比“連續流”的“十分粘稠”與“來勢迅猛”,說明了“連續流”的特征。例(9)通過對比“金剛鉆”的“不可思議的性能”與“組成成分的普通”,突出了“金剛鉆”的奇異。例(10)則將“相同受力”與“不同效果”作對比,闡明了“壓力因受力面積不同而效果不同”的道理。
上文將說明語篇分為四類: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筆者分別統計了樣本中上述四類說明文所含復句的類型與數量,并按數量由多到少得出如下四個排序⑨:
1)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復句由多到少可排序為:
連貫(26.9%)>轉折(23.1%)>并列(19.2%)>因果(11.5%)
2)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復句由多到少可排序為:
因果(30.8%)>連貫(20.5%)>遞進(17.9%)>轉折(15.4%)>并列(12.8%)
3)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復句由多到少可排序為:
轉折(25.5%)>因果(20.3%)>假設(13.7%)>并列(11.1%)
4)事理說明文中,復句由多到少可排序為:
因果(22.9%)>轉折(20.5%)>假設(16.5%)>并列(14.9%)
由上面四個排序,可看出說明語篇在復句運用上的三個特點:
第一,說明語篇的語篇類型對其優勢復句類型有明顯影響。
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連貫復句數量最多;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因果復句數量最多;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中,轉折復句數量最多;事理說明文中,也是因果復句數量最多。上述優勢復句類型具有明顯的語篇動因。
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樣本中主要是對建筑物的說明,如《故宮博物院》《雄偉的人民大會堂》等。作者要全面介紹建筑物的空間布局,需不斷進行空間轉換,而在表達空間轉換時常常用到表示空間位移的連貫復句,從而使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連貫復句相對最多,如:
(11)從天安門往里走,沿著一條筆直的大道穿過端門,就到午門的前面。(黃傳惕《故宮博物院》)
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時間的變化孕育著事物的改變,而這種改變通常有其內在原因。因此,作者在闡釋這種改變時往往用到因果復句,從而使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因果復句相對最多。如:
(12)這些文字是刻在烏龜殼和扁平的獸骨上的,所以叫做甲骨文。(崔金泰、宋廣禮《從甲骨文到縮微圖書》)
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中轉折復句最多,主要是因為其在說明事物時更多用到“對比說明”的說明方法,如:
(13)繒是絲織物,絲織物滑潤,荔枝殼卻是粗糙的。(賈祖璋《南州六月荔枝丹》)
(14)大熊貓的視覺和聽覺都比較差,但它們卻是爬樹能手。(艾湫《熊貓瑣談》)
(15)這些古老的花粉,雖然生命力沒有了,但形狀還沒有變。(文侶《花粉》)
例(13)通過對比“繒的滑潤”與“荔枝殼的粗糙”,突出了“荔枝”的外貌特征。例(14)通過對比大熊貓的視覺、聽覺與爬樹能力,更好說明了“大熊貓”的生理特點和生活習性。例(15)是一個讓步轉折,通過對比“生命力的喪失”與“形狀的不變”,呈現了“古老花粉”的特點。
事理說明文,重在闡明抽象道理,解釋內在因果關系,因果復句自然最多。如:
(16)由于死海的蒸發量大于約旦河輸入的水量,造成水面日趨下降。(周而復《死海不死》)
第二,說明語篇的語篇類型對復句的差異化使用有明顯影響。
說明語篇類型不同,其常見復句也存在一定差異。以假設復句為例,在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事理說明文中,假設復句數量較多,這一點由上述排序可以看出;但在空間順序、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假設復句數量較少,未見于上述排序。這一點不難解釋。空間順序、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說明對象通常已經存在,如《故宮博物院》《從甲骨文到縮微圖書》,在具體說明時,這些說明語篇以陳述客觀事實為主,因此較少用到假設復句。而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事理說明文則有所不同,在這兩類說明文中,借助假設情形說明事物或事理的情況相對常見,如:
(17)如果想了解一下外國哲學、社會科學名著的情況,可以讀一讀《西方名著提要》。(陳宏天《打開知識寶庫的鑰匙——書目》)
(18)如果土壤中的氮元素不夠,植物的莖稈就會變得矮小微弱。(高士其《莊稼的朋友和敵人》)
例(17)出自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例(18)出自事理說明文。前者通過假設闡明事物,后者通過假設剖析事理。
再看連貫復句。在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連貫復句起到了“移步換景”、“轉換空間”的作用,因此數量最多。但在其他幾類說明文中,連貫復句只在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出現較多(位居第二),在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事理說明文中,連貫復句較少出現(上述排序中未見)。而這種不同,也主要受制于語篇類型。
在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說明對象通常隨時間的變化而改變,在說明這種改變時會用到表示時間連貫的連貫復句,如:
(19)東漢有個叫蔡倫的,改進了西漢時候的造紙技術,于是出現了用紙抄寫的書。(崔金泰、宋廣禮《從甲骨文到縮微圖書》)
(20)巨大的猛烈多變的泥石流,一直持續了5個多小時,然后才減緩了勢頭,從粘稠的陣性流逐漸轉為稀性的陣性流,又從稀性的陣性流轉為稀性的連續流。(李椷、張衛國《一次大型的泥石流》)
連貫復句有三類:空間連貫、時間連貫、事理連貫。空間連貫、時間連貫分別滿足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的表達需要,因此在這兩類說明文中,連貫復句相對較多。但在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事理說明文中,空間連貫和時間連貫較少派上用場,事理連貫表達事理上的先后順序,按說在一定程度上能滿足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的表達需要,但實際上,事理連貫在這兩類說明文中使用并不多。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主要有兩個:
