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專利軍轉民問題及對策研究

中國人民解放軍91054部隊 李玲燕 陳兆峰 李 峰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國防經費投入大幅增加，國防實力不斷提升，如“天宮”空間站、 “神舟”系列飛船、“北斗”導航系統、“天河”二號超性能計算機、國產航母等一系列成果不斷誕生，這些成果充分反映出我國在航空航天、船舶電子等領域取得的突出成績。雖然我國在高科技國防領域攻克了眾多技術難題，國防專利數量也在逐年增長，但是由于國防專利保密屬性及管理體制僵化等，這些由國家投入了大量人力與資金而開發的國防專利并未得到充分使用，其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相對較低，制約了我國國防科技軍民協同創新的深度發展。根據上述問題，本文探索并分析了國防專利“軍轉民”的制約因素及對策，以期為后續相關研究提供有價值的參考與借鑒。

二、國外國防專利軍轉民經驗

2016年至今，我國多個部委先后發布了多項關于國防知識產權的工作指導意見。只有建立順暢和高效的轉化機制，才能將可公開的國防專利應用于民用領域。國外開展國防專利軍轉民的時間早于我國，加強對國外國防專利軍轉民的分析將有助于我國完善國防專利制度，促進軍民深度協同創新發展，以及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一）美國在國防專利軍轉民方面的做法及經驗

美國的軍事優勢主要是建立在高新技術的基礎之上，其對高新技術研發投入非常大。1963年，美國頒布《總統專利政策說明》，規定專利發明方可以保留國防專利所有權，但國家享有對專利面向大眾開放的權利。1986年，美國出臺《聯邦技術轉移法》，進一步刺激國防專利的技術轉化，該法規中明確規定了技術開發主體對其發明創造享有的權利界限，并允許發明人進行經營許可或者轉讓等行為，這種產權制度大大促進了美國國防科技的高速發展[2]。1994年，美國國會提出了“軍民一體化”的國防工業發展思路，即軍工技術向民用領域擴散、軍民雙方共同研發、商務技術嵌入國防防務領域。美國的軍工企業國防專利轉化體系對我國在此方面的工作具有非常高的借鑒意義。

（二）日本在國防專利軍轉民方面的做法及經驗

日本的國防成果轉化工作雖然起步較晚，但是充分吸取了其他國家在國防科技與民用科技領域發展不平衡的經驗教訓，積極研究軍工技術成果轉化，將國防專利軍轉民用于維持軍工企業生存發展及調整軍工產業結構。日本十分重視軍民兩用技術轉移，主要體現在體制機制改革、國防采購管理改革、軍民兩用技術通用性改革等方面，并以此來推進軍民兩用技術的雙向轉移，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國防科研風險并促進了國防科研的穩定發展。

三、國防專利軍轉民存在的問題

2014年，我國在全軍系統領域申請的國防專利數量已經超過4萬件，這表明我國在國防專利的成果轉化工作上已經取得了一系列成績。但是，仍然有大量的國防專利處于“休眠”狀態，我國在國防專利軍轉民這條道路上仍然有很漫長的路要走。根據軍委裝備發展部國防知識產權局2017年公布的數據，可以得到1985—2010年間國防專利申請數量的具體數據（見圖1），從圖中可以看出，1985—2010年間國防專利的數量基本是逐年增加的。

以陜西省為例，研究發現省內有10家軍工單位擁有88項國防專利，但在實際工作中得以應用的國防專利有32項，轉化率約為36%，而面向地方經濟進行轉化的國防專利，其轉化率甚至不超過5%[3]，該數據遠低于歐美國家和地區的60%。導致我國國防專利轉化率較低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國防專利降密解密困難

2004年11月，我國出臺了《國防專利條例》，其中規定了國防專利的降密、解密規范，因此各單位在對專利進行轉化時都本著謹慎、保守的思想處理此類問題，這也導致大量原本可以及時、高效得到轉化的專利卻被“珍藏”起來。2017年3月，軍委裝備發展部國防知識產權局集中解密了3000多件國防專利，挑選出了1985—2013年期間的2322件專利，其中截至2017年末已過保護期限的專利為581件，保護期未滿15年但已經失效的專利為492件，剩余仍然處于有效期的專利為1249件[4]，數據分布如圖2所示。從數據中可以看出，無效專利數量占總專利數量的46.2%，如果把數據統計到2019年，無效專利的占比可能會更高。

