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北方民族考古研究所蒙古國國立民族博物館
內容提要:艾爾根敖包墓地位于蒙古國中北部鄂爾渾省吉爾嘎朗圖蘇木。2008年,該墓地被首次發現。2014年至2017年,在鄂爾渾省省政府的資助下,蒙古國國立民族博物館與鄂爾渾省博物館聯合對該墓地進行了連續四年的考古發掘。2018年,中國人民大學重大規劃項目“一帶一路視野下的漠北草原考古”正式啟動,自此拉開了中蒙雙方對該墓地進行聯合考古發掘的序幕。文章主要介紹了自2018年以來中蒙雙方在墓葬結構、文化內涵及遺存年代等方面取得的初步認識和收獲。
2018年和2019年的暑期,依據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北方民族考古研究所與蒙古國國立民族博物館的合作協議,在中國人民大學重大規劃項目“一帶一路視野下的漠北草原考古”資金的支持下,我們對蒙古國中北部鄂爾渾(Orkhon)省吉爾嘎朗圖(Jargalant)蘇木艾爾根敖包墓地進行了考古發掘與研究工作。2018~2019年中蒙聯合發掘中方領隊為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魏堅教授,蒙方領隊為蒙古國國立民族博物館考古與人類學部主任奧德巴特爾研究員。通過兩年的工作,我們對該墓地的墓葬結構、文化內涵及遺存年代等問題有了初步的收獲和認識。
艾爾根敖包墓地位于蒙古國鄂爾渾省吉爾嘎朗圖蘇木東南約7公里處的小霍謝特(Hushuut)山梁東南側,西北距額爾登特(Erdenet)市32公里,東南距烏蘭巴托(Ulaanbaatar)210公里,北側4公里處為額爾登特—達爾汗(Darkhan)公路,西南4公里處有烏蘭巴托—額爾登特鐵路。小霍謝特山梁為東北—西南走向,南端由五座相連的低矮山峰組成,山峰東南側低洼處多長波葉大黃草(Ayiragiin evsu),蒙古語稱之為“艾爾根”,意為酸草,山峰頂部有當地牧民祭拜天地的敖包,被稱為“艾爾根敖包” (Ayiragiin ovoo),墓地即以此命名。地理坐標為北緯49°00′7936″,東經104°30′7630″(圖1)。

圖1 艾爾根敖包墓地地理位置示意圖
目前在該墓地共發現91座墓葬。墓地沿著坡梁下的沖水溝分為三個區域,其中Ⅰ區墓葬位于一條西北—東南向沖水溝的西側,地勢由西北向東南逐漸降低,共有58座墓葬,分布較為密集;Ⅱ區墓葬位于沖水溝東側,由西北向東南呈鏈條狀分布,共有21座墓葬;Ⅲ區墓葬位于Ⅱ區沖水溝東側臺地之上,共有12座墓葬。墓地周圍地區還發現有零散的墓葬。
2008年,該墓地在蒙古國物質文化遺存普查時首次被發現。(1)Б.Даваацэрэн,З Батсайхан.Умард х?нн?гийн хоёр оршуулгын газар.Nomadic Studies.УБ.,2011 он,тал 54-60.2014~2017年,蒙古國國立民族博物館與鄂爾渾省博物館在省政府的資助下對該墓群進行了連續四年的考古發掘,共發掘了不同類型的墓葬13座。(2)Ц.Одбаатар,С.Энхболд,Б.Анхбаяр,М.Нямбат,Г.Амгалант?гс,М.Дэлгэрмаа,Д.Нямс?рэн,Б.Даваацэрэн.Орхон аймгийн Жаргалант сумын Айрагийн гозгор хэмээх газарт явуулсан археологийн малтлага судалгааны тайлан.Уб.,2014.//Ц.Одбаатар,С.Энхболд,Г.Б?рэнт?гс,Б.Даваацэрэн.2015 онд Орхон аймгийн Жаргалант сумын нутаг Айрагийн гозгорт явуулсан археологийн авран хамгаалах малтлага судалгааны тайлан.УБ.,2015.//Ц.Одбаатар,Ц.