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E運動跟財務自由有什么不同？

彭韌

圖/視覺中國

只需要了解FIRE運動的四個字母分別代表什么（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我們就能知道這個詞的意思：財務獨立，提前退休，但是如果不了解它的來龍去脈，我們可能還是無法理解它真正的內涵。

比如，可能有人會提出問題：FIRE不就是等于財務自由嗎？或者，FIRE跟節儉度日、努力存錢相比有什么不一樣？

簡單地說，FIRE是一項致力于縮減消費和提高儲蓄和投資的運動，它能夠讓實行者比傳統預算和退休計劃所允許的更早實現退休。

在美國，FIRE運動的追隨者們通常通過將70%的收入投入于儲蓄，從而在65歲的常規退休年齡到來之前辭去工作，在之后幾十年僅僅依靠從投資組合中的小額提款來生活。

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FIRE是一個比財務自由要低得多、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也現實得多的財務目標，因為財務自由意味著不需要降低當前的生活質量和犧牲未來的生活方式，而FIRE則難免會需要作出權衡。

胡潤百富榜在2018年曾經給出了一個非常具體的財務自由門檻：一線城市2.9億元人民幣，二線城市1.7億元人民幣，姑且不管這個數字是否科學，有條贏得高贊的評論表示，真正擁有這么多財富的人大都起早貪黑，比其他人更加勤勉。

另一方面，FIRE的目的性和計劃性又要遠遠強于簡單的節儉度日、努力存錢。因為從一開始，它的目的是為了讓人們能夠提前退休，從而擁有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而很多僅僅只是熱衷于節約和儲蓄的人可能從來沒有考慮過提前退休的問題。

FIRE的核心理念：金錢是生命的能量

要理解FIRE運動的實質，我們就需要了解它的起源和核心理念。FIRE運動誕生于薇姬·羅賓（Vicki Robin）和喬·多明戈斯（Joe Dominguez）在1992年合著的一本暢銷書：《你的錢還是你的生活》（Your Money or Your Life），臺灣版本譯名《富足人生》，這本書目前還沒有大陸引進版，如果有的話可以翻譯成《要錢還是要命》。

這本書最核心的觀點是：金錢是生命的能量（money is life energy），它指出，大部分人都在通過付出自己的時間來賺取金錢，同時又在用金錢來換得更好的生命體驗，有時候我們會把“賺錢”的手段跟“獲得更好的生命體驗”的目標混為一談，把手段當成了目標本身，所以幸福感和錢不一定成正相關，財富到達一定的飽和程度之后，幸福感反而可能會下降。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石破天驚的觀點，微觀經濟學教材里就有如何在勞動和閑暇之間獲得最優平衡的簡單模型，但是這本書詳盡地普及了這個觀點，并且建議讀者們誠實地計算一下他們的時間到底值多少錢，然后把生活花費和為了賺錢而投入在工作上的時間進行比較，看看除了金錢之外，你的時間是不是已經“入不敷出”。

具體的計算方式是：首先算出自己真正的收入，不僅包括工資、投資收益，還要減去因為這份收入而不得不產生的支出，比如住房、交通和由于工作而產生的社交費用等等;其次再計算出這份工作所耗費的所有時間，包括正常上班時間、通勤和加班時間，甚至包括那些看起來沒有在工作、但是大腦都被工作情緒占據的時間。

總之，計算出一切因為這份工作產生的金額支出和時間支出，然后根據這個數字來計算一下自己的真實時薪。計算完真實時薪后，我們就可以把一切金錢支出都折合成時間支出，或者把一切時間支出都折算成金錢，使用同一個單位方便進行比較。接下來，作者建議每次在進行非必需的消費時，我們都要審視自己為了這筆消費而付出更長時間的工作到底值不值得。比如，當你想買一個最新款的名牌手提包，你可以先計算一下，為了這個手提包而增加100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是否值得;當你面對一杯只有幾十塊錢、但需要排半小時隊才能喝到的網紅奶茶的誘惑時，你也可以把這個等待時間換算成金錢，然后就會意識到它的實際成本可能已經遠遠超出了三位數。

最后，作者指出，如果你越經常來做這樣的換算和比較，就越有可能減少自己的許多非必需消費行為，從而有更多時間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FIRE的施行準則：不同狀態的FIRE

FIRE運動的基本規則非常簡單： 量入為出，花費不要超過你的收入，用更便宜的替代方案來減少開支，避免負債，培養兼職或兼職工作，投資低成本指數基金，以及不要從你的退休賬戶中支取太多錢。那么如果想要實現FIRE，到底需要達到哪些條件？

這個問題對于每個人來說答案都不一樣，實際上，不同的人所理解的FIRE狀態都不一樣，根據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未來期望，有人把FIRE運動的目標分成了四個變種，分別是肥火、瘦火、咖啡師火和海岸火。

1.肥火（Fat FIRE）：指那些儲蓄較為充裕，財務狀況比大多數正常退休者更好的FIRE追隨者，他們就算退休之后也能夠不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2.瘦火（Lean FIRE）：指那些儲蓄僅僅只夠最低支出，所以必須盡量壓縮開支的FIRE追隨者，他們往往會過上嚴格遵守極簡主義的生活。

3.咖啡師火（Barita FIRE）：指那些已經辭去朝九晚五的傳統工作，但是目前仍然從事某種形式的兼職工作，以支付當前開支并且仍在努力攢錢的FIRE運動追隨者，他們中有不少是自由職業者。

