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蘭 齊瓊芝 徐雄彬
關鍵詞:日本;侵華;日語殖民教育;雜志《日本語》
基金項目:本文為2019年度吉林省教育廳“十三五”社會科學項目“基于口述史料的偽滿中學日語教育與文化殖民研究”(項目批號:JJKH20190387SK。項目主持人:金香蘭)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隨著在東亞勢力的擴張,日本逐步擴大對其殖民地、占領地的日語殖民教育,并提出要把日語作為“東亞通用語”的口號,尤其是在其占領地中國大陸構建一套與中國臺灣(以下簡稱為臺灣)、朝鮮等殖民地相一致的日語殖民教育體系。在普及日語的過程中,日本不僅依靠武力進行強制征服,還動員文化界人士協助其構建所謂的“大東亞共榮”的構想。1941年4月1日,“日語教育振興會”機關雜志《日本語》創刊號的發行,響應日本政府把日語作為“東亞通用語”的口號,標志著日本政府已開始面向東亞尤其是面向中國的全面而系統的日語普及計劃。《日本語》向日本國內及其殖民地和占領地廣泛征集文章,為普及日語“獻計獻策”。以下就“日語教育振興會”和其機關雜志《日本語》進行分析,剖析侵華時期日本所推行的日語殖民教育的一
“日語教育振興會”(以下簡稱為“振興會”)于1941年8月成立,戰后不久在GHQ的命令下被解散。它是日本對華、對東亞教育侵略的尖兵,通過其機關雜志《日本語》中經常出現的“建設東亞共榮圈”的字樣也可以看出其性質。正如五味政信所指出的那樣,“振興會”并不是在突然出現的,而是日本政府為了在東亞普及日語而一步一步有計劃地、戰略性地成立的機構[]。1940年德國在歐洲戰場勢如破竹,作為德國的同盟國,日本政府為了鞏固其殖民地和占領地統治,確立了“建設大東亞共榮圈”的國策。在這一國策之下,第二次近衛內閣在其國外殖民地不斷加強資源掠奪、強化文化統治;在國內對國民日常生活進行“總動員”,2月在“日語文化協會”[]內設立“振興會”,10月成立“大政翼贊會”,在政治、經濟和教育等方面實行戰爭總動員體制。翌年8月25日,作為文部省的外圍團體,“振興會”以相同的名字正式成立,成為負責日語教育的總理機關[]。這一點在雜志《日本語》發行前期也得到了印證,第1卷前6期(9月號及之前)的編輯后記處發行所標志為“日語文化協會”,第7期(10月號)的發行所處則開始標為“日語教育振興會”。
根據筆者對“振興會”職員(1941年12月)的統計來看,“振興會”是一個自上而下由會長、副會長到評議員共計208名職員構成的龐大組織。其中會長為橋田邦彥(文部大臣),副會長為菊池豐三郎(文部次長)和松村?(“興亞院”文化部長),理事長為松尾長造(文部省圖書局長)。其下還有4名常任理事和24名理事(其中包括戰敗后“振興會”解散,接管其一部分事業的時任文部省囑托(特約人員)長沼直兄),2名監事,40名顧問,以及136名評議員?[]。進一步從其職員所屬部門來看的話,除了文部省(22人)之外,還有“興亞院”(26人)、陸海軍省(4人)、外務省等部門(20人)、臺灣·朝鮮兩總督府(4人)、“大政翼贊會”(1人)、國立私立大學學者(50人)、新聞界(13人)以及其他民間組織(51人)和個人(17人)。其中,來自陸海軍省的有赤池春夫(陸軍省軍警職員、陸軍大尉)、武藤章(陸軍省軍務局長、陸軍少將)以及德永榮(海軍省教育局長、海軍少將)、島峯次(海軍大佐)4人。就大學學者來看,不僅有來自東京大學、京都大學、九州大學等帝國大學,還有早稻田大學、慶應義塾大學、法政大學等私立大學共計18所學校的學者。為更加“有效”地實施日語殖民教育,他們不僅在制定教育政策方面絞盡腦汁,還會召開座談會、講習會等,在實地教學方面交換經驗、提出更“有效”的方法。
