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學是關于創作藝術的一門學說。西方詩學的歷史開始于古希臘羅馬的思想家對于文學藝術的探討,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賀拉斯等人的詩學思想對后來西方詩學的發展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也是研究德國詩學史時不可略過的一章。本文即旨在淺談古希臘羅馬的詩學思想,分析其對德國詩學的影響。
關鍵詞:詩學思想;古希臘羅馬;德國詩學
作者簡介:都云(1988-),女,漢族,陜西西安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德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7--02
詩學(Poetik)是關于創作藝術的一門學說,它理論地闡述了文學創作的本質、目標、類型、表現手法以及主要內容。西方詩學的歷史開始于柏拉圖(前427-前347)在他的《理想國》中對藝術與文學進行了論證,他的弟子亞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則是希臘文藝思想的集大成者,兩人都對文學藝術的現實基礎和其社會功用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古羅馬文藝理論家賀拉斯(公元前65-公元8)在詩的功用問題上也有獨到的見解,對后來西方詩學的發展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
在文學創作與現實的關系方面,柏拉圖在《理想國》中采取了早已在希臘流行的摹仿說(mimesis),即把客觀現實世界看做文藝的藍本,認為文學創作以及藝術都是對已有的現實的一種摹仿。但是他否定了客觀現實世界的真實性,認為“我們所理解的客觀現實世界并不是真實的世界,只有理式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而客觀現實世界只是理式世界的摹本”[1],所以文學藝術摹仿的都只是表象而非本質,藝術只是“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和真理隔著三層”,由此他否定了藝術的真實性。在文學藝術的社會功用方面柏拉圖認為,文藝有著深刻的社會影響作用,因此文學創作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自主的現象,而是服務于社會目的的一種手段,他認為:“文藝必須對人類社會有用,必須服務于政治,文藝的好壞必須首先從政治標準來衡量;如果從政治標準看,一件文藝作品的影響是壞的,那么無論它的藝術性多么高,對人的引誘力多么大,哪怕它的作者是古今崇敬的荷馬,也必須毫不留情地把它清洗掉。”[2]因此他對希臘文學作品的內容進行了仔細的審查,認為文藝作品對人會產生壞的影響,所以決定將詩人從他的理想國中驅逐出去。
被車爾尼雪夫斯基(1828-1889,俄國文學評論家)稱為“歐洲美學思想的奠基人”的亞里士多德是希臘詩學思想的集大成者,他的《詩學》、《修辭學》、《形而上學》等理論著作在后來歐洲文藝思想界具有“法典”的權威,是探討希臘文藝輝煌成就的鑰匙,一直有著深刻的影響。作為柏拉圖的弟子,他對柏拉圖的思想既有繼承又有批判發展,但批判的部分要遠比繼承的部分重要。
令人感到驚奇的是,人們通常都將亞里士多德而非柏拉圖看成了詩學歷史上第一個提出“詩是摹仿的藝術”的人。盡管摹仿在亞里士多德的名為《詩學》的著作中是一個中心概念,但事實上他絕不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觀點的人。他堅持詩與現實有著聯系,但他所理解的摹仿概念實際上是對現實的描繪表現,而不是柏拉圖認為的對現實的單純照搬。他曾將詩人與歷史家進行過對比:“詩人與歷史家的區別不在于詩人用韻文而歷史家用散文……而在于歷史家描述已發生的事,而詩人卻描述可能發生的事,因此,詩比歷史是更哲學的,更嚴肅的:因為詩所說的多半帶有普遍性,而歷史所說的則是個別的事。”[3]由此亞里士多德反駁了柏拉圖的“藝術是影子的影子”的觀點,肯定了詩的高度真實性。他的摹仿觀念有別于柏拉圖的另一點是:他認為,詩學可以不遵守美學之外的其他要求,可以超越現實的界限。
而亞里士多德對文學藝術的社會功用問題方面的觀點主要體現在了他的悲劇理論的“凈化說”中,這是他詩學闡述的一個中心話題。一方面他將悲劇與敘事詩相聯系,另一方面又與敘事詩和喜劇劃分了清晰的界限。亞里士多德在悲劇方面的一些規定在歐洲詩學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對德國詩學后來的發展也至關重要。依照亞里士多德的觀點,悲劇和敘事詩都發生在貴族中,而喜劇則是發生在普通平民中。雖然他沒有明確引入人物的社會階級,但后來的人們還是將他的這一規定理解為了一條“階級規則”。“階級規則”是指:原則上來講,悲劇都特定只發生在上層階級中,而喜劇則發生在社會地位較低的階級中。按照他的觀點,悲劇能夠激起哀憐和恐懼,從而導致這些情緒的凈化,但具體是怎樣進行凈化的他沒有進行詳細的說明。福爾曼(Manfred Fuhrmann,1925-2005)認為凈化作用與美學自身有關,他認為,亞里士多德將凈化與藝術享受、與音樂、與創作聯系在了一起。顯然,悲劇使得公眾能有機會釋放某些感情,并從中獲得享受。但凈化作用也有可能與此有關:亞里士多德只將那些“因為一個錯誤而陷入不幸”的人物作為悲劇的主人公,這些人既不完美無缺也不是流氓無賴,而是道德高尚但也有缺點的人,這些人能夠喚起同時消除哀憐和恐懼,因為他們的墮落并不是意外,而正是由于他們自己的錯誤造成的。
