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比較研究

曲紹衛 娜茲姆

摘 要：充足的大學生資助經費投入是實現高等教育公平的重要保障。本文運用2012-2018年中美大學生資助發展數據，結合各國經濟發展水平，從大學生資助經費總投入、資助經費來源、生均資助經費標準、學費與生均資助經費的變化以及恩格爾系數與生均資助經費的關系等方面進行了比較研究，從中看到美國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及發展趨勢，進而客觀認識中國高校大學生資助政策的效果及存在的差距，為繼續改革和強化大學生資助力度提供中美比較借鑒的經驗。

關鍵詞：大學生資助經費;生均資助經費標準;中美比較

中美是世界上兩個最大的經濟體，而美國又是世界高等教育強國，在大學生資助方面已形成了完整的資助體系。當前，中國正在創建世界一流大學，大學生資助水平是保證教育公平不可忽視的政策制度。本文通過比較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從資助投入、資助來源、相關經濟指標與資助比例關系等方面進行比較研究，以期找到中國大學生資助的發展趨勢、存在的差距等，并為今后完善大學生資助政策提供借鑒。

一、文獻述評

高等教育資助一直都是各界關注的重要問題。就中國高等教育資助開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大學生資助政策體系、資助育人、資助管理績效等方面。例如，范曉婷由現象層面探析了大學生資助的實施主體、對象與方式，指出中國高校大學生資助不僅包括直接資助，同時包含貸款資助;既包括無償資金資助，還包括有償勞動資助;既有基本保障型資助，也有發展型資助。[1]張遠航認為高校資助工作的本質在于育人，實現資助育人需要強化資助形式的目標導向、注重資助制度的剛性約束、突出資助過程的情境優勢。[2]在有關高校資助管理績效的研究文獻中，曲紹衛等人針對中央直屬120所高校開展績效評估，并在評估的基礎上提出加強中國普通高校學生資助政策執行力度的對策與建議，包括全力推進學生資助管理評價工作，建立學生資助評價常態化機制等。[3]

關于美國高校大學生資助問題的研究，從不同角度探析資助狀況，其代表觀點包括濮筠的關于在六個不同時期背景下美國高校學生資助理念的研究[4]，吳薇等人的關于聯邦政府大學生稅收資助政策成效和研究生資助政策實施成效的研究[5][6]，陳翠榮等人的關于美國高校學生資助立法的研究[7]等。美國學者對高校大學生資助的研究則多側重于探討資助對學生入學率、畢業率和輟學率的影響。例如，容辰（Rong Chen）等通過分析財政援助類型跟家庭收入之間的相互關系，探討了美國不同類型的資助項目能否及如何減小不同收入群體之間的輟學差距。[8]蘇珊·戴納斯基（Susan Dynarski）等回顧美國各項學生資助政策現狀后，發現將經濟條件與學業成績掛鉤的資助似乎更能提高大學生的鞏固率與畢業率。[9]

當前，部分研究對于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政策體系做出了比較全面的比較分析。例如，楊釙等以美國州政府獎學金項目經驗為基準，從充足、效率和公平三個維度對中國省級政府大學生資助政策進行了分析，并探討了改進中國省級政府學生資助的多種可能性。[10]然而，直至今天，關于中美兩國大學生資助水平的系統研究相對欠缺。從已有研究來看，曲紹衛等人曾結合各國經濟發展水平，對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經費來源、結構及規模情況進行了進一步的探究。[11]

本研究利用最新的統計數據，從兩國大學生資助資金的總體水平及其增長比率、資助資金的來源結構及其演變趨勢、生均資助經費標準及其增長比率等方面對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展開了全面系統的比較分析。為了剔除各國經濟發展水平和財政能力的影響，本研究從各國大學生資助水平與各項經濟指標的增長水平比較中討論了兩國大學生資助的相對水平，希望為今后的研究與資助工作的開展提供有效參考。

二、中國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

（一） 高校大學生資助總經費及其演變趨勢

為貫徹落實教育公平理念并保證任何一個學生不因家庭經濟困難而失學，近幾年中國政府不斷加強對于高校學生資助的投入力度。2007年新資助政策出臺之前，中國用于高等教育的資助資金較少，如2006年政府、高校及社會投入的高等教育資助經費僅為162.98億元。[12]新資助政策實施后，資助經費大幅增長，到了2017 年更是超過了一千億元，到2018年已經增加至1150.30億元，比2006年增長了6 倍之多。從高校資助總金額的增長率來看，2014年的增長率最高為24.86%，其次是2015年為18.29%，隨后2017年、2018年兩年受經濟增長轉型的影響，增長率放緩至百分之十以下。對比GDP增長率曲線、高等教育總經費增長率曲線和高校資助總金額增長率曲線，可以發現，前兩者在總體的走勢上相一致，增長率都是呈現下降的趨勢，高校資助總金額增長率卻整體呈上升趨勢，由2012年的不到7%上升到2018年的9.48%。并且從圖1可以看出，2013年以來中國高校資助金額的增長速度遠高于高等教育總投入的增長速度。在此期間，經濟增長速度也明顯趕不上高校資助金額的增長速度，足以表明國家政府對大學生資助的高度重視。

