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倉
一
湟源是山的世界,山峰與山峰相連,億萬年前的造山運動,上帝仿佛把所有的大山聚集,在這里要舉行一場空前的盛會,山峰圍在一起,像一條串起的項鏈,鑲嵌在右旋的白海螺上,再也沒有散去。使原本氣候溫暖,海洋動、植物發育繁盛,被稱為“特提斯海”或“古地中海”的地域,成了縱橫交錯的高山峽谷,海拔高,氣候寒冷,徹底改寫了地球的歷史。被山合圍成的巨大胃囊,消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老病死、生死離別、愛恨情仇,見證了一次次殘酷的戰爭場面和中原文明在漢區向藏區、農區向牧區、低海拔向高海拔過渡段上的一個個腳步。
白海螺是湟源的地形形狀。地勢西高東低。東壤大峨博山、南接華石山、西引祁連山脈、北依河拉大山,高峻陡峭的山峰,把湟源圍得水泄不通,要不是幾條溝壑向外延伸,人們會以為湟源就孤立在這塊彈丸之地中。站立山頭,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吼,“石猴兒”把聲音傳向遠方,山谷里回音裊裊,回旋往復,經久不息。大山懷抱里上帝的鬼斧神工,陰刻陽刻出了起伏不平、溝壑縱橫的版圖,梁、臺、灣、溝、峽、腦應有盡有,開闊的地帶被村莊、城鎮、工廠所占據。
沒錯,這是一塊彈丸之地。可是歷史上因為地理位置的獨特,它的統治地位、戰略地位、商貿地位十分重要,不可小覷。人類始祖西王母居住過。湟源人民迄今供奉為“城隍爺”的鄧訓居住過。唐代大將軍王忠嗣、高舒翰來過。清朝大臣來過。清朝大將軍年羹堯來過。
褶皺里一條條銀色的長蛇,蜿蜒著、匍匐著,由高向低匆匆流淌。納隆河、拉拉河、塔灣河、莫爾吉河等諸水左突右沖,湯湯而來,注入湟水河,白水河淌過戰馬馳騁的疆場,穿過血流成川的灘涂,流過斷墻殘垣的古址與湟水河在沙家林匯成巨型“丫”字,洶涌澎湃成大河,流過逼仄的東峽,一瀉千里,浩浩蕩蕩,湍急地直奔滾滾黃河。
對于萬物生靈,水是多么的情深深意綿綿。一條河的激情,是一方水土的生命律動,為你歡歌,為你奔放,為你吐納悲喜之情。低矮小莖頂出覆蓋在頭上的塵埃黃土,鉚足了勁兒瘋長,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年復一年地輪番生長著,野花在春夏秋三個季節里綻放出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花朵,爭艷著蒼茫大地,暗香浮動。
大地處處青翠欲滴、綠樹成蔭、松樺蒼翠、繁花似錦與重巒疊嶂、怪石嶙峋相得益彰。溝谷交錯,移步一景,十里一廢墟,每一處景致都訴說著不同而悲壯憂傷、可歌可泣、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撥動著心中的情結。
站在高處仰望遠方,山峰直插霄漢,山際橫在天邊,田園村寨散落,層層梯田繞山。整個天空像拉開的帷幕,深藍、瓦藍、天藍、幽藍……是的,藍的令人陶醉、令人生疑。藍,藍著白天黑夜,藍是這里的主色調。藍,藍出了每一個人的好心情。白云大朵大朵掛在天空,垂在天邊,站在地平線上,像是藍色帷幕上印染的花朵,裝扮得天空深邃、遼遠、靜默。這是上帝用纖纖玉指妙手繡花的真功夫描摹出的天上地下的大色彩。目光所及,人心豁達、寬闊、舒暢。時無時有的飛鳥鳴叫著、飛翔著、盤旋著、收起展開的翅膀箭一般向地面沖擊著,劃破寂靜的天空,天空被鮮活起來。
若在藍色的天空下,野草瘋長、野花爆開、蜂飛蝶舞、一塵不染、撩人心旌、怦然心動的草地上活奔亂跳,或坐著或躺下,心情會是怎樣,或情不自禁,或欣喜若狂,或心花怒放,或放飛內心的喜怒哀樂、吟唱哭泣,只有你親身感受體驗后才能從靈魂的深處來表達。任何一個人代替不了別人的內心世界,圣人亦如此。但我相信,你不會麻木不仁。
熾熱的陽光下,白云銀色閃亮。即使烈日炎炎的夏日,輕風也會從四面的石罅間徐徐而來,空氣中透著絲絲的涼意。
野花綻放、油菜花芬芳,渲染的湟源大地流光溢彩。
這里是青藏高原的東大門,是西寧去往西藏的唯一通道,這里號稱“海藏咽喉”“海藏通衢”。中原文明從幽門似的東峽裝進去,在白海螺的胃囊里得到消化、沉淀、傳承。