圖2 已解密國防專利數據統計

（二）國防專利的權利歸屬不明確

為了更好地保證國防安全及國家重大利益，目前，涉及國防安全的重要發明專利的權利一般歸屬于國家。例如，重大武器發展規劃、核動力等設施所產生的發明專利，其權利直接歸屬于國家。國防科技領域內通過職務發明的專利一般會將權利歸屬于單位，但有些職務發明是利用本單位的平臺、技術等條件完成的，發明人可以與單位事先約定返還資金或繳納使用費，這樣發明人的專利權才能得到合理保障。截至目前，我國還沒有建立完善的國防專利權行使的代表主體制度，這主要是因為國防專利對國家安全、國有資產等國家利益十分重要，如果沒有明確的法律授權，任何單位都不會將國防專利進行輕易的市場轉化[5]。

（三）國防專利軍轉民運營機制不順暢

目前，我國尚未形成完善的國防專利軍轉民的政策體制，出現國防專利與普通專利分割嚴重、行業壟斷嚴重、保護主義嚴重等現象。國防專利相比于普通專利，在保密性和專營性方面會更強，少有機構可以獲得許可進行經營。例如，中國航空專利中心、南京理工大學專利中心等，這些機構都是由國家知識產權局經過核準的專門的專利代理機構，一些地方成立的軍民協同創新平臺與這些專利機構存在著溝通上的脫節，導致軍民協同創新過程中的國防專利價值評估無法順利進行。

國防專利要成功實現軍轉民，需要國防專利的供給方、需求方與專利服務中介三方共同協商完成。其中，專利的供給方一般為軍工企業或軍內科研院所，他們需要及時掌握市場信息，對轉化中的知識產權價值進行及時評估，特別是轉化過程中可能帶來的收益與存在的風險；國防專利的需求方主要是經常關注國防專利內容的企業，他們對國防專利技術市場效益的高低有基本的估值；第三方專業服務機構又稱專利服務機構，他們需要建立相應的信息平臺，為國防專利的供給方與需求方做好對接服務工作，最終促成國防專利市場交易的完成。截至目前，國防專利市場化服務信息化平臺主要依托軍委裝備發展部下屬的平臺，從該平臺的建設情況來看，僅僅對解密的國防專利的一些基本信息進行了公開，缺乏對這些專利的市場效益與風險的評估，這大大制約了我國國防專利軍轉民市場化的進程[6]。

四、國防專利軍轉民對策研究

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主席多次強調科技創新是實現強軍目標的必然選擇。當前，我國國防科技、民用科技兩大體系仍處于互相分離的狀態，兩大體系尚無法有效地融合到一起，互動共享不足的問題較為突出。要加快建立國防專利軍轉民創新體系，必須拆除這兩者之間的壁壘，圖3為國防專利軍轉民流程圖。

圖3 國防專利軍轉民流程圖

（一）開展國防專利定密、解密制度改革工作

開展國防專利定密、解密制度改革工作，不論在促進信息共享方面，還是在促進軍民用技術雙向轉化方面，都是國防專利軍民協同創新所必須具備的基礎性與先決性條件。國防科技成果轉向民用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這其中涉及國防利益和國家秘密，其轉化首先要跨越國防專利解密這道關口。

1.建立國防專利密級定期審核制度

定期組織工作組對現有國防專利的涉密情況進行審查，并且合理確定密級，同時對可轉化的國防專利技術進行及時梳理，編纂成國防專利軍轉民項目推薦目錄并及時下發。對定密解密的實施細則進行完善，明確國防專利定密解密標準及規范。對不同類型的國防專利進行分類管理，制定出相應的解密條件、標準程序、實施細則等，形成標準統一、操作規范、便于推廣的解密工作手冊，按照解密手冊及時對國防專利密級開展審查及降密、解密工作。

2.探索國防專利定密、解密屬地化管理模式

理清國家各層級在國防專利管理使用上的權利分配，探索實施國防專利實行屬地化管理的政策。同時，將國防專利部分授權給地方政府的相關部門，由他們承擔國防專利的定密、解密、審批、查詢等事務，這樣國防專利軍轉民產生的效益可以直接拉動地方經濟。國防知識產權局可以在較高層次上進行統籌，將國防知識產權解密及轉移轉化方面的任務分工、權責等界限進行明確，充分調動地方政府參與國防專利軍轉民的積極性。

3.開展國防專利解密與軍轉民的績效考核工作

研究建立國防專利解密與軍轉民績效考核的評價指標體系，將國防專利的成效納入軍工單位年度考核體系內。同時，允許這些單位積極探索并出臺有關國防專利成果軍轉民的創新政策，努力建立穩健的國防專利解密與軍轉民政策。