（二） 高校大學生資助經費來源結構及其演變趨勢

中國的普通高校學生資助資金根據來源分為政府財政資金，金融機構貸款，高校提取事業經費支出和社會團體、企事業單位及個人資助資金四類。其中政府財政在中國高等教育資助經費投入中占據主導地位。然而，在國家經濟由高速增長轉變為中高速增長的財政背景下，政府逐步減弱對高等教育資助的投資力度。從各級政府投資比例來看，2013-2018年中央政府對高校資助的投入占高校資助總額的比例整體上經歷了先上升再下降的過程，其峰值出現在2015年（31.7%），此后穩定在29%左右。除少數年份外地方財政資金占比基本穩定在19.2～19.9%之間，總體也有下降的趨勢。在樣本年間這兩項合計投入平均占總投入的49.3%。從其他資金的內部構成來看，金融機構國家助學貸款是非政府投入中最主要的部分，在2013-2018年間占高校資助總額的平均比例為26.37%，在2016年之前約占高校資助總額的四分之一，到了2018年這一比例甚至超過了四分之一（28.30%），接近于中央財政資助資金投入（28.31%）。高校提取事業收入并用于資助的資金在2015年降低約3個百分點，但總體趨勢仍是小幅增長。而社會各界捐資金額在高校資助總額中所占比例則呈現減少的趨勢，由2013年的3.2%減少至2018年的1.4%，在經費占比中始終低于其他資助資金的比例。

（三）高校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標準及其演變趨勢

在精準資助和精準扶貧的要求下，中國政府對一個學生的資助經費標準不斷增長。與 2012 年相比，中國2018 年的生均資助經費增長了83.9%，平均每年提高約14個百分點，除 2018 年之外，年增長率均超過了8%，明顯快于高校生均學費收入的增長速度。從2012年到2017年，中國普通高校生均學費收入（普通高校學雜費收入與在校生人數之比）僅僅增長了4.5%，于2014年和2015年甚至呈現大幅降低（詳見表1），但其平均水平遠高于在校生人均獲得的資助金額。以2017年的數據為例，普通高校生均學費收入為7608.9元，約是當年受助人生均資助金額的2倍。兩者比值六年間平均為0.26，近幾年均保持小幅的正增長。

表2顯示，從2012年至2018年，中國人均GDP在逐年增長，由2012年的39874元增長到2018年的64644元，增長速度在9%上下波動。中國人均消費支出和人均可支配收入也保持著高速增長，增長比率每年均超過7%。中國基尼系數在2016年之前不斷下降，居民總體收入差距隨之趨于縮小，但近幾年有小幅上升，而恩格爾系數在2013年至2016年的4年內逐年下降后，于2017年首次達到了發達國家30%以下水平，便從“相對富裕水平”進入“富裕水平”。在中國經濟持續不斷發展、居民收入水平穩步升高以及消費觀念轉變的帶動下，高校生均資助經費標準亦不斷提升。除少數年份外，其年增長率甚至要大于人均經濟水平及相關指標的年增長率。

總體來看，2013-2018年間，中國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占人均消費支出和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平均比例分別為12.75%和9.10%，除 2018年之外，兩者占比均保持了增長勢頭。從人均GDP的角度看，2013年和2014年，生均資助經費占人均GDP的比重穩定在3.7%左右，2015年和2016年分別上升到4.1%和4.2%，此后又開始出現下降趨勢。

三、美國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

（一）高校大學生資助總經費及其演變趨勢

美國高等教育學生資助經費受經濟影響往往呈現波動變化態勢，其總量（不包含非聯邦政府貸款）在2012年為2594.25億美元，自當年起呈負向增長的趨勢，到2016年已下滑至2472.15億美元，2017年有所上升，但在2018年資助金額又下降至2460.16億美元。由圖4的美國高校資助金額的增長率變化情況可知，2012-2016年間，其增長速度出現明顯的負增長，2017年回升為0.46%，是近年來的最高水平，之后則又有小幅下降，總體的增長趨勢基本與高等教育總經費保持同步，但年增長率明顯趕不上高等教育總經費和GDP的年度提升速度。