跨越湟源地界,向西南、往北行走,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大草原,如此,變化了的不僅僅是草原,而更多的是語言、生活習俗、居住環境、生產經營模式。
向西,再向西,海拔一直升高,空氣稀薄,氧氣稀少。來自西伯利亞的狂風勁吹,風沙蔽日。
再狂野的風,刮過青藏高原,肆虐到湟源,也會放下洶洶的氣勢,停下瘋狂的腳步來。要知道,這樣的地理優勢,給湟源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機遇和挑戰。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湟源之西的赤嶺,是一道邊界線。來到這道線上,人還沒站穩,就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所有的物什被掀翻,多么厚實的衣裳都會被冷風穿透,寒氣蝕肉浸骨,盡管頭頂艷陽高照,陽光燦爛。再狠的心,來到這里也會變得柔軟;再堅定的信念,來到這里也將擊得粉碎;再強壯的身體來到這里也會變得孱弱。中原來的商旅,穿過一馬平川,涉過千山萬水,登上橫亙在赤嶺的祁連山余脈之上時,早已瞠目結舌,失魂落魄,再也不敢向前跨越一步。這一步跨過去,就從黃土高原跨到了“世界屋脊”“世界第三極”的青藏高原。中原的桃紅柳綠、葳蕤草木、阡陌農田、錦衣玉食、闊綽漢服、漢語漢字、裊裊炊煙便到了盡頭。
這是一道生死界,跨過這一步,生死未卜,英雄難過鬼門關。當地人稱它為“口外”。
過了這道山崗,匪患猖獗,瘴氣越來越濃,人的生存能力即刻下降到極限。可為了自己和家人們食以果腹、衣以遮體,不忍受窮困的煎熬,當地人也要豁出命賭上一把,去“口外”撈金。多少人來到這里滿含熱淚地頻頻回頭,舍不得離開生養自己的家鄉,舍不得丟下父母親人、老婆孩子,心里默默祈禱,愿上天保佑平安回來。有的人壯膽來了卻怯生生地縮回了家。這一去,能否回來,只有天知地知。能回來的算是命大福大,蒼天有眼,家人們可以吃上幾頓能打飽嗝的飯,穿上一件過年的新衣裳。太多的人去了卻死在了這條撈金的路上,連個完整的尸首都運不到家,誰還會去祭奠,誰還會去傷心落淚、撕心裂肺地哭天搶地。倒在地上,接納他們的只有“口外”的風沙雪雨和天下無處不埋人的黃沙厚土。
當年,唐太宗為了漢藏人民世代友好,將自己的宗室女兒文成公主許配給了藏王松贊干布。
文成公主肩負民族大義、邊疆穩定、人民安居樂業、吐蕃也好偃武修文的重任,由江夏王李道宗、吐蕃大相祿東贊陪同,帶著大批衛隊、宮女、工匠、技師和大量綢緞、典籍、醫書、糧食等嫁妝,從京都長安西行,風塵仆仆、浩浩蕩蕩來到赤嶺,公主東望大唐,青山逶迤,綠水蜿蜒,楊柳成蔭,山花爛漫,粉墻黛瓦。西望吐蕃,除了遍地的矮草和一眼望不到頭的荒蕪人煙的空曠草原、遠處的冰川雪線,心寒顫抖,眉頭大皺,她深知親人已遠,漢聲漸絕,不禁萬縷愁思、潸然淚下,思念起遠在長安的父皇、母親和親人。想起離家時父皇送給她的日月寶鏡,想起離別時父皇說的,不論你走到哪,如果想念家鄉和親人,只要拿出寶鏡就可看到你想要看到的故鄉和親人。這一想,文成公主急切地拿出了日月寶鏡。
然而,文成公主把寶鏡放在眼前左瞅右看,寶鏡中除了照出自己滿臉憔悴的愁容外,不見故鄉和親人的半點蹤影,內心痛苦,淚水似噴涌的泉水奪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哭訴聲,聲聲含悲。想起父皇的重托,與唐蕃永結和好,福祉百姓,安定邊境,想起連父皇也撒謊時,便橫下心來,一心根植吐蕃,再次拿起寶鏡,看了又看,猛然間把寶鏡拋向了半空。
突然,天旋地轉,山崩地裂,摔成兩半的寶鏡幻化成了兩座山,隆起在赤嶺之上。從此,赤嶺更名為日月山,一條向東流的河水,即刻調轉了頭成了向西流淌的倒淌河,幾只雄鷹在上空盤旋著、哀鳴著。
涉世不深的文成公主哪里知道,聰明過人的祿東贊早就料想到這一路長途跋涉,行路艱辛,進入吐蕃地界時海拔高,風刀霜劍,公主定會產生想念親人、想念長安之情,思故不前。于是就在半路上派工匠仿制了一塊石頭的日月寶鏡,趁公主不注意時偷偷換回了父皇送給她的能照見親人、故鄉山河的日月寶鏡,了斷公主的念想。