首先,表達事理連貫的關系詞語相對較少。通常所舉的連貫復句的關系詞語如:就、便、再、又、于是、然后、隨后、后來、接著、跟著、“首先(起先)……然后(后來)……”等,多用于空間連貫和時間連貫。在本調查中,用于事理連貫的關系詞語主要是“從而”,如:
(21)物候學記錄植物的生長榮枯,動物的養育往來,如桃花開、燕子來等自然現象,從而了解隨著時節推移的氣候變化和這種變化對動植物的影響。(竺可楨《大自然的語言》)
其次,因果復句更符合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事理說明文的表達需要。
事理連貫與因果復句在表達功能上有重合,不過,事理連貫側重事理的“先后”關系,而因果復句突出事理的“因果”關系。說明語篇旨在解說事物、剖析事理,因此,明確表達事物或事理內在因果關系的需求更突出,從而壓縮了事理連貫的使用空間。
簡言之,關系詞語的有限、受因果復句的壓制,使得事理連貫在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中的使用受到了限制。總之,無論事理連貫還是空間連貫、時間連貫,因為它們不能很好地滿足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事理說明文的表達需要,致使連貫復句在這兩類說明語篇中數量較少。
第三,因果、轉折、并列是事物說明文與事理說明文所共有的常見復句類型。
對比上面四個排序,可以看出,因果、轉折、并列是其共有的復句類型。即:這三類復句在不同類型的說明語篇中均相對常見。
前文已述,因果復句常見于說明語篇,是由說明語篇“解說事物、剖析事理”的功能需求所決定。轉折復句、并列復句也常見于說明語篇,主要是由說明語篇“作比較”的常見說明方法所決定的。只不過,轉折復句是從“對立”、“相反”的角度作比較,并列復句是從“類比”、“趨同”的角度作比較。轉折復句用例見前文例(7)-(10),下面是并列復句用例:
(22)它的面積有七千平方米,比一個足球場還大,設計的精巧也是罕見的。(孫世愷《雄偉的人民大會堂》)
(23)不過間隔長的陣流,流速快,流量大,龍頭也比較高。(李椷、張衛國《一次大型的泥石流》)
(24)最小的花粉,直徑只有四至五微米,最大的花粉也只不過一百五十至二百微米。(文侶《花粉》)
(25)有了銅,也可以使植物不會生病;銅元素又是細胞內氧化過程的催化劑。(高士其《莊稼的朋友和敵人》)
以上四例分別出自空間順序、時間順序、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例(22)將“人民大會堂”的“面積大”與“設計精巧”相并列,展現了“人民大會堂”的建筑風格。例(23)將“陣流”的“流速快、流量大”與“龍頭高”相并列,說明了“陣流”的特征。例(24)將“最小的花粉”與“最大的花粉”相并列,突出了“花粉”的“形體微小”。例(25)將“銅元素”的“防病”與“催化作用”相并列,解釋了“銅為什么是莊稼的朋友”。上述四例,均是運用并列復句,從“類比”、“趨同”的角度對事物或事理加以解說的。
本文從篇章語法出發,考察說明語篇的篇章結構、語篇類型對復句使用的影響。
說明語篇就結構而言可分五部分:導引、點題、主體、總結、延伸。語篇結構對復句使用的影響表現在“數量分布”和“類型分布”兩個方面。“數量分布”主要表現在:“主體”中的復句數量顯著大于其他部分。“類型分布”主要表現在:“導引與點題”因介引說明對象的需要而轉折復句相對最多;“主體”則因解說事物、剖析事理的需要而因果與轉折復句相對最多。
語篇類型對復句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語篇類型對其優勢復句類型有明顯影響。空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連貫復句最多;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因果復句最多;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中,轉折復句最多;事理說明文中,也是因果復句最多。
第二,語篇類型對復句的差異化使用有明顯影響。主要表現在假設和連貫復句上。假設復句在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中,數量較多,而在空間順序、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數量較少。連貫復句在空間順序、時間順序事物說明文中,數量較多,而在特定順序事物說明文和事理說明文中,數量較少。
第三,因果、轉折、并列是事物說明文與事理說明文所共有的常見復句類型。
上述說明語篇中復句在使用上的差異與共性,均有明顯的語篇動因。
注釋
①Robert E. Longacre,TheGrammarofDiscourse, New York:Plenum,1996,pp.10-11.
②陶紅印:《操作語體中動詞論元結構的實現及語用原則》,《中國語文》2007年第1期。
③張壽康:《說明文略說》,《中學語文教學》1979年第1期;戴國祥:《說明文寫作知識》,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7-20頁;徐秋英、霍煥民:《說明文寫作技巧》,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4年,第17-19頁。
④這些書籍有肖海峰:《說明文選讀》,武漢: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1985年;朱蔭柱:《千字說明文選讀》,鄭州:海燕出版社,1986年;時雁行、趙育民:《怎樣閱讀說明文》,北京:農村讀物出版社,1986年;張壽康、田增科:《說明文選讀》,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王序良:《說明文寫法指導》,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3年;任悟:《說明文精選精評》,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3年。
⑤如:《民族文化宮》《凡爾賽宮》《故宮博物院》《巍巍中山陵》《人民英雄永垂不朽》《雄偉的人民大會堂》。
⑥如:《一次大型的泥石流》《說“筆”》《從甲骨文到縮微圖書》《郵票的起源》。
⑦如:《中國石拱橋》《說“屏”》《南州六月荔枝丹》《春蠶到死絲方盡》《蜘蛛》《珊瑚島》《奇特的激光》等。
⑧如:《眼睛為什么會近視》《果樹的“大年”和“小年”》《貓從高處掉下來為什么不會摔死》《水的浮力》等。
⑨用量低于10%的復句類型不進入排序。括號內數據表示某類復句在某類說明文所有復句中的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