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灣陶塑藝術與文化創意產品設計結合的實踐研究

陳睿

（廣東財經大學 文化創意與旅游學院，廣州 510320）

引言

近年來，隨著國家對文化創意產業的重視，廣東省內眾多的高校紛紛開設產品設計專業和相關課程，有力地推動了本土文化產業的發展。筆者在教學和陶藝創作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問題。其中，最能引發筆者興趣的是文創產品開發是否可以依托周邊的傳統手工藝行業，和市場產生緊密的聯系。針對這一問題，筆者對廣州周邊的傳統手工藝行業進行考察，思考當代產品設計與傳統手工藝品結合的可能性。經過考察及調研，發現石灣陶塑作為嶺南特色手工藝，其特點可以與文化創意產品設計進行結合。

一、石灣公仔的發展與沿襲

石灣陶塑公仔的發展歷史非常悠久，曾遠銷海外，銷量巨大。其主要以藝術欣賞擺設及日用陶瓷為主，充滿鄉土氣息與生活趣味。早在戰國秦漢時期，石灣地區已經出現了作坊集中的陶瓷手工業。廣東瀾石附近發掘的漢墓里出土了大量的陪葬器物，當中就有一些陶屋模型，制作得非常細膩，而一些實用陶瓷數量也很驚人，種類繁多。其中的舞樂傭和奴隸傭頗具民族地域風情。石灣在唐代已經形成了規模完善的制陶手工業作坊，以制作日用陶制品為主，多為青釉，部分著黃釉。及至宋元，石灣陶塑釉色也更為豐富，裝飾性強，出土的宋代石灣陶塑器物反映出當時的裝飾手法多為堆貼和平面勾勒花紋裝飾。元代大型石灣陶瓷器物增多，燒造技術也更為成熟，裝飾成品質量提高了許多。明清時期的陶瓷業走向了多元化發展的道路，石灣陶瓷的制作分工細致化，日用陶瓷的生產達到了輝煌的程度。

石灣陶塑包括了藝術觀賞性陶塑和實用陶瓷，明清鼎盛時期多生產極具裝飾感的案頭小品和玩賞性小型雕塑，題材多取自于生活，以人物和動物形象為主，銷量巨大。石灣的人物陶塑名家輩出，作品多為佛教、道教塑像，漁樵耕讀一些常見的角色也是藝人們樂于表現的對象，無不塑造得親切歡喜。其中劉傳的李白像，表現得神采飛揚（圖1）。精微細致的山公盆景也是石灣的特色之一，藝人們將生活中的場景和人物形象縮小得如米粒般，襯托以山石樹林，具有濃重的觀賞意味。在動物雕塑方面，龍鳳走獸禽鳥家畜都是常見的塑造對象，石灣更是以黃炳所創造的“胎毛”技法名聞天下，用此技法塑造出來的鳥獸羽毛栩栩如生。同時陶塑藝人也將人物動物雕塑搬上了屋脊瓦梁，表現出一幕幕精彩的故事畫面，用來裝飾美化當地人的生活，嶺南地域特色濃郁。此外在釉色上，石灣陶塑廣學博采，終成一派。其釉色鮮艷豐富，清代的石灣創造了仿鈞窯特色的石灣釉色，世稱“廣鈞”，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翠毛藍。