遠離故土,遠離親人的唐人們齊刷刷跪在山崗,面向東方大聲呼喊:“父親、母親,孩兒已到赤嶺,即將離開大唐,踏入吐蕃,在這里,孩兒向你們辭行告別了。愿父母大人保重啊!”聲音震山谷、動天地、驚鬼神,說完,頭重重地磕向了地面。
文成公主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西行的道路,向著空曠的荒漠前行。這時,吐蕃大臣祿東贊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而陪伴公主的一些如花似玉的宮女承受不了高寒缺氧的惡劣氣候,沒能過得了這道界,不得不與公主揮淚告別,接納她們的卻是湟源的山水土地、純厚百姓。
從外地來的商旅團隊、商人,來到湟源,走上赤嶺,零距離接觸了狂風亂吹,雪粒風沙拍打,頭昏腦脹,頭暈目眩,滿目所及處,一片洪荒空寂處的惡劣環境后,再也沒有絲毫的勇氣向西跨越一步。他們索性停下腳步,退下山來,溫一壺青稞美酒,燉一罐滾燙熬茶,擦一把臟兮兮的臉,呷上一口酒茶,壓壓驚、暖暖身,這里的青稞酒醇厚,這里的清泉水甘甜,這一呷,呷出了精氣神,暢開喝吧,這里的山脈、地脈、水脈養人,這里更有人脈,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相聚在這里,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來了就不想走,頭一仰,咕嚕嚕幾口酒水下肚,壯了膽,橫了心,就在這安家落戶吧,這里潛藏著無窮的商機。
二
湟源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有許多密集的洞穴,可供幾百號人居住,大的洞穴可容納十來號人。遮嚴寒、擋風雨,這對于遠古時代勞動能力不強大,建房技術有限的古人類來說,洞穴是他們居住的必然選擇。
湟源,史稱“西戎羌地”。羌族是我國西部地區歷史悠久的古老民族之一,傳說中的黃帝、炎帝和大禹都是羌人。古人類繁衍生息,逐漸形成了羌部落。到戰國時,羌人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強大的部落。而這個部落被稱為西方的女兒國,其首領就是人類的始祖西王母。
昆侖神話是中華民族千古不滅的靈魂,也是中華歷史巍巍高聳的象征。昆侖神話,一個令人蕩氣回腸的遠古文化話語,給中華民族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讓華夏兒女和世界人民產生了無窮無盡的幻思遐想,為中華民族的生生不息和發展壯大提供了豐厚的文化滋養。昆侖神話的主神西王母,是中華文明源頭上的一位重要人物,她由部落女首領演變為圣母、王母娘娘,被人們尊稱為華夏母親、歌舞之母、和平之神、東方美神……
《山海經·大荒西經》說:“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處之。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勝,虎齒,有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此山萬物盡有。”湟源境內的野牛山就是昆侖山。野牛山是祁連山支脈赤嶺的主峰,海拔高達4898米,山頂終年積雪,是環青海湖最高峰。蒙語稱“河拉”“哈拉”。周邊的藏族群眾稱野牛山為“阿媽索日格”。認為山頂供奉的女神是“大家的阿媽”,民間至今保留著祭祀“阿媽”的風俗。每年農歷七月十八日,附近村莊的百姓們都會前去敬獻項鏈、手鐲、鏡子等飾品和蘋果、紅棗等果品。
《山海經·大荒西經》《漢書》《后漢書》《論衡》等古書中都記載著西王母居住的洞穴,而這些洞穴就是赤嶺山下約50平方公里范圍內的300余個大小不等的天然巖洞。
昆侖山山峰巍峨、云霧繚繞。山下是條攜天地澎湃精神的河流,像纏繞在山腳的絲帶萬古奔流。不遠處的青海湖,是西王母的瑤池,它像鑲嵌在青藏高原上的一顆璀璨明珠。清風吹來,湖面似撒滿的碎玉,波光粼粼,撩撥得人心震蕩,熱血沸騰。放眼遠望,湖連天,天連湖,水是天,天是水,水在天上,天在水中,天水相依,水天一色,極目茫茫。朵朵白云,倒映在湖水中,像一朵朵游動的白蓮隨波蕩漾。群山連綿,聳立守護著青海湖。
