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浪漫是一次性的

李丹崖

朋友給我講了一個關于他祖父母的故事。他的祖母是一位大家的千金，祖父只是一個木匠。那一年，祖父到祖母家里去打制一套家具，挽著胳臂在院子里勞作，大汗淋漓。那時候，祖母正值豆蔻年華，看他們一幫木匠們熱得夠嗆，就燒了一桶竹葉茶，拎過去供他們消暑。

就這樣，祖父母一眼定情，祖母拋開了家族成見，義無反顧地嫁給了祖父。盡管日子過得清苦，兩個人感情卻很好，一輩子沒有紅過臉。

3年前，祖父因病去世，只留下祖母一個人孤孤單單。一家人都搬到了城市來住，唯有祖母獨守著老屋不愿離開。她說：“這是我和他一起住過的屋子，他有一天回來，見不著我，會著急的……”老屋里放的全是祖父打制的家具。祖母與這些家具生活在一起，心里格外安穩熨帖。

朋友一家搬到城市的第三個月，祖母打來電話，電話里泣不成聲。朋友一家人急急忙忙驅車返鄉，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原來，是祖母丟了一件東西。究竟是什么東西呢？問了半天，祖母才開口：“是一條糕點模具。”

朋友安慰祖母說：“這年頭，蛋糕誰還做？都到蛋糕店去買了。糕點模具早該進博物館了。”“不行，那是你爺爺留給我的，必須找到。”祖母執意要找。于是，一家人在老屋里翻個底朝天，總算找到了。糕點模具在床與墻的縫隙里卡著，怪不得遍尋不著。

搬開床，糕點模具掉了下來，朋友拿起來一看，驚呆了。原來，模具上刻著的不是六棱梅花，也不是吉祥如意，而是祖父的剪影，4張笑臉。這種糕點模具真是罕見。祖母摩挲著那個糕點模具，如獲至寶。祖母說：“這是你爺爺專門為我做的，總共是一對，另一只刻的是我的樣子。你爺爺下葬的時候，我把它放在了枕邊……這對糕點模具我們總共只用過一次，就是結婚那天，我吃了你爺爺的4張笑臉，你爺爺也吃下了我4張笑臉。”祖母說這些話的時候，笑了，面若兩朵桃花，在臉上肆意開著。沒說的，這是屬于他和她兩個人獨有的浪漫。一次，也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