（二）推進國防專利立法，建立清晰的國防專利權屬制度

國防專利軍轉民是軍民協同創新發展工作中的重要一環，而配套的法律制度是國防專利軍轉民的基礎保障。科斯定律中指出，專利權屬清晰才能實現市場交易，使資源得到最優配置，國防專利的軍轉民市場同樣也要符合這一要求。因此，我們應當在法律上明確國防專利權所屬的具體單位或個人，激發他們作為市場主體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普通專利權一般直接歸屬于發明人。但是，國防專利的科技研發主要于依賴發明單位的各項資源，這給國防專利的發明烙下了深深的集體化、組織化、國有化特點。通過科學完善的立法工作，解決國防專利“責權利”的分配問題，才能做到既讓國防安全和國家利益有所保障，同時也能給予“國防專利權人”適當范圍的權利，讓其通過專利權的管理和轉化，得到除了榮譽以外的物質利益，從而激勵體制內科研人員和科研單位更好地去開展研發工作，為國防科技的發展提供原動力。在此過程中，我們應該明確以下3種情形并建議區別對待：

（1）對項目合作產生的國防專利權歸屬問題、委托項目研究的國防專利權歸屬問題，以及利用職務發明的國防專利歸屬問題進行區分。項目合作產生的國防專利，除合作各方有明確約定外，應該歸合作各方共有。未經合作各方一致同意，任何一方不得轉讓該共有的國防專利。委托項目研究的國防專利主要指完成國防科技項目及國家科技計劃項目所產生的國防專利。這兩種科技項目全部來源于國家投資，其國防專利權應該歸屬于項目完成單位。項目完成單位有權依法對專利技術進行轉讓交易等。對于我國國防研發項目中“主要利用本單位的物質技術條件所完成的發明創造”，除涉及國家秘密外，如果項目單位不想獲得或維持專利權的，經批準技術發明人可獲得專利權[7]。

（2）某些直接危及國防利益的國防專利權歸屬問題。如果國防專利會危及到國家安全，應該由國家保留其專利權。國家保留專利權時，國防專利發明單位可享有對該發明專利的非獨占、可撤銷的免費使用權，如果國防專利發明收益小于其投入成本，政府應當給予適當的補償。

（3）研制方擁有國防專利權時，國家仍然要保留必要的權利。可設定5～10年不同等級的時間，在此時間段內，項目研發單位如果不能達到使該發明產生效益或者未能緩解國家安全方面的要求，以及未能滿足公眾合理使用該發明的要求等，政府可以行使相應權利，將國防專利進行解密并面向公眾使用。

（三）構建國防專利軍轉民市場化運作體系

根據2017年公開的專利統計數據（見圖4），發現國防專利申請單位或個人主要集中在北京、陜西、上海等軍工省市，有關部門可以從這些省市入手，結合軍民協同創新產業園發展設立運作國防專利轉化的公司或平臺。建立國防專利市場化運營的制度體系，鼓勵社會科技服務機構更多地參與到國防專利軍轉民工作中，例如，可以依托軍民協同創新平臺開展專利轉化所需的投融資、法律咨詢、價值評估、轉化交易等工作，將國防專利軍轉民工作引向規范化、專業化的發展道路上。

圖4 按地區統計的解密國防專利數量

為構建國防專利軍轉民市場化運作體系，可以在以下3個方面著重發展：

（1）擴寬資金來源渠道，推動軍民協同創新平臺與金融機構的合作。國防專利軍轉民是一個風險投資的過程，必須保證平臺化過程中具有充分的資金。該平臺可以充分利用銀行、證券、風投等金融力量吸引資金參與到國防專利軍轉民工作中，從而拓寬國防專利軍轉民資金來源渠道。

（2）強化國防專利的價值評估，完善國防專利軍轉民市場交易體制。當前，在國防專利軍轉民過程中，一個非常突出問題是專利價值的評估，由于國防專利價值評估標準與民用專利的市場評估標準不同，一般的價值評估方法無法同時滿足對兩者的評估，所以必須創新評價指標體系。可以將國防專利質押融資的風險分擔機制、投資保險機制等引入到評價體系中，以提升國防專利軍轉民的市場交易能力。

（3）培育國防知識產權軍轉民服務的中介機構及相應人才。現階段，各地大多都成立了技術轉移辦公室、軍民協同創新平臺、知識產權服務公司等，應利用這些機構在知識產權交易中的作用，讓他們成為國防專利成果技術轉移的橋梁。同時，加快培養知識產權成果管理人才，再結合現有的專利服務平臺，對國防專利從申請、定密、轉化等一系列過程進行監督管理，形成一批具有專利市場化運作能力的專利服務及管理人才。

五、結束語

在當前軍民協同創新的時代背景下，大力倡導將特色明顯、技術成熟、適用性強、對國家經濟發展起到重要作用的國防專利優先進行軍轉民轉化工作，將有效助推我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但是，要促進國防專利技術向民用領域的推廣轉化，必須及時修訂完善配套的法律法規，鼓勵各方積極參與到國防專利軍轉民工作中來，從而形成軍民協同創新發展的良好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