黑頸鶴、大天鵝、斑頭雁、棕頭鷗、魚鷗、鸕鶿等候鳥留鳥起伏,嘰嘰喳喳,咕咕嘎嘎,聲音噪雜,空中水中,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群鳥起飛,群鳥盤旋,群鳥拍打著翅膀隨波逐流,隨心隨意,悠哉游哉,這里是鳥的王國。群山拱衛的湖邊,廣袤原野上成群的牛羊,或閑庭信步,或悠閑覓草。凝視淡藍、深藍、瓦藍、寶石藍的天空和淺藍、深藍的青海湖,人仿佛置身于藍色的世界里。這藍,藍得清澈,藍得透明,藍得讓人不知所以。這藍,仿佛把世間的一切藍都攬入到這里。藍是上帝所賜的大色彩,藍是天地間唯一的大色彩,在目光所及處,亦在目光無盡處,在心房幽深處,更是洪荒八極處。只有潔白的云朵,飄舞在藍色的天地間,打破了藍的世界,藍的疆域。
每年農歷的七月十八日,昆侖山上祥云密布,山下紫氣升騰,香煙繚繞。西王母在瑤池旁舉行蟠桃盛會,群英聚集為西王母祝壽。此時,山色空蒙,紫煙靄靄,酒氣飄香。庭前花木生春,麟鳳躍魚。舞池內燈光燭影輝映,仙女們舞姿輕盈,樂聲歌聲交織,好一派人間天堂。
蟠桃樹有的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三千年一成熟;有的六千年一開花、六千年一結果,六千年一成熟;有的九千年一開花、九千年一結果、九千年一成熟。是的,三種蟠桃樹有三種不同的開花結果成熟周期,食者雖都長命百歲,可誰不想與天地日月同壽呢。這就助長了人的虛榮心,助長了人的欲望。
漢武帝的叔叔劉安在《淮南子·覽冥訓》中說,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娥竊以奔月。后來,在我國就有了“嫦娥奔月”的故事。
漢武帝想長生不老,四處求長生不老藥。西王母聞之,便帶七個蟠桃,親自乘坐大青鳥降于漢武帝宮中,漢武帝欣喜,留西王母于宮中,商議國事。《漢武帝內傳》說:“七月初七,王母降,自設天廚,以玉盤盛仙桃七顆,像鵝卵般大,圓形色青,王母贈帝四顆,自食三顆,帝食后留核準備種植,王母說這種桃六千年才能結果,中土地薄,無法種植。”女兒國的國王西王母“黃金褡襡,文采鮮明,光儀淑穆,帶靈飛大綬,腰佩分景之劍,頭上太華發髻,戴太真晨纓之冠,履玄王鳳文之鳥,視之可年三十許,修短得中,天姿掩靄,容貌絕世,真靈人也。”
而周穆王卻不同,按《史記·趙世家第十三》中說,造父很得周穆王的寵愛,于是,造父挑選了千里馬加以調教,又得到了桃林的良馬盜驪、驊騮、綠耳等,獻給穆王。穆王叫造父趕車,往西方巡視,會見西王母,快樂得忘記回國。
周穆王乘坐八駿御輦,拉著數車絲綢珠寶,淌過河水,翻山越嶺,歷經艱辛,千里迢迢,來到昆侖山的瑤池旁專程會見西部羌族部落首領、女兒國國王西王母。春秋戰國時典籍《列子·周穆王》說:“遂賓于西王母,觴于瑤池之上。西王母為王謠,王和之,其辭哀焉。乃觀日之所入。一日行萬里……”這令西王母非常感動,她請來文武大將,各部酋長,以大國首領的風范,隆重的外交禮儀接見并宴請了周穆王。
西王母與周穆王在敞亮的玉石大廳里,坐在淡綠色的玉椅上互道仰慕之情。夜光杯斟滿特產奶酒和葡萄酒。如鏡的瑤池,映照著兩位首領舉杯慶歡,笑逐顏開的身影。在推杯換盞中,周穆王看到西王母膚如凝脂,美如顏玉的容貌,無不驚嘆。而西王母看到中原鄰邦的君主如此的瀟灑英俊后,兩人一見鐘情。
當一盤盤蟠桃端上桌時,周穆王突然想到今天是西王母的生日,便拿出所帶的絲綢和珍珠,送給西王母,既是周穆王的見面禮,又是西王母的祝壽物。西王母喜出望外,情不自禁,款款走向燈光輝煌的舞池,和著一曲曲美妙的旋律,和舞女一同跳起了迎賓舞。
在“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燭光酒影里,周穆王簡直分不清這是在仙境,還是在夢境,不愿離去,與西王母共度了三天三夜。
