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靖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必須始終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重中之重。要抱著堅持優先發展農業農村的信念,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的現代化。在原有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的基礎上進行鞏固與完善,不斷深化農村土地制度的改革,優化承包地三權分置制度。”從2004 年開始,我國已經連續發布了16 年指導“三農”工作的一號文件,一些研究者指出“三農”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問題,農民問題的核心是農民權益問題,農民權益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土地權益問題。因此,關注農民土地權益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近幾年來,我國全面深化農村改革,繼有關城鎮化政策出臺后,逐漸出現農村勞動力不再以農為主業并大量轉移的現象,隨之而來的是農村農地開始出現撂荒、閑置等問題,土地進入流轉市場成為趨勢。合理的農地流轉不僅有利于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和農業的適度規模經營,而且對糧食安全保障和新型城鎮化均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但是長期以來土地產權界定的不清晰以及土地相關權益的不穩定,會造成土地流轉過程產生較高的成本,讓農戶面臨不可預見的風險。故土地確權工作的開展對于農村土地流轉來說有重大意義,2013 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全面開展農村土地確權頒證工作”,2018 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全面完成農村承包地確權登記頒證”。但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研究顯示,當前一些地區的農戶并未完全拿到新的土地證,也對土地確權頒證的實際作用缺乏深入的了解。此外,在許多農村地區,在缺乏土地證甚至書面合同的情況下,也一直存在著自發的土地流轉行為。那么,農村土地確權頒證工作的開展,對于農戶的土地流轉行為到底有怎樣的影響?農民對于土地確權頒證實際作用的了解和認知,又是否會影響他們的土地流轉行為?只有回答了這些問題,才能夠幫助我們真正理解農村土地確權頒證工作的實際作用和效果,并對未來農村土地產權制度的進一步穩定和完善打下堅實基礎。
此次調研于2017 年7 月開展實地問卷調查,先后選取湖北省蘄春縣、沙市區2 個區縣,和云南省勐海縣、孟連縣、景洪縣、瀾滄縣4 個縣為樣本對象,以隨機抽樣和重點抽樣相結合的辦法,共發放問卷1250 份,回收有效問卷共1214 份。其中,湖北省樣本數據總計974 份,云南省樣本數據共240 份,調查地區分別分布在華中和西南,故具有較好的地域代表性。
本文對調查地區土地確權頒證現狀、農戶土地權屬認知和農戶土地流轉現狀等情況分別進行了歸納和分類。截止到2017年7 月底,在回答問卷問題的對象1172 人中,已領到土地證的農戶人數有514 人,占總樣本的44.86%;還未領到新土地證的農戶658 人,占總樣本56.14%。領到土地證的農戶沒有超過樣本總量的一半,可以看出湖北省在2017 年下半年確權頒證的工作進度,離2018 年的一號文件提出的“將全面完成農村承包地確權登記頒證工作”的預期還有一段距離。
農地確權的意義不僅在于能提高農地產權強度,增加土地資源的內在價值,同時還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提高土地的流轉率。而農戶的土地權屬意識對農村土地流轉市場的形成大有裨益。為了解農戶的土地意識,把“是否了解土地證作用”這個問題放入調查問卷中對農戶進行訪問。在回答問題的對象中,表示不了解土地證作用的農戶有609 人,占有效訪問人數總量的52.50%;表示了解土地證作用的農戶有551 人,占總量的47.50%。
接著對農戶的土地認知作更詳細的研究,訪問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流轉中的作用。結果顯示:了解土地證在流轉中作用的有527 人,占樣本總量45.20%;不了解土地證在流轉中作用的農民有633 人,占有效訪問樣本人數總量54.80%。據一部分不清楚土地證作用的農戶回答,原因可能是有些農戶年齡大了聽力退化且認知能力減弱,無法關注到這件事;也有可能是土地證未發放到農戶手中故農戶對未接觸的新事物不清楚其作用;還可能是已經發放下來但沒涉及到能觸發其功能的事情,所以農戶暫時不清楚土地證的作用。本文還涉及農戶在征地拆遷中對土地證的權屬認知情況。數據結果顯示:不了解土地證在征地拆遷中的作用的農民有629 人,占有限訪問樣本人數總量的53.99%;了解土地證在征地拆遷中的作用的有536 人,占樣本總量46.01%。
農地確權強化了土地權屬關系,土地價值會相應的提高。進一步了解農戶對土地價值在流轉土地進程和征地拆遷中的認知情況,把土地證的作用聚焦到土地價值的升高與否,再來觀察。訪問農戶是否認為土地證發放可以提高土地價值,結果顯示有395 人認為土地證發放可以提高土地價值,占樣本總量33.88%;有771 人認為土地證不會提高土地價值的作用,占樣本總量66.12%。訪問農戶是否認為土地證發放后可以提高土地在征地拆遷中的補償,結果顯示有474 人認為土地證發放后可以提高土地在征地拆遷中的補償,占樣本總量的40.69%;691 人認為土地證不會提高土地在征地拆遷中的補償,占樣本總量59.31%。顯然,當把土地證的作用越細化、越具象,把其功能與土地價值聯系在一起后,了解土地證作用的農戶就越少。可見農戶的權屬意識在土地價值這一方面十分模糊不清晰。
最后本文對受訪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的實際情況進行了調查與統計。本文將實際發生的土地流轉行為分為兩類:轉入土地行為和轉出土地行為。分別對這兩種行為觀察,發現受訪對象中發生了實際的流轉行為的農戶人數并不多。在發生了流轉行為的農戶中,實際發生了轉入土地行為的農戶有152 人(12.52%);而沒有發生轉入行為的農戶人數有1062 人(87.48%),是發生了轉入土地行為農戶人數的6 倍還多。而實際轉出土地的農戶有211 人(17.38%);沒有發生轉出土地行為的農戶人數有1003 人(82.62%),是發生了轉出土地行為農戶人數的5 倍左右。
本文將農戶權屬意識分為三個變量來看,分別是: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的作用、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流轉市場中的作用、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未來征地拆遷中第作用。結合上文農地確權的現狀下,來探究土地證發放情況與農戶權屬意識之間有何聯系。
在回答問卷問題的對象1172 人中,領到了土地證的514 戶農戶和未領到土地證的658 戶農戶與其了解土地證的情況見表1。

