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重金屬

祝葉華

飲用水中檢測到鉛、某些魚類體內含有高水平的汞、大米中發現令人擔憂的砷……重金屬因其對人類健康和環境的影響引起了全球關注。人們通常以為重金屬污染是工業時代才有的事，但實際上，古羅馬時期就出現重金屬污染問題了。時至今日，重金屬污染已是人類面臨的最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之一。

什么是重金屬

“重金屬”并沒有統一的定義，我們一般將密度大于4.5g/cm3的金屬稱為重金屬。一些重金屬具有對人體中各種不同的生理和生物化學活動至關重要的功能作用，比如，鐵可以讓人體內的紅細胞與氧分子結合，而人體內的各種酶需要鋅才能正常工作。

另外一些重金屬，如鉛、鎘、汞和砷（一種非金屬，但通常被歸類為重金屬）對生物體則沒有任何有益的作用。本文提及的重金屬特指那些會對機體產生不良影響的重金屬。

重金屬如何侵害人體

重金屬存在于自然環境的巖石圈、水圈和生物圈中，人類的各種活動讓它們暴露于人類的生活環境中。一項針對五大洲水體中重金屬的研究分析了1970—2017年間非洲、亞洲、歐洲、北美和南美洲河流和湖泊中8種溶解重金屬的趨勢、健康風險和來源。總體來看，水系中鎘、鉻、鎳、錳、鐵的含量呈上升趨勢，鉛、鋅的含量呈下降趨勢。

被重金屬污染的土壤也在全球變得普遍，生長在這些土壤上的植物表現出性能和產量的下降。在工業工廠密度高的地區或交通繁忙的道路附近種植蔬菜，會使作物受到嚴重的重金屬污染。用廢水灌溉農田也會使農田受到重金屬的嚴重污染，從而使那里種植的蔬菜積累重金屬。

重金屬還可以通過冶煉廠、燃煤工廠、垃圾焚燒廠和采礦廠的排放物、煙草煙霧以及舊房子的油漆和管道進入空氣。

攝入、吸入或皮膚接觸都可能讓有害重金屬進入體內。少量的重金屬會隨尿液排出體外，剩下的大多數重金屬會附著積聚在各種組織以及骨骼和血液中。長期接觸重金屬會影響中樞神經功能，導致精神障礙，損害血液成分，并可能損害肺、肝、腎和其他重要器官，引發多種疾病。

對于兒童和未出生的嬰兒來說，重金屬的危害尤其嚴重：嬰幼兒身體快速發育時會受到重金屬毒素的干擾，導致生長問題、學習困難、記憶障礙、神經系統損傷和行為問題，如多動癥，過度暴露則會導致不可逆的腦損傷。

一項對澳大利亞人經常食用的253種食物和飲料中金屬含量的調查結果讓人喜憂參半。研究人員根據當地兒童典型飲食的調查來選擇食物，并從連鎖超市購買食物和飲料。他們分析了每個樣本中的13種金屬：鋁、砷、鎘、鈷、銅、汞、鉛、錳、鎳、硒、錫、鈾和鋅。結果發現，大多數食物的金屬含量都在安全接觸的范圍內，但鎘、鎳和錳含量可能高于推薦水平。

2018年《消費者報告》對美國多個品牌的包裝食物進行了測試，發現每種產品都至少可以檢測到一種重金屬的存在。文中指出，食用這些包裝食物并不一定會導致孩子出現健康問題，但會增加這種風險。

2019年，健康寶寶光明未來（HBBF）組織發布了一份兒童飲食中重金屬含量的報告。該組織查看了美國61個品牌的168種產品，測量了每種產品樣品中砷、鎘、鉛和汞的含量。此次研究共測試了13類食品，包括嬰兒麥片、水果、蔬菜、果汁以及諸如泡芙之類的零食。結果發現，95%經過檢測的嬰兒食品含有有毒化學物質，其中包括砷和鉛，這些化學物質會降低嬰兒的智商。這項新的檢測結果支持了《消費者報告》此前對嬰幼兒食品安全性的研究。

嬰幼兒是最容易出現與重金屬有關的健康問題的人群。在檢測的7種大米制品中，有4種產品的砷含量超過了美國食品藥物監督管理局（FDA）提出的百萬分之一的上限。果汁、胡蘿卜和紅薯也經常被高濃度的重金屬污染。

HBBF的報告提出了人類面臨的挑戰，并強調了采取更多行動解決這一問題的必要性。該報告記錄了可檢測到的鉛、鎘和無機砷的含量，這些物質存在于商業嬰兒食品以及其他兒童經常食用的食品中。報告指出，因為這些元素在許多食物中都很常見，家長們甚至無法通過選擇有機食品或從商店購買大品牌產品，抑或是自制嬰兒輔食來避免這些接觸。

重金屬的“安全劑量”

重金屬對健康影響的嚴重程度與每種特定污染物的類型和化學形式有關，也取決于重金屬的暴露時間和劑量。

2018年，《柳葉刀》發文稱，長時間低水平鉛暴露引起的心臟病和缺血性心臟病是每年41.2萬美國人死亡的主要原因。鉛會對多種器官產生毒性，此前的研究認為，相對較低含量的接觸是安全的，但這項研究對“鉛這樣的特定毒物存在‘安全水平的假設”提出了質疑。

研究發現，即便血鉛濃度低于5μg/dL，心血管疾病死亡率的風險也會增加，這個濃度大大低于之前研究中提到的血鉛濃度低于10μg/dL會對心血管產生不利影響的閾值。所以文章作者認為，人體對特定毒物（如鉛、煙草和空氣微粒）有安全閾值的假設正在慢慢“消失”。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任何一種食物中的重金屬含量可能都很低，但因為重金屬在食物和環境中無處不在，而且它們往往會在體內積聚，所以含量可能會增加，最終達到傷害人體的閾值。

要精確追蹤特定重金屬對人體造成傷害的含量并非輕而易舉。某種程度上是因為，專家們很難就“這些元素的安全數量究竟是多少”達成一致。例如在美國的標準中，美國國家環境保護署（EPA）認為飲用水中的砷含量為十億分之十是可以接受的，而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則考慮將食品中的砷含量定為十億分之一。2013年，FDA提議將蘋果汁中的無機砷含量限制在十億分之十，即聯邦飲用水砷含量標準;2016年，又提議將嬰兒米粉中的無機砷含量限制在百萬分之一，但兩項限制都沒有最終敲定。

重金屬已經被人類使用了數千年，雖然人們早就知道重金屬對健康的若干不利影響，但與它們的接觸仍在繼續，在世界某些地區，特別是在較不發達國家，這種接觸甚至還在增加。

不保護人類健康和環境的工業發展都是不可持續的，從長遠看必將導致經濟的崩潰。然而，污染企業或許會關閉，但是環境污染給人類帶來的傷害卻無法隨著工廠的關閉而被抹去，尤其是患病兒童，疾病帶來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脅會追隨他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