4.海岸火（Coast FIRE）：指那些已經攢下足夠的錢來覆蓋當下和未來的生活開銷，但是當前仍然從事某些兼職工作的FIRE追隨者，跟咖啡師火們不一樣的是，海岸火們的工作更多的是出于興趣和熱愛，而不是為經濟情況所迫。

這四種FIRE形式看上去有些令人眼花繚亂，但其實關鍵只要看你的儲蓄是否足夠覆蓋退休后的生活成本，不需要改變生活方式，以及你是否還在從事一份兼職工作，是自愿還是被迫。

一個成功的退休計劃的主要目標是確保退休后仍然能夠有足夠的收入來維持和改善希望的生活方式，大部分理財專家建議的退休收入的安全線，是退休前收入的70%到80%;同時，大部分理財專家會建議在退休的第一年從你的基金中抽出的資金不要超過總額的3%到5%，你可以調整你的年度提款以跟上通貨膨脹的步伐，維持一種可持續的生活方式。

當然，這一比例也取決于退休后的生活方式，取決于你希望如何度過你的退休生活，你是想過一個安靜的、大部分時候宅在家里的退休生活，還是希望實現一些年輕時候的心愿，比如環游世界或者精通某種樂器。

另外，考慮FIRE的條件還需要考慮其他因素，比如評估目前所擁有的資產，在退休前還能夠存多少錢，你希望離退休還有多少年，你預期在退休后還會生活多少年等等。當然，這樣的預測不可能做得非常精確，但是一份詳細的規劃仍然必不可少。

其他選擇：你真的想要提前退休嗎？

有時候，提前退休并不是人們計劃之中或者主動追求的事情，比如讓他們提前退休的原因是被解雇、長期生病或者照顧家人，而對于FIRE運動的追隨者們來說，提前退休是一種有意識實現的行為，比如希望實現環球旅行或者追求某種愛好的夢想，但這絕不是唯一的出路。

雖然對于那些“社畜”來說，提前退休聽上去是一件很誘人的事情，但是等到不少人真正退休之后，他們又會對自己無所事事的狀態非常不滿。其實，這些希望提前退休的人內心真正期望的并不是不工作，而是改變自己的工作和工作狀態。

當我們陷入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的時候，我們很容易看到它的各種負面效應，忽略了它的正面價值。比如，對于很多人來說，公司其實就是他們最主要的社交場所和渠道，不妨捫心自問，你在公司之外是否有一個足夠強大的家人和朋友網絡？如果離開了工作崗位，你是否還有足夠的機會來滿足你的社交需求？

另外，在退休之后你會擁有大量時間，你真正想好這些時間用來做什么了嗎？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雖然他們極度厭惡手頭的工作，但是除了工作之外，他們其實并沒有培養幾件能夠深入鉆研的興趣愛好。有些聲稱自己在退休后要做環球旅行的人，可能剛走出家門就會發現外面的世界并沒有自己在辦公間時想象的那么精彩和有趣，旅程同樣也困難重重。

最后，就算現在還沒有充分意識，但對許多人來說，工作已經成為他們身份的一部分，沒有工作他們可能會迷失自我。如果沒有一個職業頭銜，一些人會從內心感到不適應，甚至感到內疚，或者對自己擁有的時間產生負罪心理。

所以，那些對FIRE運動有興趣的人，必須要認真地面對三個問題：首先，他們要弄清楚自己真正的愿望是什么，是否只是將退休作為一種躲避和逃離現有職業生涯的手段;其次，他們能否在漫長的退休生涯中找到自己的樂趣所在;最后，他們能否在告別職業身份之后建立起新的心理認同。

誠實地面對這三個問題之后，一些FIRE運動的追隨者找到了另一條出路，那就是在中年之后改變工作，甚至徹底轉變自己的職業方向。很多人在年輕時候都有過一些當時看起來不切實際的夢想，他們選擇了更加實際的職場起點。

中年轉行就是一個重新點燃這些夢想的機會，在工作了幾十年之后，你可能會擁有更多的資源和時間開始一條全新的職業道路，這條道路既能帶來收入，也能帶來樂趣。雖然人到中年之后，學習能力在下降，體力和精力大不如前，但另一方面也意味著中年人會有著更多的社會和金錢資源來實現夢想。

不要覺得“老狗學不了新把戲”，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2017年的一份報告，到2024年，幾乎每四個工人中就有一個年齡在55歲以上，在美國2018年時幾乎50%的就業增長是由55歲以上的工人帶動的，此外，投資者研究出版物《里斯奧報告》對統計局2018年統計數據的分析顯示，當年近49% 的就業增長來自55歲及以上的工人。

同時，學習新技能永遠不會太晚。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在職培訓、自學教育和線上課程，幾乎在任何一個領域，只要你想學，資源都是無窮無盡的，同時，工作經驗也能夠幫助你更容易理解一些在學院里很難掌握的實踐性課程。

還有一些人會選擇創業，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PS）和《小企業周刊》在2018年進行的一次年度小企業內部調查發現，65%的受訪者夢想在退休后創業，即便是退休人員也有很好的機會獲得創業成功，因為他們有著更多的財富、經驗和個人網絡來支持他們的創業努力。

不管是退休還是創業，它的本質都是讓你把時間投入到你更喜歡做的事情上去，而不是為了工作而工作，這并不違背FIRE運動的初衷：金錢是生命的能量，不要把“賺錢”這種手段跟“獲得更好的生命體驗”的目標混為一談，把手段當成了目標，至于提前退休，只是一種水到渠成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