離別時,約定以三年為期而相見。戀人約會總是海誓山盟,而周穆王何止是海誓山盟。他臨行前在瑤池邊親手栽下了一棵槐樹,立了一塊石碑,刻上了“西王母之山”五個大字,讓天地作證。這樣的豪情壯舉,讓西王母激動萬分。西王母給周穆王以八車奇石玉寶為厚禮相贈。在舉辦的聲勢浩大的送別宴上鼓樂齊鳴,兩位國王舉杯相敬,作歌吟詩,用歌聲訴說離別的感傷,期待再次的重逢。字字情真,句句意切。西王母唱道:“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周穆王舉杯回唱:“予歸東土,和洽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西王母:“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為群,于鵲與處。嘉命不遷,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將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西王母不舍之言,表達了對周穆王的愛戀之情。
而這次惜別后,周穆王再也沒有去過昆侖山,沒有見過西王母。唐代詩人李商隱見巍巍昆侖,反問周穆王:“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故事膾炙人口,千年傳頌。在中國文明史上,西王母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湟源卡約文化遺址多達40余處,其中大華中莊118座墓葬和兩處祭祀坑中清理發掘出了1000余件珍貴文物,其中的“犬戲牛鳩杖首”,一端塑鑄著一條昂首張口翹尾的猛犬,另一端則塑鑄著一頭聳肩奮力的母牛,牛犬相向而立,作欲斗狀,母牛腹下的小牛犢神態安然地吮乳。塑造者以他豐富的想象,超高的藝術技巧,出人意料地將一幅生動活潑、再現青藏高原上牧業生產的圖景,形象地展現在了杖首上面。整件文物無論紋飾的布局或圖案的細微之處,都一絲不茍,是一件構思巧妙,造型獨特,寓意深邃,紋飾繁縟,工藝復雜,氣象恢宏的不可多得的藝術珍品。它的出土,記述了三千多年前西王母國典型的牧民生產場景,為我們了解古羌人牧業發展狀況和古羌人的智慧才能,以及活動范圍等提供了極其重要的物證。“犬戲牛鳩杖首”,作為古文明的瑰寶之一,其獨特性、唯一性和可識別性是其他任何文物都無法取代、不可比擬的。
在古羌人時代,“犬戲牛鳩杖首”把羌人的圖騰崇拜和牧事活動合二為一,作為西王母的杖首,顯示著王者的權力、西王母的威德、女兒國的強盛。學者們在研究中認為,羌人卓爾不群的冶煉鑄造技藝和水平與中原文明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系,文物出土于湟源,或許不是“土生土長”。
人類不可能孤立地生活在點狀的空間范圍里,他既然與動物相區別,就必然會在自己的生存活動中表現出人類的文化特點,也必然會創造人類特有的活動遺跡,他必然會有著自己的種族部落,必然會有著自己的社會活動。強大的羌族部落,地域廣闊,不缺玉石、長生不老藥、肉食品,它是羌族部落進貢中原的最佳禮品。作為王者,西王母要四處巡視,尤其與鄰國搞好關系,是王者鞏固穩定疆域必不缺少的做法。與中原頻繁交往,幫助黃帝戰勝蚩尤,教大禹治水之術,受到了中原王朝的重視和禮遇,兩地文化在相互交流與接觸中彼此作用相互影響,產生了巨大效應。他們彼此的舉動無不印證著古羌人與中原文化、吳越文化的密切聯系,證明了中華古文明的“多元一體”論和羌域不是孤立在蠻荒之地。
天下王者之墓都建在統治地區的中心,大華墓葬群的主人,歷史上女兒國首領西王母的族葬也不例外。“犬戲牛鳩杖首”,在河湟流域地區異常罕見,在國內外也是獨一無二,這件極其珍貴的文物出土于湟源大華,無可否認地向世人昭示著這一時期,湟源是古羌部落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的中心,印證著湟源的邈遠悠長。
三
地理環境是一個地域發展的決定因素。湟源就像地震時在震中或不在震中,震源總能波及到它一樣,每一個朝代更迭,總會風生雷動。
漢武帝時,大批漢人入遷,建障塞亭燧,西逐諸羌,隔斷匈奴與羌人的聯系。置護羌校尉,統領河湟羌人事務。漢后將軍趙充國采取打擊先零羌、安撫罕、開羌的策略,使得羌人歸附。兩漢時,接連不斷的羌漢戰爭,許多羌人被迫內遷、西遷和南遷。大批內地漢人通過從軍、屯墾、任職、移民等形式入住,民族間交錯雜居的局面逐步形成。戰國秦厲共公時期,秦國奴隸無弋爰劍輾轉來到河湟地區,并成為當地羌人的首領。史書說:“河湟間少五谷,多禽獸,以射獵為事,無弋爰劍教之田畜,遂見敬信,廬落種人依之者日益眾。”
