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年級以后

閆超華

一，是世界上最短的地平線，只有尺蠖可以走在上面，現在它來了。注意了，我親愛的讀者朋友們！下面我縮寫的一行行，其實不是文字，而是尺蠖拉的綠色的、彎彎曲曲的便便。

“往前走?。　蔽姨嵝阉?。它慢吞吞地移動著，身體的小橋——螞蟻剛想通過，又忽然伸直了。

如果沒有人發現，它還會偷偷拉下第二行、第三行……無數行，看吧，那臭烘烘的文字，晶綠且發亮。

真想提醒它：“好啦，就到這里吧！”再繼續寫下去，我餅干般的朋友們，我擔心你們會忍不住，舔著手指一頁一頁品嘗那奇怪的味道，也就是此刻你們所看的這段文字的味道。

老子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那么，我們開始說說“一”吧，實際上，這是我非常頭疼的事情。你們也知道，童詩——藍胡子的貓，它跳來跳去，你根本抓不著，而它的尾巴還搭在開花的枝條上。

這一切都要從“一年級”開始，還有“一年級”的鬼臉、倒立、翻跟頭，直到我聽見一只蜜蜂精靈這樣唱著A.A.米爾恩的童詩：

當我一歲的時候

我所有的一切都剛剛開始

當我兩歲的時候

我還是嶄新的

當我三歲的時候

我幾乎變得不再是我……

——《結尾》盧曉 譯

在一年級和二年級之間，還有無數個學業在等著我們，比如：椋鳥讀書的年級、女巫變身的年級、國王養貓的年級、露珠釀蜜的年級等。一、二、三、四、五……一圈一圈，它們光波一樣開始數數，直到數到五十頭云象、六十座木馬和八十條鯨鯊。現在，請倒過來數，如果你還沒暈的話，五、四、三、二、一，后來一條小金魚吐出一個——○（圓圈）。人們叫它0，它是空的，也是滿的。沒辦法，我們只能再次“從一開始”：

從一開始

[日]谷川俊太郎 田原 譯

一年級的一，是第一的一

從一開始，可以排到任意一個名次

一年級的一，是一元的一

從一元開始積蓄的話，可以到一億

一年級的一，是一個的一

從早上到傍晚，忙忙碌碌度過一天

一年級的一，是自己的心

無論如何尋找，人心有且只有一個

一年級的一，也是兩千零一年的一

它將和你一起，慢慢長大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一”？或許只有尺蠖明白，但它不會說，因為它正在“寫便便詩”，一行又一行，晶瑩透亮。你瞧，在童詩的世界中，它無所不能?，F在它急著去上學，沿著無形的軌道，或許，它可以騎著鉛筆去它想去的地方，當然，二分之一年級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有一天，來了一棵梨樹和石榴樹，它開了二分之一的白花，又開了二分之一的紅花，它們不結果子，只結“果詩”。一個個，壓彎了枝條。

“我只想知道一點，”蟋蟀說，“尺蠖是如何一分為二地和自己玩耍的。”蟋蟀和自己的影子待在一起，它看上去黏糊糊的，因為它讀了尺蠖的詩句，每一行都踩滿了它的腳印。后來，就聽見蟋蟀這樣敲著小鼓：

二分之一左右

[日]小口吉太郎 陳發根 譯

書讀了二分之一左右

哈欠打了二分之一左右

窗開了二分之一左右

向陽的院子見到了二分之一左右

二分之一左右開了白花

二分之一左右開了紅花

肚子空了二分之一左右

糕點也吃二分之一左右喲

你們看吧，我親愛的讀者朋友們，童詩就是這么奇怪，一些簡單的數字也能組成獨特的聲音，在你的耳朵里變成蘑菇。這時，無論用哪種動物組成的童詩，都是潔凈的、明亮的，它們的眼睛像寶石一樣璀璨。然而這一切，尺蠖同學沒有聽見，它可愛的屁股一拱一拱的，消失在這最后一行的邊緣。再見，趁我們二分之一年級結束之前，揮揮手，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