“振興會”從成立之初開始就帶有獨特的政治色彩,可以說其主辦的機關雜志《日本語》是跳上侵華戰車的日本社會各種力量的融合體。但迄今為止中日學界對《日本語》的研究少之又少,據筆者調查,目前的研究只是在“振興會”的研究下稍微被提及,使這部雜志的史料價值一直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和解讀。因此本部分欲從雜志的發行、執筆者和內容等三個方面進行考察,分析該雜志在日語殖民教育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作為“振興會”的機關雜志,《日本語》于1941年4月1日發行創刊號,1945年1月號為最后一期。雜志基本上固定為每月1日發行,期間1941年11月號未發行,共計5卷45期。其中,第1卷(1941年)共計8期,第5卷(1945年)只發行了1月號,之后雖然沒有明確說明停刊,但根據筆者和前人收集到的資料顯示此為最后一期。至于雜志為何于此時停刊,原因則不得而知。該雜志創刊時發售價格為每期33錢(貨幣單位,一日元的百分之一),訂購半年為1日元60錢,一年為3日元。另外,1941年末期,由于時局原因,導致印刷也無法及時跟進,有時候雜志無法按時發行?[]。
在《日本語》中發表過文章的作者多達200余名,其中日語研究和日語教育領域的學者自不必說,還有很多是英語研究、漢語研究等語言學方面的學者,以及小說、詩歌等領域的作家,可謂是投稿范圍廣闊、文章類型多樣。根據筆者對雜志《日本語》作者群進行的統計,在整個雜志發行期間,對不包括卷頭語在內的執筆者進行排序,前10位分別為大出正篤(13次)、三村清三郎(11次)、釘本久春(10次)、巖村忍(10次)、長沼直兄(10次)、湯澤幸吉郎(10次)、春山行夫(詩人)(9次)、日野成美(9次)、各務虎雄(9次)、山口喜一郎(8次)。單就執筆次數而言,位居榜首的大出正篤不僅是日語語言學家,還是日語教育的親身實踐者,大出在朝鮮、臺灣以及“滿洲”都有過執教經驗,并以此為根據,在《日本語》的專欄“日本語教室”上,歷時三年左右,發表了數篇關于實地教學經驗和培養日語教師的文章。緊隨其后的三村清三郎雖然并不在“振興會”任職,但其連續在該雜志上發表11篇隨筆,時間跨度之大,可以說是橫亙了雜志1卷和2卷的大部分時間。其后的釘本久春,不僅是文部省圖書監修官,還兼任“振興會”的常任理事,因此他不僅會在雜志上發表關于教材的文章,還會發表一些隨筆和讀物,有時還會以卷頭語的形式在雜志開篇評論時事,如果再加上其發表的4篇卷頭語,共計14篇文章,大有超過位于榜首的大出正篤之勢。巖村忍也并非“振興會”職員,主要從事中國歷史研究,但也在雜志刊行期間一直投稿。同樣并列10篇的長沼直兄不僅是語言學家,還以文部省囑托的身份兼任“振興會”的理事,在雜志創刊的初始階段就經常發表一些政策性的言論,對日語普及做出指導,例如身為日語教師應該看哪方面的書籍,介紹日語教育的諸階段以及日語教育中應采取的教學法,另外長沼也發表了4篇卷頭語對時事給予建議。國語學家湯澤幸吉郎主要從事日語研究,以文部省囑托的身份在“振興會”兼任評議員,也在雜志發行階段就日語中存在的問題不斷地投稿。至于春山行夫,他以詩人的身份不僅連續發表對語言學的獨特見解,還在雜志上刊載了自己的臺灣和“滿洲”游記。日野成美主要從事教學法和教材的研究,在初期階段就不斷地向雜志(包括專欄“日本語教室”)投稿。同樣是文部省圖書監修官的各務虎雄,兼任“振興會”理事,主要在雜志創刊階段,就語言方面進行投稿。最后,新民學院教授山口喜一郎,長期從事臺灣、朝鮮等殖民地以及“滿洲”和華北地區的日語教育,并在“振興會”兼任評議員,在雜志發行時期,就日語教學法,尤其是直接法和對譯法發表意見,并對日語教師們給予“妙計”。