Эгиймаа.2016 онд Орхон аймгийн Жаргалант сумын Айрагийн гозгорт явуулсан археологийн малтлага,судалгааны ажлын тайлан.УБ.,2016.// Ц.Одбаатар,Б.Даваацэрэн,М.Барс,М.Нямбат,Б.Амгаланбат.2017 онд Айрагийн гозгорт явуулсан археологийн судалгааны урьдчилсан тайлан.УБ.,2017.2018年6~9月,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中國人民大學北方民族考古研究所與蒙古國國立民族博物館聯合在鄂爾渾省吉爾嘎朗圖蘇木的艾爾根敖包墓地進行了第一期發掘,共發掘墓葬3座。(3)Ц.Одбаатар,Б.Даваацэрэн,М.Нямбат,М.Барс,Г.Энхбаяр.Монгол-Хятадын хамтарсан “Айрагийн гозгор дахь эртний н??дэлчдийн археологийн судалгаа” т?слийн 2018 оны хээрийн судалгааны ажлын тайлан.УБ.,2018.2019年6~9月雙方進行了第二期聯合發掘,共發掘墓葬5座。
根據地表石塊封堆建筑結構特征,墓葬可分為方形和圓形兩種。方形石堆墓整體規模較大,平面略呈長方形,其在西側的Ⅰ區分布最多,也較為集中,其次是東側的Ⅲ區;圓形石圈墓一般規模較小,石圈直徑在6~10米之間,在Ⅱ區分布較多,Ⅰ區和Ⅲ區也有少量分布。根據目前已經發掘的21座墓葬地下墓室結構的不同,可分為帶墓道的洞室墓、豎穴土坑墓、豎穴土坑橫洞室和豎穴土坑豎洞室墓四種形制。
帶墓道的洞室墓8座,以M40為例。該墓位于Ⅰ區的東北部。墓葬地表之上有石砌邊框形成的封堆,封堆東北—西南走向,北高南低,四周覆土呈斜坡狀,高約1.6米。清理外側覆土和坍塌的石塊堆積后,地表所見石砌邊框平面呈“凸”字形,中間填土。石墻由大小不一的花崗巖壘砌,石墻外側面石塊較為平整,所用石塊與北側山石一致。“凸”字形石砌邊框后半部大致為正方形,東、西、北三面墻體均長7.45米,南墻中部為盜墓者所破壞。“凸”字形突出部分大致南向,平面呈短梯形,兩側石墻長3米、南端寬4.40米。整個石砌邊框高度保存不一,約0.40~1.25米。在石砌邊框外側1~1.5米處的外側挖有較淺的排水的環壕,斜壁圜底,東、西兩邊長約18米、北邊長約16米,環壕在南側墓道處不相連,寬約1.4~2米,深0.45~0.6米。墓道位于墓葬南部正中位置,長16米、寬0.95~1米,直壁斜坡狀,墓道北端底部為墓室,墓室底部距地表深5.5米,墓室為土洞狀,墓門為拱頂,高1.10米、寬1.18米。墓室平面呈橢圓形,直壁,頂部弧形,墓室長3.2米、最寬處2.2米、最高處1.3米。洞室西側置一具長方形木棺,保存基本完好,棺蓋在木棺東側墓底,人骨散落在棺外,葬式不詳(圖2)。墓葬早年被盜擾,發掘過程中出土陶灶、樺樹皮器等器物殘片和一枚琥珀串珠。

圖2 M40平、剖面圖
豎穴土坑墓9座, 以M76為例。該墓位于Ⅱ區M75和M77之間。此處地勢東北高西南低。地表有圓環形石堆,以大小不同的山石堆砌而成,外徑約為南北9米、東西7米。墓口位于環形石堆中部偏南,豎穴土坑,墓底置長方形木棺,方向大致為南北向略偏東。墓口長3米、寬1.10~1.20米,墓坑深2.60米。墓坑內填土為黑灰色沙土、夾雜大量石塊。發掘過程中出土陶器底部和腹部殘片,還有鐵箭鏃等遺物。棺蓋板分為兩層,第一層長方形木板縱向蓋在木棺之上,其上方再用短木橫向排列成棚蓋形成第二層,之后在蓋板上方放置一層礫石。正對棺里端墓壁底端挖有小龕,龕內出有綿羊頭骨和山羊頭骨。該墓早年被盜、棺內人骨已經被盜擾、根據未被擾動的小腿骨看,應為直肢葬。
