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話語的批評隱喻分析

楊娟　趙時笑　顧慧博

關鍵詞：批評隱喻分析;政治話語;電視辯論

基金項目：2019年度“江蘇省社科應用研究精品工程”外語類課題“美國兩黨辯論的批評隱喻分析”（19SWB-022）;

2019年南通大學大學生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項目“美國兩黨政治話語的批評隱喻分析”（2019075）;2020年江蘇省大學生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重點項目“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官媒報道的批評隱喻分析”（202010304017Z）。

引言

隱喻作為一種普遍存在的語言現(xiàn)象，一直受到語言學家的關注。Lakoff（1980）是第一位將概念隱喻理論應用于政治話語分析的語言學家，他主要通過隱喻研究來揭示語言背后的政治導向、政治理念和價值觀。Charteris-Black（2004）提出了一種全新的隱喻分析方法----批評隱喻分析。批評隱喻分析將語言分析、認知理解和社會文化相結合，通過背后所隱藏的意識形態(tài)來分析隱喻，該理論主要研究語言、權利、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關系。

隱喻廣泛存在于政治語篇中，總統(tǒng)競選演講是一種典型的政治語篇，政治家們在競選中會運用隱喻來傳達自己的價值觀，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本研究以2016年希拉里和特朗普第一輪電視辯論為語料，以批評隱喻分析理論為指導，對共和黨和民主黨辯論語料中的概念隱喻進行對比分析，揭示政治話語背后所隱藏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

研究方法

以2016年希拉里和特朗普第一輪電視辯論為語料，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依據(jù)Charteris-Black的批評隱喻分析理論對語料中的概念隱喻進行識別分析。

第一步，隱喻識別

利用隱喻關鍵詞辨別語料中是否存在隱喻，逐個分析每處隱喻是隱喻性表達還是字面意義;分析隱喻表達式的始源域，確定始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映射關系，統(tǒng)計每種隱喻類型出現(xiàn)的比率。

第二步，隱喻闡述

判斷隱喻表達式所屬的概念隱喻類型;結合語用學、認知語言學知識以及隱喻表達式所處語境闡述每處隱喻的映射關系。

第三步，隱喻解釋

結合語境及認知、語用因素歸納隱喻的語篇功能，探究政治家是如何利用隱喻來傳達其執(zhí)政理念及其意識形態(tài)的。

語料中的隱喻識別分為兩步。首先，依據(jù)隱喻定義來確定候選隱喻，將具有隱喻意義的候選隱喻歸為隱喻關鍵詞，將隱喻關鍵詞用檢索軟件AntConc3.2.1進行檢索定位和定量統(tǒng)計;其次，把隱喻關鍵詞代入到原文中，判斷這些隱喻關鍵詞是具有隱喻意義還是純字面意義，將不具有隱喻含義的關鍵詞剔除。

Charteris-Black提出的“共鳴值”概念是用一個量化的標準來測算某類始源域在語料中出現(xiàn)的頻率高低。共鳴值（resonance）是由某一始源域類型下隱喻表達式個數(shù)之和與隱喻表達式出現(xiàn)次數(shù)之和的乘積。例如，假設始源域“建筑”有且只有8個表達式“way”“start”“come”“under”“l(fā)ead”“back（wards）”“forward”“on”，其中“way”使用1次，“start”使用1次，“come”使用1次，“under”使用2次，“l(fā)ead”使用1次，“back（wards）”使用2次， “forward”使用1次， “on”使用7次，那么“建筑”的始源域共鳴值是（1+1+1+1+1+1+1+1）*（1+1+1+2+1+2+1+7）=128。然后，再計算出每一類概念隱喻共鳴值在總共鳴值中所占的百分比，并重點分析語料中使用頻率較高的概念隱喻。

研究結果與討論

Lakoff指出，在政治中，隱喻塑造我們的道德認知，而國家則是一個家庭，在家庭組織結構上會表現(xiàn)出不同的隱喻認知模式。比如在面對社會項目這一議題時，兩黨就會表現(xiàn)出不同的政治世界觀。共和黨認為，政府向窮人提供食物和住房的社會項目應該被看作是幫助尖利社團的投資;民主黨則認為，這些社會項目會嬌養(yǎng)人民，人們應該學會自力更生。

通過對2016年希拉里和特朗普第一輪電視辯論的語料中隱喻表達式的識別和概念隱喻的提取，發(fā)現(xiàn)主要存在旅途、人類、戰(zhàn)爭、建筑、宗教等隱喻。其中人類、旅途、戰(zhàn)爭是兩黨語料中的共有的高頻次隱喻，而建筑隱喻則是在希拉里第一次電視辯論中特有的一種隱喻（如表1-3）;根據(jù) “共鳴值”概念，本研究將重點分析幾種共有隱喻與特有隱喻類型，并探析美國兩黨在運用隱喻時所側重表達的不同政治理念。