因為情節對于哀憐、恐懼和凈化之間的相互作用非常重要,所以就有了情節的統一這一要求,這是三一律(情節、時間、地點的統一)的第一條,它要求事件應當簡單并且封閉,沒有與主要情節無關的次要情節。時間的統一是指,戲劇的情節只能發生在一天之內,因為與擁有無限時間的敘事文學相比,戲劇顯得更加簡潔和集中。亞里士多德并未明確提出要將地點的統一作為戲劇的要素之一,但由于他一直強調戲劇的統一,并將此看作是戲劇比敘事詩優越的地方,所以地點的統一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戲劇要素之一,同時當時的舞臺沒有幕布,也無法做到更換場景而不讓人看見。但實際上人們對這一規定有點誤解:直到18世紀,亞里士多德的《詩學》都被看作是一部有約束力的守則,規定著一部劇本應怎樣構建。現在人們不再認為亞里士多德是在制定一套規范詩學,他只是以當時已有的劇本為基礎,來描述悲劇、喜劇等的本質,他不是在規定劇作家應當如何創作,而是在說明他們是如何創作的。但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思想依然成為了后來的無數詩學著作的典范。
羅馬文藝理論家賀拉斯的著作《論詩藝》也在歐洲尤其是德國詩學的發展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他主要探討的是詩的功用問題,在這一點上他的觀點對后人的影響較大。“此前一直存在著文藝該不該以產生快感為目的的問題……柏拉圖只看重詩的教育功用,把滋養快感看作詩的一大罪狀,亞里士多德才承認詩產生快感是合乎自然的,同時也承認詩的教育功用乃至于保健功用,賀拉斯認為詩有教益和娛樂的兩重功用……他的話說得比前人簡潔而明確:詩人的目的在給人教益,或供人娛樂,或是把愉快的和有益的東西結合在一起。”[4]賀拉斯允許了只為娛樂而進行的創作的存在,雖然這與只遵循自身標準的藝術仍有距離,但的確是將詩從藝術以外的要求和規定中解放出來了,使其能夠成為娛樂的媒介。但這一藝術作品的解放在一開始并未得到很好的貫徹,創作應遵循神學、道德或政治規定的思想仍在幾個世紀里占了主導地位。但詩人有表達自己的第三種機會——將教益與娛樂相結合的這一思想擁有特殊的重要意義。因為這樣詩人在因為創作娛樂性強的故事而受到道德上不可靠、教壞青年人、不嚴肅的指責時也能夠為自己辯護了,直至18世紀,賀拉斯的設想在德國文學中仍發揮著作用。
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和賀拉斯在詩學理論方面的見解對德國詩學發展的重要意義被低估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之一是:在中世紀,詩學理論的問題不像在古希臘羅馬時期那樣受到普遍重視,至少在德國是這種情況。但在文藝復興和人文主義時期,歐洲產生的詩學理論都還保持著亞里士多德以及賀拉斯的傳統。由馬丁·奧皮茨(Martin Opitz, 1597-1639)撰寫的第一部德國詩學理論著作《德國詩論》即體現了這一傳統,奧皮茨主張以古希臘羅馬為典范,創作格律嚴謹的民族詩歌。他將詩視作一種裝飾品的觀點實際上也是對賀拉斯觀點的一種變相繼承;在悲劇理論方面,亞里士多德認為的由道德高尚但不無缺點的人構成悲劇中心的這一觀點在此時變成了純粹的階級規則和非常看重可怕罪行的情節規定,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戈特舍德(Johann Christoph Gottsched,1700-1766)所在的啟蒙運動時期。在戈特舍德的理論著作《為德國人寫的批判詩學試論》一書中他開創了一種理性主義詩學,賀拉斯關于戲劇“有益”的觀點在這里成為了悲劇的目標:即悲劇應當服務于美德和道德。他極力推崇亞里士多德的悲劇理論,“重視藝術結構的嚴謹樸素,注重形式的完美,要求戲劇嚴格遵守三一律,語言上要求明確、清晰和合乎邏輯,對改造當時的德國文壇起到了促進作用。”[5]但在后來,他的規范詩學的思想受到了萊辛(Gotthold Ephraim Lessing,1729-1781)以及幾乎所有研究詩學理論的人的猛烈批判。萊辛打破了悲劇的階級規則,開創了以資產階級為悲劇主人公的市民悲劇,至此,古希臘羅馬的詩學思想對德國詩學的影響變得逐漸微弱。
注釋:
[1]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河北: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第44頁.
[2]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河北: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第56頁.
[3]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河北: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第72頁.
[4]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河北:人民文學出版社,第100頁.
[5]衛茂平.德語文學辭典[M].上海:復旦人民出版社,2010.第126頁.
參考文獻:
[1]Jürgen H.Petersen.Geschichte der Poetik im ?berblick. Einführung in die neuere deutsche Literaturwissenschaft[M]. Berlin: Metzler,1989.
[2]衛茂平.德語文學辭典[M].上海:復旦人民出版社,2010.
[3]吳涵志.德國文學簡史[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
[4]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河北: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