> 圖1 劉傳作品《李白》（2010年8月14日《佛山日報》電子版）

> 圖2 陳睿、戴連和作品《嶺南牧牛娃音箱》

> 圖3 陳睿、周國彪作品《嶺南鍋耳屋筆筒》

> 圖4 陳睿作品《“藕斷絲連”燈》

二、石灣公仔市場的現狀剖析

古今中外的石灣陶塑收藏者都會被石灣藝術陶塑生動的造型、豐富的表情所打動。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歐美日韓大量的角色設計產品涌入了中國，普通的老百姓對公仔產品的欣賞角度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石灣公仔這么多年來一直以傳統的吉祥寓意花鳥、歷史人物題材為主，此類傳統的題材與中國傳統的文化要求是非常契合的，這些作品的創作理念根源于傳統的教育。例如至圣先師孔子像，或者老子騎牛、達摩面壁、桃子石榴樹等，由于其中蘊藏著豐富的傳統文化，故深受中老年人的喜愛，作品的客戶也主要以中老年人為主。但正是這些喜聞樂見的內容，對石灣陶塑的現代化多元發展產生了局限性。由于商業化的需要，手工藝人們忙于塑造具有“好意頭”的產品，優秀的具有人文思辨性質的作品則發展緩慢。

由于市場接受面的不斷萎縮，以及產品生產線的單一化及民俗化，導致產品的銷量不斷下降。而石灣藝人非常強調師徒制，強調技術的保密性，很少會接受外面的設計師進工作室來制作作品，石灣的顏色釉品種非常少，產品樣式相對單一。石灣的保守及固步自封，缺乏對外來的新鮮設計元素的吸取，這些因素都制約了石灣公仔的發展。

師徒制的固定傳承，導致了產品造型高度的類似，題材的局限，釉料搭配的一成不變，這些都使石灣公仔牢牢地套上民俗及傳統的帽子，而這頂帽子又進一步地造成了惡性循環，導致了更加激烈的行業競爭，體現在商業市場上就是降價銷售，降低質量銷售。

當下的實際情況是，若有工藝師開發一個新的形象，釉色稍微有所不同，推出市場后獲得不錯的銷量，隨后即開始大量的翻制自己這一款產品，其他的工藝師稍加修改后臨摹仿造，很快這一個類型產品就充斥著整個石灣的市場。石灣陶塑產品的另一個現象是大量的工匠模仿工藝大師的作品，作品類型往往都是觀音和羅漢，或者東坡居士李白等歷史名人，這樣的產品由于制作速度的迅速和模具化，往往是只具外型，而沒有內蘊，作品的神韻缺失?！氨M管吸收了傳統文化的養料以及西方雕塑藝術的先進技法，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比較符合人的基本形體的解剖結構肌理，有時也塑造得使人感覺到血液在肌體內流動，呼之欲出。但是，面孔卻是呆板的，有的作品似乎氣宇不凡，挺胸凸肚，然而內心世界的表達卻是模糊不清或一般化……”①

《石灣公仔》一書的作者劉孟涵在書中提到一個問題是石灣公仔的地域性風格太強，有很多的造型具有很大的嶺南地域風情，而且異常夸張?！奥洱X，聳肩，擒縮，可能會讓嶺南人有某種親切感，太過分就讓非本土人士產生俗不可耐的厭惡。”②這樣造成一些不了解嶺南地域文化的觀眾由于文化的差異而不能接受。

產品設計作為實用學科，目的是改善和方便人們的生活，設計者需要研究當代消費者，關注他們的需求。傳統的陶塑需要適應時代的發展，滿足人們的審美情愫和實用的功能。網絡時代的信息容易獲取，人們的思維與生活方式、審美標準相對于父輩，既有所傳承又有很大的區別，他們需要的是購買具有現代創意美感的作品去裝飾和充實空間，打造具有當代品位的生活美學風格。

作為佛山石灣公仔未來消費主力的現代年輕人深受西方審美觀念的影響，喝著可樂聽著流行樂長大，在視聽藝術方面不僅喜好觀看歐美日韓影視作品，大多數也更喜歡西方的簡約設計或者風靡全球的日韓唯美風格。在文創衍生品與手辦制作等方面，新興的舶來動漫角色占據了大量的市場份額，石灣公仔在年輕人視線之中慢慢淡出，銷量日趨萎靡。