漢初,偌大的羌族部落因內部不和,逐漸分裂成先零、燒當、發羌、黨項等部。強大的匈奴崛起時,羌人與匈奴通使,臣服于匈奴,連兵攻漢。河西走廊的月氏人被迫西遷,少部分南遷到湟水流域與羌人雜居,史稱湟中月氏胡。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大動蕩中,河湟地區政權頻繁更迭,戰火連綿不斷,加上旱災頻頻,人民生活困苦。直到隋、唐統一中國之后,終得改變。自文成公主嫁往吐蕃起,唐朝與吐蕃之間使臣不斷,貿易往來頻繁。唐蕃古道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逐漸開辟、迅速興盛起來,并且很快成為一條站驛相連、使臣仆仆、商賈云集的交通商貿大道。這條千百年來一直是內地通往西南邊陲和西藏的大通道,像一條情意纏綿的紐帶,聯結著漢藏人民的友誼,更像一座橫跨東西南的橋梁,在漢藏之間筑起了豐碑,留下了世代友好的足跡和許多情深誼長的傳說。這條通道被后人稱為“唐蕃古道”。
唐蕃古道起自西安,途經甘肅、青海,至西藏拉薩,在湟源全境通過,全長3000余公里,也是唐代以來中原內地通往青海、西藏乃至尼泊爾、印度等國的必經之路。整個古道橫貫中國西部,跨越舉世聞名的“世界屋脊”,聯通我國西南的友好鄰邦。
安史之亂后,唐軍主力東調,屯田廢罷。吐蕃趁機占領河湟地區。唃廝啰政權逐步走向興盛時,以吐蕃人為主體,黨項人、漢人,以及僑居的西域商人等構成了新的民族成分。在長達百年的時間里,各民族水乳交融、堅如磬石,畜牧業、農業經濟持續發展,以民間傳統畜產品加工為主的手工業如鞣皮張、紡毛線、織氆氌、搟毛氈、織毛毯、制帳篷、釀美酒、冶鐵器、雕銀器等得到穩步快速發展,其制造的弓弩刀劍、鐵甲最負盛名,成為貢品。
元、明代湟源主體民族有藏、蒙古、回、漢等,朝廷為了便于管理邊疆事宜,推行政教合一的統治制度。清代,湟源引無數商人、能工巧匠紛至沓來,手工業迅猛壯大發展,商貿交易日益興盛。
中原與邊疆各少數民族的武力征戰,邊疆之間各民族間弱肉強食,其結果,是引發大規模的人口的逃亡性遷徙,隨之遷徙的是大量的勞動力、勞動工具、生產技術、文化意識、智慧才能。在中國西部史上,漢朝時漢人與羌人、胡人的雜糅融合,是西部地區人口大遷徙大融合的巔峰,以漢羌民族為主體的新的民族融合體由此產生,漢羌文化雙向流動,造成了東西文化的混合,形成了湟源漢羌文化的獨特性、地域性。此后,一次次的人口遷徙流動,湟源主體民族中不斷融進了新的民族成分,增添了新鮮血液。湟源本土文化與南北文化的氣吞山河,形成巨大的沖擊巖,構成了湟源富麗斑駁多姿多彩的文化層次。
是的,湟源人文地理獨具特色,海納百川,逐步形成了自己濃郁地方特色的精神文化系統,支撐著今天湟源聳立在青藏高原上文化大縣的稱謂。
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3500年前威震華夏的西王母何以周游幅員遼闊的羌域時,把湟源作為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朝廷何以通過湟源在青海湖舉行大規模祭祀活動。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一千多年前唐蕃之間建立友好關系,在赤嶺之巔每年開設一次的茶馬互市貿易活動,何以堪稱為唐蕃古道。唐蕃之間何以無休止地爭奪湟源這塊疆域中的石堡城,而也因此一代英雄豪杰被貶,無謂地犧牲了幾萬疆士的生命,徹底削弱了大唐的威嚴,興盛的大唐走向衰落,以至于玄宗愛妃縊于馬嵬坡。在東部安祿山大兵壓境,在西北部大量撤兵。你撤兵,我吐蕃乘虛而入,不費一兵一卒之力,輕而易舉占領了石堡城,占領了河湟谷地,直逼京都。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大清王朝何以派大臣來湟源會盟蒙藏王公,安撫穩定邊疆事宜。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清王朝何以在湟源設立中國西部地區最大的茶馬互市貿易集散地,以茶換馬,以內地的農副產品換取牧區的畜產品。