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聰路上的母子

姚秦川

離家不遠處，有一條復聰路，路的末端有一所聾啞學校，學校不大，只招收幼兒園和小學年齡段的聾啞學生。我每天早上步行上班時，剛好也是那所學校學生的上學時間。時間長了，我便注意到了一個長相很可愛的小男孩，約莫五六歲左右。

每天，小男孩都會由母親拉著手去上學，遇到熟人，他會熱情地向對方打招呼，聽不清說的是什么，但聲音清脆悅耳。一天，母子倆走在路上，碰到有人遛狗，母親指著小狗對他說：“看，這是小狗。你跟著媽媽說，小——狗！”小男孩發出的聲音卻非常模糊，根本聽不出是在說什么。母親并不氣餒，一遍遍地教他，可小男孩很快就沒了耐心，邁著小腿焦急地跑了。母親連忙緊走幾步趕上了他，也不責備，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又牽起他的手，繼續開開心心地往學校走去。

聽熟悉這對母子的人說，他們一家是從鄰省的一個貧困山村來的，小男孩天生聾啞。為給兒子治病，他們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日子過得很清苦。幾年前，得知國家對這部分特殊群體實行免費教育后，一家人便從山村搬到了這個城市。小男孩的父親在建筑工地打工，母親除了照顧他之外，還在附近的一家飯店幫廚，貼補家用。

前幾天，我上班時，剛好又碰到了這對母子。我走在他們身后，不知什么原因，母親突然對小男孩說：“來，寶貝，叫聲媽——媽！”一開始，小男孩并不配合，心思全放在了身旁的一輛灑水車上。后來，她將兒子拉到身邊，又重復了一遍：“叫媽——媽！”這次，小男孩張大了嘴，囁嚅了半天，最后竟真的說出了：“媽——媽！”

雖然這兩個字還是有點兒咬字不清，但顯然，包括我在內的幾個旁邊的行人，都聽得真真切切！那一刻，母親一把摟過小男孩，就那樣不管不顧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泣不成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