三、石灣陶塑與文化創意產品設計結合的實踐

中華文明源遠流長，有大量的文化元素可借鑒和參考使用，可表現的方面非常多。石灣陶塑的當代轉化過程中所面臨的困境是著重技藝借鑒傳統，創作理念已經落后于時代，沒有將傳統技藝與現代設計理論相結合，滿足不了日趨進步的人們的審美需要。在此筆者結合自己多年的工作經驗，提出幾個觀點，結合到石灣公仔的設計創作和生產中。

（一）傳統造型卡通化再設計，古為今用，洋為中用

筆者嘗試將傳統文化與現代的審美相結合，傳統石灣陶塑造型結合西方卡通設計理論。提煉出簡練的形體，豐富夸張的表情，多樣化動態，開發出來的產品會適應市場。這些產品既根植于傳統文化，又結合新的元素，會讓更多的年輕人喜歡上石灣公仔。例如故宮博物院的文創團隊，擇取文物造型因素，復刻出來并且結合當代的設計手法開發出系列爆款的文化創意產品。

（二）把握潮流趨勢，運用當代流行釉料

傳統的石灣釉料品種有限，大部分顏色鮮艷，極具特點。這些釉料與傳統的造型結合很成功，塑造了昔日佛山藝術陶塑的特點，具有強烈的嶺南民間藝術趣味。另一方面石灣釉料的強地域性又限制了石灣陶塑文化的發展。發展史上石灣窯口曾多次成功仿制其他地區窯口燒制，特別在釉色的學習方面，曾取得很大的成就。

時代和審美在不斷變化，應當學習和把握這種變化趨勢，才能更好的去適應時尚潮流，甚至于引領潮流。學習其他地區甚至國外的釉色制作方式，或直接引進新品種釉料。例如引進景德鎮的種類繁多的顏色釉。

（三）實用性和觀賞性有機統一，溫暖有趣結合現代科技

將陶塑公仔作為載體，在其生動有趣的造型上，加上電子設備，具家庭實用性。現在市場上大量的石灣公仔僅僅具有觀賞價值，使用范圍局限性大。在城市家居生活中，居住空間有限，不可能購買大量純粹的欣賞用品，但一旦轉化為生活用品陶瓷，其功能性得到增強。筆者創作了系列公仔臺燈、公仔音箱（圖2）等。將個人設計理念附于其中的半手工設計品，相對于機器化流水線出來的工業產品，更具傳統手工藝品的溫暖和趣味。

文化創意產品的特點是同時滿足物質的使用功能與精神上的需求，此類型陶塑文創產品推向市場，可提升室內空間格調，展現購買者的個人素養和品位。筆者選擇具有地域色彩的建筑元素，將嶺南鍋耳屋元素納入產品設計中，制作出具有實用價值的筆筒。

（四）回歸校園，升級理論體系

陶藝家去國內外的專業美術院校學習和深造。學習構成藝術，學習流行的設計風格，學習如何在傳統的造型基礎上加入當代設計元素。筆者參加的國家藝術基金項目《嶺南傳統手工藝再生的創新人才培養》，此項目有針對性地對傳統手工業普遍存在的問題開展了創新創業培訓，優化傳統匠人的知識結構和升級設計創新能力，實現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與再生。培訓的老師都是廣州美術學院一線教師團隊，其課程的安排包括《以地方工藝實現文化創新》《嶺南傳統手工藝與現代產品設計》《設計師的創新能力構成與培養》等。參與培訓的手工藝人的知識結構得到了迭代升級，創新意識和設計能力獲得了提升。筆者創作了陶瓷與燈具結合的作品，突破了傳統的思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圖4）

結語

石灣陶塑藝術誕生和發展在嶺南這一商業氣氛濃厚的區域，經歷代發展傳承，逐漸形成其具有特色的產業鏈。但是近年遇到瓶頸，綜合各方面的因素，筆者認為石灣陶塑應該在自身持續發展的基礎上，發揚其善于仿制和創新窯變的特質，與新興的文化創意產業結合起來，共同謀求新的飛躍?！?/p>

注釋：

①林明體.石灣陶塑藝術.[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316.

②劉孟涵.石灣公仔.[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6：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