豎穴土坑豎洞室墓2座,以M93為例。該墓位于Ⅲ區偏東南部,地表有圓環形石堆,與豎穴土坑墓地表形制較為一致,直徑為6米。墓坑內距地表約0.60米處,出現一些石頭和大量灰燼,其內出土有少量動物骨骼,推測墓葬建造時有過祭祀行為。該墓地下建筑結構可分為踏道和墓室兩部分。墓口長3.30米、寬1.90米,圓角長方形,東西向。墓坑填土為黃褐色夾砂土,夾雜大量石塊,出土有羊骨、人肋骨殘片和陶片。墓室西端的豎穴土坑部分,在距西壁深約2.15米處有二層臺,寬0.40米,其下墓坑底有東西向的臺階式踏道逐漸降低至洞室口。洞室口有封門石,已被盜墓者擾亂,該處出土陶罐1件以及被擾亂的人頭骨、脊椎、股骨和盆骨等。洞室中部有兩具并列木棺,痕跡呈長方形,嚴重腐朽,結構無法辨識。洞室口、壁面和頂部坍塌嚴重,洞室地面距現代地表約4.5米,長2.15米,高2.28米。
豎穴土坑橫洞室墓2座, 以M44為例。該墓位于Ⅰ區東南邊緣,西側為沖水溝,南北分別距M42、M64約2米。地表有圓環形石堆,中部無石塊,略凹。墓室位于圓環形石堆中部,大致南北向。地下墓葬結構可分為豎穴土坑和橫洞室兩部分。墓葬為豎穴土坑、弧壁平底,墓口為圓角長方形,長2米、寬1米。墓底呈長方形,長2米、寬1.20米、距地表2.50米。東壁附近發現馬頭骨、馬蹄骨以及樺樹皮器和漆器,均腐朽嚴重。橫洞室開口于豎穴西壁下段,開口處距墓口約2.3米,洞室上部呈半圓形,兩側較直,長2.60米,高約1.10米。洞室整體呈半穹隆狀,洞室壁自底而上、由外而內弧形內收。橫洞室口處,緊貼兩塊石板和一些小石塊砌墻封閉,石墻高約1.30米,厚約30厘米。橫洞室地面淤泥夾雜棺板以及被擾動的人骨,可能被盜后雨水滲入形成。木棺殘,僅存有兩側側板局部,腐朽嚴重,結構無法辨識。推測墓葬早年被盜擾。(4)尼瑪巴圖:《艾爾根高卓高爾墓地考古學研究》,中國人民大學碩士畢業論文,2017年5月,第19~20頁。
大部分墓葬早期已被盜擾,各墓的隨葬品數量多少不等,多者10余件,少者僅一兩件,目前出土文物130多件(圖3)。隨葬品以鐵器、銅器、珠飾、木器、骨器為主,鐵器有鏃、刀等兵器和鏟等生產工具;銅器有銅鈴、銅鏡等;珠飾多為裝飾品;骨器數量較多,包括裝飾品、弓弭、弓合膠骨片、骨鏟等;還出土有皮革、絲織品殘片等。帶墓道的洞室墓與豎穴土坑墓的隨葬品的位置稍有區別,洞室墓一般隨葬在棺外側空余處,而豎穴土坑墓除隨身裝飾物之外,在棺頭端外側專門留出空地或鑿壁龕以隨葬動物骨骼。

圖3 部分出土遺物
該墓地最具特征的是“凸”字形封堆帶有斜坡墓道的豎洞室墓和豎穴土坑豎洞室、橫洞室墓。這類葬俗在墓葬地表形制及喪葬習俗上與蒙古高原發現的匈奴墓葬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其豎洞室和橫洞室的墓室結構,又與內蒙古烏蘭察布七郎山發現的北魏時期鮮卑墓(5)魏堅:《內蒙古地區鮮卑墓葬的發現與研究》,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123~183頁。非常一致。隨葬遺物中也兼有匈奴和鮮卑文化特征,并有一定程度的漢文化因素,圓環形石封堆豎穴土坑墓從形制到喪葬習俗都與漠北發現的匈奴平民墓接近。(6)Ц.Т?рбат.Х?нн?гийн жирийн иргэдийн булшб,Улаанбаатар,2004 он.碳十四測年結果顯示,這批墓葬年代范圍在公元前50年至公元150年之間。(7)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碳十四實驗室檢測并提供信息。根據墓葬的地理位置、文化特征、出土遺物和測年的情況,這一族群應與史書“匈奴余種留者尚有十余萬落,皆自號鮮卑”(8)〔劉宋〕范曄撰;〔唐〕李賢等注:《后漢書·烏桓鮮卑列傳第八十》,中華書局,1973年,第2986頁。的記載相吻合,而且其可能是內蒙古七郎山鮮卑人群的前身。
這批墓葬的發掘和整理對我們研究蒙古高原古代史、古代民族遷徙和文化的交融,尤其是對匈奴退出漠北草原、鮮卑人群的遷徙及民族融合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這不僅為蒙古國古代史研究增添了新的歷史篇章,也對中國鮮卑時期的歷史研究具有重大意義。
(真誠感謝考古發掘過程中給予支持和幫助的蒙古國教育、科學、文化與體育部、蒙古國國家文保中心、鄂爾渾省省政府、省教育、科學、文化與體育局、省博物館以及吉爾嘎朗圖蘇木政府等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