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力



在關于蝗災的各種記載中,有著幾乎一樣的恐怖描寫——蝗災爆發時,大群的蝗蟲烏云蔽日般蓋地而來,它們咀嚼、吞咽著所到之處的一切綠色植物,赤地千里,慘不忍睹。
2020年年初,一場歷史罕見的蝗蟲災害再次席卷東非和亞歐大陸。2月11日,聯合國糧農組織向全球預警,希望全球高度戒備當前正在肆虐的蝗災,防止被入侵國家出現糧食危機。這次的蝗蟲數量猶如天文數字,4000億只沙漠蝗從非洲出發,飛過紅海,到達伊朗、巴基斯坦、印度等國家。但是,它們想要到達中國還是比較困難的。因為沙漠蝗喜歡干熱氣候,最高只能飛行到海拔2000米左右,對于它們來說,喜馬拉雅山脈就是一道隔絕屏障。而且,沙漠蝗從云南入境的可能性也很小。它們不僅無法翻越寒冷的喜馬拉雅山脈,也很難適應云南邊境地區大片的熱帶雨林,因為大量的降雨會打濕它們的翅膀,讓它們無法飛行。此外,還有研究表明,沙漠蝗并不是什么植物都吃,它們主要啃食禾本科和莎草科植物,熱帶雨林里的絕大多數植物并不是沙漠蝗的食物。
雖然沙漠蝗對我國無法造成直接影響,但對于這些和人們搶奪糧食的可怕生物,許多人還是非常關心。究竟是什么原因使這些看似不堪一擊的微小生命具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為什么這個遮天蔽日的夢魘會像魔鬼一樣,千年不滅?讓我們來探究一下蝗蟲身上的那些秘密,答案也許就藏在其中。物喜歡的食物。但也有一些色彩艷麗的蝗蟲是有毒的,例如非洲馬達加斯加島上以有毒乳草為食的馬達加斯加瘤背蝗(也叫乳草蝗),它那艷麗的色彩就是一種警戒色。
目前已知的1萬多種蝗蟲中,真正對人類造成威脅的不過300種左右。在我國已知的1000多種蝗蟲中,有害的只有60多種。對禾本科植物可造成較大危害的蝗蟲,主要是東亞飛蝗、稻蝗、蔗蝗和尖翅蝗等。危害豆類、馬鈴薯、甘薯等作物的蝗蟲,主要是短星翅蝗、負蝗等。在廣大牧區,危害牧草的蝗蟲也很多,主要是西伯利亞蝗、戟紋蝗、小車蝗、牧草蝗、雛蝗、痂蝗以及意大利蝗等。
蝗蟲也是個大家族
蝗蟲屬于直翅目蝗科,根據我館收藏的化石顯示,至少在1.65億年以前,它們就已經出現在地球上了。生活在南美洲哥倫比亞和秘魯的斑翅巨蝗是世界上最大的蝗蟲,雌性體長可以超過13厘米,同區域的一種后翅為紫藍色的藍翅巨蝗的雌性體形也有那么大,但是斑翅巨蝗的雄性體形更大,因此斑翅巨蝗成為世界最大蝗蟲桂冠的擁有者。我國最大的蝗蟲種類是棉蝗,它是棉花的害蟲之一。
大多數蝗蟲具有保護色,以綠色和褐色為主,是許多動
蝗蟲是如何孵化出來的
我曾經飼養過幾種我國常見的蝗蟲,它們在短暫生命期內的頑強生命力,讓我對它們刮目相看。
秋天,雌蝗蟲將卵像農夫栽種莊稼種子一般,“種植”在土壤里。自然條件下,“種植”場所大多是濕潤的河灘、湖濱以及田埂,我養的蝗蟲則是在玻璃瓶里完成這一切的。
晴朗的夜晚,雌蝗蟲便開始了產卵活動,它們一般會選擇那些看起來比較潮濕但又并非完全被水浸潤的砂質地面,來完成這項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雌蝗蟲的尾部非常有力,可以幫助它們在砂質地面上挖洞。一開始,它們努力地依靠發達的腹部肌肉推動腹部末端的產卵器,像石油工人般在地面鉆出一口小小的井。在這口小井內,它們精心產下若干粒卯,多數情況下,這些卵每30~60粒成一塊。
挖掘和產卵的過程往往長達幾十分鐘,在完成產卵后,雌蝗蟲顯然已經筋疲力盡了。休息片刻之后,它們會將小井四周的土弄松一些,用尾巴將浮土推入小井中,就像農夫用鋤頭將土填入洞穴一樣。最后,它們還要用腿將上面的土弄平整。
這些卯會在地下靜靜地等待來年,當地面的溫度漸漸升高以后,卯的顏色會逐漸變為醬色——一些柔弱的小昆蟲準備破卯而出了。卵塊雖然距離地面最多兩三厘米,但對于體長不過幾毫米的初生幼蝗而言,卻是一段艱難的路程。它們用什么方式從土中開出一條通向世界的隧道?它們纖弱的身軀是如何支撐這些工作的?我對此充滿了好奇。
新生的幼蝗只有頭部能自由轉動,它們的6條長腿被狹小的地下空間完全限制了。那因為一粒沙子的阻礙就會折斷的觸角、那稍微用力就會斷脫的幼嫩長腿,顯然是不可能將幼蝗從地下解放出來的,它們需要挖掘工具。但這些柔軟的、幾乎還沒有什么顏色的小蟲子,既沒有強健的肌肉,也沒有堅硬的爪牙,要挖掘出一條是自己身體長度10多倍的通路,無異于一個赤手空拳的礦工要開鑿堅硬的巖石。但是,它們居然成功了!我通過玻璃瓶壁觀察到,幼蝗孵化后不久,就依靠頸部推開頭部周圍潮濕的沙土,努力將身體向地面移動。它們靠體內的液壓使頸部膨脹,然后蠕動身軀,推動這個“液壓鉆頭”向地面運動。每前進一兩毫米,頸部的體液就會回流腹部,幼蝗便要休息一小會兒,然后再一次膨脹頸部……