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英法美俄何以在此開設洋行,掠奪充足的皮張羊毛等。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這里的百姓謙讓、包容,這里的女人漂亮賢惠,何以是青海出美女的地方,在人類發展過程中,存在著何等的基因。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丹噶爾古城(清代時湟源的稱呼)何以稱為“小北京”。每年農歷正月十五前后在古城街道內糅合東西文化的排燈燃亮,燈火輝煌,人頭攢動,定期不定期舉辦的大型排燈藝術節,招徠東西南北中的游客,排燈藝術之鄉的美譽不斷撞擊著國人的心扉,撼動靈魂。了解了這一點,就了解了何以連年獲得全國造林綠化、民族團結進步先進縣等等的諸多榮譽……
跨越歷史的時空隧道,可以洞察出湟源歷史的久遠,文化的厚重。是的,這里是漢羌文化、中原文化、藏傳佛教文化、伊斯蘭教文化的交匯融合地。儒道釋文化的推崇和信仰,也使湟源人為人處世向善、向心、盡責。
今天的湟源似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青藏高原的門戶上,以它炫耀的人文歷史昂首挺立。讓我們先來看看古羌人創造文明和羌漢等民族之間發生的幾件故事吧,這些為今日湟源的興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億萬年前的地殼劇烈運動,使這個蠻荒之地的海拔居然一下升高了幾千米,環境惡劣,氣候寒冷,寸草不生。適者生存。古羌人過著以狩獵為主的生活。在長期而慢長的艱辛歲月中,他們苦苦掙扎,自然要接觸諸多物種,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讓人類與其他物種爭奪同一食物,保證同宗同類者的生存和未來。
人類消除災難、窮困,靠的是恒心和堅毅,本領和氣節挺起的精神和脊梁。青藏高原上雖然是漫無邊際的荒野,無盡的冰天雪地,強焊的雨雪交加,但不缺的是野生動物,野羊野牛野馬野驢、豺狼虎豹應有盡有,它們的存在讓這片荒野有了生機和活力,人類只要有耐心忍心和恒心,有的是通人性善人意的動物。在長期的艱苦生活環境和生產實踐中,羌人與自然作斗爭,開始馴化野生動物。他們密切接觸溫順者,抓住活生生的野生動物開始圈養。與之接觸,飼養,掌握生活習性,進行繁殖,從幼體開始,與人共生同長,漸漸地野生動物中的羊牛馬依服于人類。認定了它的主人、活動空間、夜宿的定點場所。把野羊馴服為溫順的藏系綿羊,把野牛馴化成了牦牛,逐步培育出了適應性更強的犏牛,把野馬馴化成了羌馬。史書稱古羌人是“牦牛羌”或“牦牛夷”。羌族被公認為世界上最早善于馴養家畜的民族之一。
或許馴化的過程是一個慢長的過程,這需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人性的忍耐。野牛野馬無時不爆發野性,一次次地掙扎,一次次地撕咬,一次次地前奔后踢,想掙脫柱綁的繩索,桎梏的枷鎖,怒視抽打的鞭子,但最終思忖個體的安危與后代的繁衍,屈服于人類。
藏系綿羊的肉質嫩,口感好,產毛量高,馳名中外,號稱“西寧毛”。牦牛的肉質鮮嫩,營養價值高,產毛量高。
野羊野牛的馴服歸順,更主要是通過大量的繁育和個體的犧牲解決了古羌人足夠的吃食,滿足了他們的食欲,盡管被屠宰時讓人覺得唏噓,但無人干涉甚至阻止人對食物的誘惑。這是在森林火災讓原始的野物成為饕餮大餐的美食中得到啟發,保存其火種,從茹毛飲血到火烤、烹煮的巨大變革,根本上改變了羌人的生活狀況,開啟了人類生存的新方式。并且皮張羊毛經過粗加工成為人類遮體和暖身的衣物。由于食物鏈的因素,當人們舉起屠刀,宰殺依服于人類,與人類和諧共生的忠誠伙伴時,還是有些悲憫之心,畢竟它們奉獻了體力還要奉獻血肉之軀供養生活在同一地球、同一陽光下的人類。
羌馬體格強壯、耳聰目明、行動迅速、辨別能力強,能及時辨別出天氣、野獸出沒、泥障險灘、懸崖峭壁等險象環生的復雜環境。對主人俯首帖耳,聽人使喚,成為羌人的坐騎和勞動工具。