表1 特朗普的演講中所運用到的隱喻

表2 希拉里的演講中所運用到的隱喻

表3 美國兩黨第一輪電視辯論中的隱喻關鍵詞

共有隱喻

人類隱喻

人類隱喻是希拉里和特朗普在第一場電視辯論中使用較為頻繁的概念隱喻之一。在本體論隱喻中，最明顯的隱喻是那些將物理對象進一步指定為人的隱喻。一個國家被概念化為一個人，一個國家的特征可以被視為一個人的特征。換句話說，一個人的狀態(tài)可以映射到一個國家的抽象概念上。

（1）But we have to?stop?our jobs from being stolen from us. We have to stop?our companies from leaving the United States， and with it， firing all of their people.?（Trump）

（2）?We have to renegotiate our trade deals. We have to?stopthese countries fromstealing our companies and our jobs.?（Trump）

（3）?First， we have to build an economy that?works?for everyone， not just those at the top. （Hilary）

從這些例子中，可以抽象出一個重要的概念隱喻：國家就是人類。一個國家經(jīng)濟貿(mào)易政策的執(zhí)行與人類的行為直接相關。例1與例2中特朗普認為，要解決當前的國內經(jīng)濟困境，促進企業(yè)發(fā)展，就需要“stop”?阻止這些公司“steal”偷走美國的公司和工作。

例3中希拉里表示要建立一個為全體人類“work”服務的經(jīng)濟體，而非一個只為富人服務的經(jīng)濟體?！皐ork”一詞將經(jīng)濟體擬人化，體現(xiàn)了人類隱喻特點。

通過分析希拉里和特朗普電視競選中的人類隱喻，不難看出特朗普態(tài)度敏銳而激動，希拉里則運用更為溫和積極的詞匯。這也正對應了競選美國總統(tǒng)的政策綱領本質，反映了民主黨和共和黨的政治理念差別。民主黨是美國政治中的自由派，政治理念是社會自由主義，而共和黨是美國政治中的保守派，提倡古典自由主義的政治理念。

旅途隱喻

旅途隱喻通常用來描述事物發(fā)展的過程，實際上國家的發(fā)展就像是一場包含著起點、路線、地標、終點等概念的旅途。希拉里和特朗普在第一場電視辯論中都不約而同地運用到了旅途隱喻。作為一種激勵美國人加入國家發(fā)展旅途中的手段，政治家們特別喜歡在演講中加入旅途隱喻，并且他們口中所描述的旅途將被強調是一種成功的并且光明的旅途。特朗普認為，在他的引導下，美國人民可以再次使得美國變得更加強大;希拉里則認為，在她的引導下，美國和美國人民最終會一起變得更加強大。這些都符合他們兩黨各自的政治理念。

（1） Companies will come. They will build. They will expand. New companies will start. And I look very very muchforwardto doing it.（Trump）

（2） So we have to bring communities together in order to work on?that as a mutual goal.?（Hilary）

除此以外，旅途隱喻還可以作為一種證明美國的發(fā)展就像是一場旅途的手段。從辯論中可以看出，作為美國共和黨的一員，特朗普多次在自己的演講中提到了之前奧巴馬身為美國總統(tǒng)為期八年的管理，他在關于種族問題和保障美國安全的時候都提到了奧巴馬之前的政策，對于種族問題，他指責奧巴馬在當上總統(tǒng)以后幾乎有超過4000人在芝加哥被殺死，對此他號召必須要帶回法律與秩序。如例3所示：

（3） In fact， almost 4000. In fact， almost 4，000 of people have been killed since Barack Obama became President. Over 4， almost 4，000 people have been killed in Chicago. We have to bring back?law and order.（Trump）

與此同時，在保障美國安全方面，特朗普還直接表明，在奧巴馬的治理下，一些原本應該得到控制的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如例4所示：

（4）?Now， whether that was Russia， whether that was China， whether it was another country， we dont know， because the truth is，?under?President Obama weve lost control of things that we used to have control over.（Trump）

而作為美國民主黨的一員，希拉里則沒有過多的去指責上一任總統(tǒng)奧巴馬的一些行為，她在第一輪電視辯論（主持人提問部分）關于保障美國安全部分主要指出了現(xiàn)在俄羅斯等一些國家對于美國的影響，而這些在之前是沒有出現(xiàn)在美國歷史上的。如例5所示：

（5）?We need to make it very clear， whether its Russia， China， Iran or anybody else.?The United States has a much greater capacity and we are not gonna sit idly by and permit state actors to go?after our information， our private sector information and our public sector information.（Hilary）