表1 農戶是否領到土地證與其是否了解土地證的關系
領到了土地證的514 戶農戶和未領到土地證的658 戶農戶對土地證在流轉過程中發揮作用是否了解見表2。

表2 農戶對土地證在流轉過程中發揮作用的了解
領到了土地證的514 戶農戶和未領到土地證的658 戶農戶對土地證在征地拆遷過程中發揮作用是否了解見表3。

表3 農戶對土地證在征地拆遷過程中發揮作用的了解
以上結果表明,農地確權即土地證是否已經發放到農戶手中這個事實確實會影響農戶的權屬認知,即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作用、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流轉市場中的作用和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未來征地拆遷中的作用這三個方面。領到土地證的農戶明顯會更了解土地證的含義和作用,農戶對土地證的認知程度又會直接影響農戶對土地價值在流轉中的預期判斷,而這將影響農戶是否會做出土地流轉的決定。
為證實文章所研究的主題,即厘清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的發生與什么有關,首先要選取合適的變量: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文章研究對象是土地確權頒證、農戶權屬認知與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結合有關學者的文獻,文章將被解釋變量取農戶土地轉入行為與農戶土地轉出行為;而把農戶個人特征、農戶家庭特征以及農戶權屬認知特征等三個方面作為解釋變量。
結合農戶調查數據,文章所確定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見表4。
文章將“農戶是否發生土地流轉行為”作為被解釋變量,該被解釋變量只有“農戶發生了土地流轉行為”和“農戶沒有發生土地流轉行為”兩種結果,故利用二元Logistic 回歸模型分析農戶權屬認知對農戶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對農戶土地流轉的概率P 進行logistic 轉換,得到LogitP,將LogitP 作為因變量建立如下方程:

在(1)式中,A 是常數項,X 為解釋變量,n 為影響因素 X 的序號,ai 表示待估參數。本文將從“農戶個人特征”“農戶家庭特征”“農戶認知特征”三個方面著手對“農戶是否發生土地流轉行為”進行解釋,為讓數據穩健性更強,將以分段回歸的方式進行分析。

(2)式即(模型1 和模型2)分別對“土地確權變量”和“農戶權屬認知”的3 個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分析,觀察控制變量與因變量的相關性與顯著水平。若“農戶發生土地流轉行為”P 值取“1”,若“農戶沒有發生土地流轉行為”P 值取“0”。B 為常數項,β為控制變量的待定系數,d 為控制變量的序號。通過模型1 對確權頒證控制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后,在模型1 的基礎上加入“農戶個人和家庭特征”所含的幾個控制變量得到模型3。在模型2 對農戶權屬認知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后的基礎上加入“農戶個人和家庭特征”所含的幾個控制變量得到模型4 來觀察其對農戶流轉行為的影響。基于此,得到(3)式,即模型3 和模型4。