幾個小時后,幼蝗終于將頭拱出了地面。但是,這不過是它生命旅程的開始,因為它們還需要4~7次蛻皮,才能成為既善跳又善飛的成蟲。而蛻皮也是蝗蟲成長過程中一個非常危險的關口,稍有差池就可能使它們喪命。
纏繞千年的夢魘
“飛蝗蔽空日無色,野老田中淚垂血。牽衣頓足捕不能,大葉全空小枝折。”蝗災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的夢魘。在人類歷史上,它和水災、旱災同為威脅人類生存的三大自然災害。全球除南極洲、歐亞大陸北緯55。以北地區,均可能發生蝗災。危害最嚴重的蝗蟲就是沙漠蝗,其最大擴散面積可達2800萬平方千米,約占全世界陸地面積的20%,受災人口可占全世界人口的1/10以上。
自春秋戰國以來的2600多年間,我國僅中原地區發生的較嚴重蝗災就有800多次,平均每3年發生一次,而且每隔5-7年,就會發生一次大規模的蝗災。蝗蟲不僅直接造成災害,還間接引發了無數次戰爭。
從有農耕史以來,人類就開始與蝗蟲進行一場綿延數千年的戰爭。早在2000多年前的《詩經》中,就有先民們治蝗的記載,當時人們采用的是火燒和挖埋方式相結合的治蝗方法。然而這一切似乎收效不大,于是古人對蝗蟲的態度由恐懼轉變為敬畏。就在新中國成立前,蝗災泛濫的中原地區還遍布著大大小小的“蝗神廟”,里面供奉著蝗頭人身的“蝗神”。
隨著科技的進步,人類的滅蝗方法由先輩們最原始的鞋底打、掃帚撲、火燒等方式,發展到飛機噴灑化學農藥,曾幾何時,“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的恐怖景象似乎已經遠去了。然而就在今天,當人們對蝗災感到幾分陌生的時候,它卻毫無商量地再次降臨。大家可能都很關心,蝗災卷土重來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個體而言,蝗蟲是脆弱的,我們只要一抬腳,就可以把它踩得粉碎。少量的蝗蟲在生態系統中還是不可缺少的環節,只有當環境改變時,它們才有可能演變成災難。蝗蟲生長繁殖迅速,到處都有它們的身影。它們把家安在河灘、荒漠、湖泊邊緣的沙地,那里是它們的樂園。當密度低時,它們與其他昆蟲一樣,安分守己。只有當環境過于適合繁殖、種群密度迅速增加時,它們才會由于食物缺乏或被荷爾蒙所左右,進行大規模遷飛,形成蝗災。因此,蝗災并非無緣無故的,而是環境無法滿足蝗蟲自身的生理需求后產生的。
渴求食物或遠行繁衍的蝗蟲數以億計地聚集,越來越躁動不安。終于,有一些蝗蟲飛向了天空,只要有幾個首領的帶領,其他蝗蟲就會不由自主地被裹挾進狂熱的氣氛中,一起飛上天空,轉瞬之間遮天蔽日。綿延不絕的蝗群遮蓋了天穹,巨大的陰影給地上的人們帶來無邊的恐懼。蝗群本能地喜歡陰暗,它們往往跟隨雨云,或借月光飛行,順風時可以漂洋過海。它們落下后就要吃東西,據統計,每只蝗蟲一生能吞下600多克禾本科植物的葉片,1平方干米規模的蝗群一天的進食量相當于3.5萬人一天的進食量。當它們饑餓時,凡是它們咬得動的東西,幾乎無一幸免。如此龐大的隊伍,所到之處,大地自然會被洗劫一空。
人類活動也會誘發蝗災
適合蝗災發生、發展的生態條件,有時候是大自然對蝗蟲的“恩賜”,有時候則是我們人類活動的結果。民間諺語說:“先澇后旱,螞蚱成片。”古人早就已經觀察到,蝗災特別容易在水災、旱災和森林過量砍伐之后出現。打開一張地圖便不難發現,在我國歷史上,影響最大的蝗災主要發生在北緯42。以南的平原地區。這里正好是農業生產歷史悠久、人口密集、森林植被早已蕩然無存的中原地區。
由于人類的長期活動,這些地區的河流上游的森林遭到大量砍伐,造成了嚴重的水土流失。每當中下游地區夏季暴雨或冬季干旱,河道中便淤積了大量泥沙,形成了大面積的荒灘,最適合蝗蟲產卵。而荒灘上繁茂生長的蘆葦等雜草,正好又成了幼蝗出世后的豐盛食物。再加上蝗蟲可以借助彼此的氣味集合在一起,一支龐大的“軍團”就這樣形成了。在吃光周圍的植物后,蝗群就向另一處食源進軍了。
而這次大蝗災的起因,應該就是隨著全球氣候變暖,非洲許多地區的氣溫普遍偏高,而且少雨,十分有利于蟲卯越冬,再加之河流頻繁斷流,裸露的河床也有利于成年蝗蟲越冬,因此容易暴發蝗災。氣象學上有個著名的“蝴蝶效應”,簡單解釋就是,大洋這邊的一只蝴蝶扇動翅膀,可能會造成大洋那邊的一場風暴。生態的鏈條也是如此,往往是旱災剛過去,就發生了蝗災,一切其實環環相扣。
(責任編輯: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