雜志《日本語》是近代日本殖民教育政策、實踐的縮影。在其發刊詞中明確表明“在東亞確立共榮圈”是“現代日本人的第一要義”,把日語作為“東亞通用語”,“普及日語、振興日語教育”是每一個日本人必須為之努力的事情[]。該雜志從第1卷第8期開始,開篇都會有首席撰稿人執筆,對該期內容做總括性的介紹,確定雜志的主要言論傾向,介紹當時教育界對日語教育的觀點。其次是專題講座,其內容涉獵廣泛,但主要還是以日語講座為主,選取不同作者對日語教育的不同觀點,從中探尋日語殖民教育的“成功模式”。再次是情報欄,相當于小新聞,雖然只占每期一頁或者兩頁的很少的篇幅,但在所有欄目中最為系統、充實,其中涉及文部省會議召開,講座舉辦,書刊發行等,涵蓋極廣,甚至可以做成大事記的參考資料。該雜志每期卷尾還附有書評專欄、編后記和執筆者介紹,是了解當時各界輿論和教育界動態的重要途徑,對于考證該刊編輯群體也有重大的參考價值。
雜志《日本語》不僅是“振興會”的機關雜志,還是日本侵華時期日語教育方面的權威雜志。一方面,作為“振興會”的機關雜志,其在日語殖民教育方面有著重要的史料價值。該雜志不僅刊登了當時日語教育學界和語言學界學者的文章,還刊登了政府官員,尤其是文部省和“興亞院”的官員的文章。而且從雜志的作者群還可以發現,大部分從事日語教育和日語語言學研究的學者也都在文部省和“興亞院”等政府部門任職,他們的文章大都帶有濃厚的政治傾向,對日語殖民教育起著“智囊”作用。另一方面,《日本語》還是戰時唯一以“日本語”三字命名的雜志,其創刊的特殊時代背景和其背后的政治勢力——“日語教育振興會”,使其成為日本政府對華進行文化侵略的“排頭兵”。可以說,《日本語》在當時不僅是一個權威存在,更是日本在華推廣日語教育的重要存在。
《日本語》是侵華時期日本在華推行日語教育的“智囊”、是日本對華文化侵略的罪證。作為日本侵華時期日語教育的文字記載和歷史記錄,該雜志為了解當時的日語教育情況提供了鮮活的第一手資料,為我們留下了政治、文學、民俗以及戰爭時期相關機構人事變動等原生態史料。但迄今為止,在我國學術界這部雜志的史料價值一直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和解讀,我國學者對《日本語》的研究還有待進一步加強。
注釋
[1] 五味政信「戦前の日本語教育と「日本語教育振興會」」『日本語學校論集』1987年,第14號、第164頁。
[2] 以松宮彌平的直接法為中心的戰前日語教育機關之一。
[3] 日本語教育學會編『日本語教育事典』大修館書店,1983年,第697-698頁.
[4]『日本語』第1巻第8號(1941年12月),第81頁.
[5]『日本語』第1巻第3號「編輯後記」。
[6]『日本語』第1巻第1號「発刊の辭」。
參考文獻
[1] 駒込武.『植民地帝國日本の文化統合』巖波書店,1996年
[2]五味政信.「戦前の日本語教育と「日本語教育振興會」」『日本語學校論集』1987年,第14號
[3] 徐雄彬,王升遠.“九一八”事變前日本對中國東北地區朝鮮族的奴化教育――以日語教育為中心[ J],日語學習與研究,2015(04)
[4]徐雄彬,王升遠.偽滿時期日本對中國東北朝鮮族的日語教育[ J]日語學習與研究,201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