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弄堂

曹宸瑋

雖然我出生在上海，但我只知道幾條沒有名字的小弄堂。外婆說，這些弄堂在我出生前就有了，它們的年齡比我還大呢。

小時候的我和小伙伴們玩耍的地方就是小弄堂。每逢暑假，媽媽就把我送到外婆家。那時，外婆總是領著我走過那些不起眼兒的弄堂。傍晚，我和幾個小伙伴一起跑進漸漸昏暗甚至一片漆黑的小弄堂里“探險”。上海的弄堂比比皆是，其中最讓我著迷的便是外婆家附近的小弄堂。

上海的弄堂分兩種：陽光照不進來的小弄堂和成天被陽光炙烤著的小弄堂。兩種小弄堂各有各的好處。我偏愛陽光照不進來的那種小弄堂，因為在夏天，沒有陽光的炙烤，綠樹成蔭，可以乘涼，感覺秋天的氣息近了。

讓我著迷的第一條弄堂里，有一間我的老太太曾經居住的屋子，后來她去世了，便遺留了這間不到20平方米的小屋子。再后來，這間小屋子被外婆用來堆放雜物。外婆養了一只鷯哥，一次打開鳥籠喂食，機靈的鷯哥扇了幾下翅膀飛走了。外公急了，追下樓去，還是沒找到。

誰知，我在弄堂里玩游戲時，聽見鷯哥的尖叫聲。外公也匆匆趕來，環顧周圍發現一只鳥籠，他打開籠門，笨手笨腳的鷯哥飛了進去。我開心地叫著：“我讓你飛，你飛呀！你飛呀！還不是被我逮住了呀！”我把鳥籠懸掛起來，它叫了兩聲，突然背起古詩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首詩是外婆教它的。

弄堂的地上鋪著幾塊青石磚，墻角長滿了雜草和青苔，偶爾可以看見幾朵小野花，梧桐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再向前望，跨過鐵門，可以看見一大片雜草，草堆里停著幾輛破舊的、布滿灰塵的自行車，應該好久沒人騎了。屋頂上的瓦片斑斑駁駁，破爛不堪，因為這條小弄堂里只有我家這間閑置的小屋子，顯得很凄涼。

讓我著迷的第二條弄堂是一條熱鬧的弄堂。夏天，老大爺們拿出自家的床單拴在撐在地上的竹竿上，一群人躲在床單下的陰涼處下棋、打麻將，旁邊的小椅子上放著綠茶、香煙和打火機。老大爺們圍坐在一起，邊下棋，邊抽煙，再抿一口茶。一位老奶奶坐在輪椅上曬太陽，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微笑。一條“二哈”趴在籠子里，聽見腳步聲，便打起精神狂吠一陣。要知道，我很害怕狗，雖然我也屬狗。我撿起幾顆小石子兒，比畫著投擲的動作，它好像害怕了，又趴下了。一個年輕男子穿著短褲在洗頭，臉盆里冒著熱氣，他端起臉盆，直接把熱水往自己頭上澆……

弄堂的另一頭朝著馬路，一位老大爺躺在躺椅上，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拿著收音機在聽評書。這位老大爺是經營毛巾店的，你想要的毛巾，他這兒應有盡有。一個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的小孩兒，被大人支使著來買毛巾，老大爺立刻關了收音機，站起身，遞給他一條花毛巾，然后又躺在躺椅上繼續聽評書了。

過年前，外婆說附近那條弄堂拆了，現在“鐵將軍”把門，進不去了。

在上海住了幾十年的人，都不敢說了解上海，只能說自己認識某一片地方罷了。

我愛上海，我愛上海的弄堂。真希望上海的弄堂能少拆些……

佳作點評

弄堂，是上海特有的民居形式，構成了上海最重要的建筑特色，與千千萬萬上海市民的生活密不可分。小作者作為生活的有心人，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生動展現了弄堂文化原生態的生活氣息、上海人抹不去的濃重的人文記憶，讀來令人意猶未盡。

（李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