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阿簡
這樣苦大仇深式的勤勉操勞,實在不討巧。

圖文無關
飯菜已經做好了,湯在煤氣灶上小火燉著。可是那爺倆兒還沒回來,她等得坐立不安,索性拿起拖布去擦地。
地其實并不臟,她卻吭哧吭哧擦得很用力。心里的怨氣一點點爆發,讓她每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充滿了力量。誰不要上班?可她每天都是提前一刻鐘就把東西收拾好,一到五點準時出發,一路歸心似箭,就想著早點回家能干點啥。可他呢,天天耗在單位磨磨蹭蹭,不是寫材料就是看材料,上班有點下班沒點,卻不見拿加班費回來。
正想著,門口響起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她明明等得心焦,人回來了卻沒有一點喜悅。她依舊恨恨地戳著地板,像戳著某人油汗的腦門。他跟兒子一起進屋,“嗨”了一聲算是打招呼,見她沒吭聲,知道是又不痛快了。剛進家的高興勁兒像遭了一記悶雷,劈散了塞在喉嚨口。看著擦地的她,松懈的破秋褲里那扁寬的大屁股,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陣憤怒。
兒子沒吱聲。像這種平日里孕育著“風雨”的場面,他是看慣了的。從小到大,每次媽媽收拾完屋子,他跟爸爸都會很惶然——東西越妥帖越井然有序,人越無處安放,像不合時宜的破家具,擺在哪都多余。今天月考成績出來,他的年級排名一下升了30多位,原本該是父母高興的事。可這山雨欲來的空氣,他也懶得說了。
飯菜終于上桌,人也悉數到齊。面對著一桌難得用心烹制的精細菜,大家明明饑腸轆轆,卻誰都沒了胃口。她照例幽幽地怨恨著:自己整天累死累活還不落好兒,飯做簡單了嫌粗枝大葉;做講究了也沒見他們捧場領情,還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臉。她用筷子“篤篤”地杵著米飯,嘆惜自己沒有妹妹好命:“人家老公工作好、能掙錢,還差不多把家務活兒全包了。妹妹膀不動身不搖,十指不沾陽春水,光動動嘴兒、逗逗貧,大人孩子就都圍著她轉,還個個喜眉笑眼。哪像你們,大苦瓜旁邊吊著一個老苦瓜。”
兩個苦瓜食不知味地吃著飯,只覺得無趣。大苦瓜小聲嘀咕:“那是因為人家的‘動嘴兒’養分充足、能量滿格,三句話就能讓人除煩解壓,而且從來都不會讓人敗興。”老苦瓜沒說話,轉頭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心里想:苦瓜藤上結不出甜蘋果。這事怪誰呢?壓力山大的年代里,情商當道,這樣苦大仇深式的勤勉操勞,實在不討巧。真不如花點心思,跟她妹妹學學怎么善解人意、春風化雨。畢竟居家過日子,就像做這一桌飯菜——天底下的人,吃的食材其實大同小異,不過是廚藝不同,才分出了味道的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