(3)式即模型3 和模型4,“農戶發生土地流轉行為”P 值取“1”,“農戶沒有發生土地流轉行為”P 值取“0”。B 為常數項,β為控制變量的待定系數,d 為控制變量的序號。n 為“農戶個人和家庭特征”Xu所含的13 個解釋變量的系數的序號,au為的待定系數,根據以上定義可知,n 可取值為1-13。

表4 變量選取情況一覽表
然后整理調研數據,分析土地確權以及農戶權屬意識對農戶實際流轉行為的影響,把農戶流轉行為分為實際轉入行為和實際轉出行為來討論,并運用STATA 軟件分析,進行分段回歸。
分析得出的土地確權頒證、農戶權屬認知對土地轉入行為的影響,見表5。
分析得出土地確權頒證和農戶權屬認知對土地轉出行為的影響,見表6。
根據調研結果,結合上文相關實證分析,農村承包經營權確權頒證影響農戶的權屬認知,而農戶權屬認知對農戶轉入土地行為有促進作用,但對農戶轉出行為沒有太大影響。
首先,農村土地確權頒證對農戶權屬認知影響較大。在調查對象中領到土地證的農戶只占43.86%。然而,在領到了土地證的農戶中有62.21%的農戶是了解土地證的,59.73%的農戶了解土地證在未來征地拆遷中的作用的,63.68%的農戶了解土地證在土地流轉中的作用,均高于未領到土地證的農戶中對以上三個變量的了解程度。可見農村確權頒證確實能提高農戶的權屬認識,讓更多的農戶意識到土地的價值。

表5 土地確權頒證、農戶權屬認知對土地轉入行為的影響

表6 土地確權頒證、農戶權屬意識對土地轉出行為的影響
其次,農戶權屬認知對農戶實際的流轉土地行為密切相關。農戶權屬認知正向影響農戶轉入土地行為,文章暫未看出其對農戶轉出行為的具體影響。是否持有土地證書與農戶轉入土地行為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符號為正。同時,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土地流轉中的作用此變量與農戶轉入土地行為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符號為正。越了解土地證在流轉中作用的農戶,轉入土地的意愿更高。隨著確權政策的普及,農戶逐漸了解到農地確權后,土地的價值能提升,由于稟賦效應農戶不但不愿轉出土地,反而愿意轉入更多土地。農戶是否了解土地證在征地拆遷中作用此變量與農戶轉入土地行為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符號為正。越了解土地證在征地拆遷中作用的農戶,轉入土地的意愿更強烈。而是否持有土地證變量對農戶發生土地轉出行為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且符號為負。也就是說當農戶持有土地證時,農戶會更傾向于轉出土地。可見承包農地確權頒證不一定會促進農戶轉出土地。
最后,農戶實際發生的流轉土地行為也與農戶個人特征、家庭特征有著緊密的聯系。農戶是否使用農機、農戶家中耕地水田林地的總面積、農戶家庭種植業收入均對農戶轉入土地行為有顯著影響。農戶是否使用農機與農戶轉入土地行為正相關。農戶在務農過程中徒手勞作是一件效率極低、且工作量繁重的事情,加之農村兼業化嚴重,家中務農者往往都是無法負擔重體力勞作的年紀較大的長者,故家中無條件使用農機的家庭,產生轉出土地的想法的可能性更大,反之亦然。農戶家中耕地、水田、林地的總面積變量與農戶轉入土地行為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符號為正。家中耕地、水田、林地總面積小,意味著該農戶家中的勞動力數量相比較其他農戶家庭并不占優勢,外出打工的家庭成員較多,這樣的家庭不會主動關注與農業息息相關的政策、事務等,從現實意義上說,耕地、水田等多會轉包給親戚或者閑置處理,更不會主動轉入更多的土地。農戶家中耕地、水田、林地的總面積越大,越能促進農戶流轉入土地的意愿。農戶家庭種植業收入對農戶轉入土地行為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符號為正。農戶家庭種植業收入越多,占農戶家庭總收入部分越多,農戶更加依賴土地,會更留心有關土地確權頒證的消息,轉入更多土地的意愿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