不難看出，執(zhí)行政策和完成旅途是一樣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的，并且毫無疑問也會面對很多需要解決的問題，所以希拉里認為，在她的引導下，美國和美國人民最終會一起變得更加強大，而特朗普則認為，在他的引導下，美國人民可以再次使得美國變得更加強大。這都符合他們兩黨各自的政治理念。

戰(zhàn)爭隱喻

在美國領導人的政治演講中，戰(zhàn)爭隱喻時常出現(xiàn)。雖然美國是一個歷史短暫的國家，但在它短暫的歷史中經(jīng)歷了很多戰(zhàn)爭，包括美國獨立戰(zhàn)爭和其他國家的一些攻擊。尤其是在“9· 11”恐怖襲擊后，美國將大量精力投入抵抗恐怖主義。另一方面，美國是一個信仰宗教的國家，他們認為自己有責任維護世界的和平和秩序。政治家們常常用戰(zhàn)爭隱喻來強調世界發(fā)展和國家安全的緊迫性，就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激勵人民行動起來投入這一項偉大的事業(yè)，并且要勇于做出犧牲。

此外，美國人民認為總統(tǒng)大選可以稱得上是一場大戰(zhàn)。因此，戰(zhàn)爭隱喻在總統(tǒng)大選的演講辯論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

（1） So we have got very， very tough on cyber and cyber warfare. （Trump）

（2） I think cyber security， cyber warfare will be one of the biggest challenges facing the next president because clearly we are facing at this point 2 different kinds of adversaries. （Hilary）

（3） And we are going to have to make it clear that we dont want to use the kinds of tools that we have to engage in a different kind of warfare. （Hilary）

例1中特朗普認為美國在網(wǎng)絡信息上有著先進的技術，但在網(wǎng)絡信息戰(zhàn)爭中必須要表現(xiàn)出強硬的態(tài)度，保護好美國公民的網(wǎng)絡信息安全。例2與例3中希拉里強調網(wǎng)絡安全和網(wǎng)絡戰(zhàn)爭將是下一個總統(tǒng)所面對的最棘手的挑戰(zhàn)之一，主要需要防御獨立運營和只為牟利的黑客組織，以及令人擔憂的別國政府組織的網(wǎng)絡攻擊。此處格外強調了俄羅斯的黑客攻擊，希拉里是想借此抨擊特朗普。

希拉里和特朗普競選美國總統(tǒng)的政策綱領本質上反映了民主黨和共和黨的政治理念差別以及背后利益集團的利益。簡要地說，民主黨信奉大政府主義，主張擴大政府權限。共和黨則強調個人自由和自主，主張“小政府”。這些政治理念在兩人的電視演講中都有所體現(xiàn)。

獨特隱喻

在希拉里的政治演講中時常會出現(xiàn)獨有的隱喻類型——建筑隱喻。如下例所示，“platform” “restore” “l(fā)oophole”等都是該域中的高頻關鍵詞。在總統(tǒng)競選中，希拉里代表民主黨，應鞏固前任民主黨的政治基礎，從各方面繼續(xù)推進奧巴馬時期的政策方針，因此，她更傾向使用建筑隱喻。而特朗普屬于共和黨，需要摧毀民主黨的政治基礎，提出符合共和黨要求的各項政策，改革之前的各個方案。

例如：

（1） Ive laid out a?platform?that I think will begin to remedy the problems we have in the criminal justice system.

（2） We have to restore?trust between communities and the police.

（3） We have to restore?trust.

（4） Were gonna do it by making the wealthy pay their fair share， close the corporate loopholes.

結論

綜上所述，美國兩黨的政治理念本就不同，民主黨是“左派”，是“自由派”，代表中產(chǎn)階層和貧民階層，城市力量較強。政治上，民主黨重視內政，環(huán)境保護，健康保險與社會福利，教育等領域。而共和黨是“右派”，是“保守派”，代表資產(chǎn)階層和社會保守勢力，在鄉(xiāng)村特別是南方力量強大。政治上，共和黨支持商界，削減政府規(guī)模開支和福利計劃，但保證軍力，強調政府投資，同時削減軍隊把錢用于國內。

美國兩黨第一輪電視辯論的語料中既存在著相似類型的概念隱喻，又存在著獨有的概念隱喻。政治是一種高度復雜的人類體驗，隱喻的運用無疑會簡化這些復雜性，方便人們理解政治。隱喻作為一種認知機制，給人們提供了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由此可知，政治話語的批評隱喻分析對于更好地傳達領導人的執(zhí)政理念和政府的意識形態(tài)有著重要價值，同時有助于大眾理解復雜的政治話語，增強大眾參與政治活動的積極性。

參考文獻

[1] Charteris-Black， J. Corpus Approaches to Critical Metaphor Analysis[M]. 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4.

[2] Fairclough， N. Discourse and Social Change[M]. Cambridge：Polity Press，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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