隨著羌部落分支的增加,部落與部落之間,為了擁有寬闊的草場,不斷進行爭奪搶占,一些部落民族一旦強勢起來就千方百計想擴充疆域,搶殺掠奪,殘害、奴役弱勢部落民族。在冷兵器時代,馬充當了重要角色。誰擁有了眾多的馬匹,誰相當于擁有了強大的軍事力量。馬就成為了羌人的主要交通工具和作戰中不可或缺的主力軍。
隨著羌馬重要性的日益凸顯,在羌域逐漸形成了人人愛馬、惜馬,培育良馬的風氣。由此誕生了許許多多經久不衰關于馬的故事、詩和歌曲。
羌馬的出現,以馬代步,羌人的活動范圍逐步外延擴大,與外界不斷加強聯系與溝通交流。他們將牛羊肉、羊毛作為貢品或商品大量輸送至中原,打通了商貿交易的通道,商貿經濟初顯端倪。
“勞動是產生一切力量、一切道德和一切幸福的威力無比的源泉。”勞動不僅改變了自己,而且改變了世界。無弋爰劍擔任羌人部落首領后,開墾田地,培育一種叫栗的籽種,制作簡單的勞動工具,以秦國的先進種養業經驗和技術統領羌域的種養業,很快這些先進經驗、先進技術像飛沫一樣在羌域四處傳播,遍地開花,轟轟烈烈的農耕文明開始誕生蔓延。適宜高原氣候、成熟周期短的糧食作物在絲絲春天氣息來臨時,無弋爰劍教羌人耕種,他們用簡單的農具劃開大地的表層,把夢想連同種子一并埋進土壤,經雨水的澆灌,暖風的吹拂,太陽的照射,嫩閃閃的禾苗綠了大地,干枯的土地煥發了生機,然后葉間就長出了莖桿,莖桿的中間就長出了有思想的谷穗,沿著脈管直直地向上生長,在風中一浪一浪地搖擺,愜意地、慢悠悠地和太陽一起行走,走著走著,天空和大地就成了一片金黃,谷地里就有了詩歌,有了故事。零碎的田疇成了各種各樣蔬菜的樂園。它們從春到夏,從夏到秋,嫩閃閃的,水靈靈的,一茬接著一茬地生長,隨季節改善著羌人的口味。
無弋爰劍以他非凡的才能,開啟了農牧業高效發展的新征程。古羌人的食物由獵物、養殖物變得更加豐富充盈。
無弋爰劍的開拓創新,使河湟地區羌族逐漸發展強大起來,羌人創造的文明,在青海的農牧業發展史上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同樣,古羌人用聰明智慧和勤勞的雙手所創造的古羌文化,是中華民族燦爛輝煌文化史上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古羌人延續著“恥病死”的習俗,他們以戰死疆場為榮,病死家中為恥。一旦生病,就會持刀自殺。鄧訓在臨羌縣(漢代時湟源的稱謂)任護羌校尉時,對外抵抗防御入侵,對內護佑百姓,對百姓恩重如山。當聽到有羌人生病的消息,立刻派人前去監督控制,阻止輕生的動機,然后請醫送藥進行診斷治療。無須說服,直接言傳身教。經過醫治,病人一個個痊愈康復,生命的曙光重新點燃。他們幡然醒悟,當新的太陽光芒四射時,看到了光明,看到了似錦前程,走出愚昧的深淵,與陳規陋習決絕,開始珍愛生命,逢病醫治,追求美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鄧訓之前,歷任護羌校尉對羌胡等少數民族進行血腥鎮壓,濫殺無辜,民不聊生,羌胡民族對他們嚼穿齦血,反抗斗爭頻繁發生,護羌校尉傅育被殺。鄧訓以心交心,對百姓和藹可親,與民休戚與共,廣施恩信,遴選人才,興邦安國,民族興盛。對羌人、胡人等各民族群眾一視同仁,一改中原漢人普遍歧視少數民族的歪風。
隨著鄧訓一系列懷柔政策和有效治理措施的推行和落實,漢羌胡各民族間和睦相處,齊心協力共筑家園。邊境安寧,人民安居樂業。他的治羌功績卓著,不僅得到了朝臣們的一致好評和肯定,而且贏得了百姓的擁護和愛戴。
鄧訓日理萬機,一心治理,積勞成疾。當他不幸以身殉職的噩耗傳出,像撕碎了漢人、羌人、胡人的心肺,個個悲慟欲絕,聲淚俱下,每天數以千計的民眾成群結隊前去吊唁。
按照羌人的習俗,父母死了以后,不悲泣號哭,而是騎馬唱歌。但當他們聽到鄧訓的死訊后,莫不痛哭流涕,有的拿刀割自己,有的拿刀刺殺家中的犬馬牛羊,并萬分悲痛地說:“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表現出了對鄧訓的景仰之情,緬懷之意。
后來,漢羌胡百姓為追憶恩德,家家為鄧訓立祠。逢遇疾病、天災人禍的不順諸事,就向鄧訓的神龕祈求禱告,希望得到護佑。競相沿俗,時間跨過幾千年之后,鄧訓漸漸被供奉為湟源的城隍爺,他的英名震鑠古今,彪炳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