（二）高校大學生資助經費來源結構及其演變趨勢

基于2012-2018年美國高校大學生資助金額構成情況（見圖5）可知，聯邦政府資助所占比例最高，機構獎助學金所占比例次之，再次為來自社會的資助資金，州政府獎助學金和非聯邦政府貸款所占比例最低，均不足6%。從年度變化來看，2012-2018年，美國聯邦政府的作用逐步弱化，表現為高校資助聯邦政府投入占總投入的比例從2012年的68%持續下降至2018年的58.6%。州政府投入所占比例雖然有所增加但基數較少。與其相反，所有類型的非政府資助資金占高校資助總資金的比例總體而言均隨時間呈上升趨勢，其中機構獎助學金所占比例的提升速度最明顯，在2012-2018年七年間增加了35.1%，私人和雇主投入及非聯邦政府貸款的相對比重也在不斷加強。

（三）高校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標準及其演變趨勢

2014年美國高校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標準由上一年度的16904美元下降至16721美元，2015年有所回升并于2018年增長至17104美元，比2012年增長1.4%。從變化趨勢來看，大學生人均資助經費的增長總體呈波動上升的趨勢。這與高校生均學費增長趨勢不一致。在2012年至2018年的7年之內，生均資助經費年增長率均保持在1%以下，遠低于生均學費的年增長率，但其平均水平則略高于各級學校平均學費。以2012-2013學年為例，生均資助金額為當年所需學費的0.1倍。生均資助與當年生均學費的比值皆保持在1以上的水平，但隨時間呈現下降趨勢，此后穩定在1.01%左右。

表4顯示，從2012年至2018年美國人均GDP由51603美元發展到62795美元，增長速度一直圍繞在3%左右波動。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平均也保持了3%速度的增長，從2012年的35026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42757美元，增長22%。與2012年相比，2013年的全國人均可支配收入出現了負增長，但是總體趨勢仍為增加，增長幅度為20.9%。全國居民食品煙酒支出占消費支出的比重，即恩格爾系數由2013年的8.7%持續下降至2018年的8.1%，達到聯合國糧農組織劃分標準的最富裕水平，而基尼系數在0.48上下浮動。從總體走勢來看，美國人均GDP、人均消費支出、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增長率整體均呈上升格局，但大學生人均資助水平的年增長速度始終低于人均經濟水平及相關指標增長的速度。

根據世界銀行統計資料，2012年和2018年美國人均GDP分別為51603美元和62795美元，以高校生均人次資助計算，分別占人均GDP的32.7%和27.2%，下降約5個百分點。在此期間，生均資助經費占人均消費支出的比重由48.2%下降至40%，減少了近8個百分點。而生均資助經費占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重總體而言也是下降的，但在2013年有了小幅上升。

四、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比較分析

由于政策制度、社會經濟和歷史等因素的影響，中美兩國在高等教育學生資助水平上存在一定差異。綜上所述，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水平的差異性主要表現為以下基本特點。

1.中國高校大學生資助金額逐年增加，但顯示出增速減緩的初步趨勢;美國高校大學生資助經費總量與增長率均呈削減態勢。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中國高等教育資助總額近幾年一直保持著逐年增長的演變趨勢，其近七年間的平均增長率為18.3%。然而，隨著經濟增長速度的轉軌，其增長率逐漸呈現出減弱的傾向，但依然高于GDP和高等教育總經費的增長幅度。與其相反，美國高校資助經費總體上表現為減少的趨勢，其近七年間的平均增長率為-0.86%，既低于GDP增長幅度，又低于高等教育總經費增長幅度。

2.中美高校大學生資助經費來源結構相同，但各自資助資金占比及變化趨勢明顯不同。從資助經費來源構成來看，中美高校學生資助經費來源主體基本是相同的，包括財政投入、高校資助、銀行貸款、私人投入等。其中，兩者均主要依靠政府的財政投入，但與美國相比，中國中央政府對大學生資助的投入占總投入的比例是偏低的，均不到美國聯邦政府資助的一半，說明中國政府在高等教育資助投入中的主導作用體現得還不夠充分。然而，中國地方政府投入的資助資金在高校資助總資金中的比例比美國高約13%。

美國高校學生貸款主要以聯邦貸款為主。在樣本學年，聯邦政府貸款在大學生資助經費總量中所占比例為35.91～41.91%之間波動[13]，而非聯邦政府貸款占比基本保持在4%的范圍之內，兩項合計占比明顯高于中國。除此之外，兩國高等教育學生資助的社會資金結構相差較大。中國社會資助資金占高校資助金總額的比例始終低于其他資助資金所占比例，且近年均趨于下降。這與美國是不一致的，美國私人和雇主獎助學金在資助總量的占比高出州政府獎助學金和非聯邦政府貸款的比重，且在樣本學年期間均穩步增加。總體看來，中國政府和非政府對大學生資助投資水平基本持平，兩者占比在50%上下浮動;而美國聯邦政府和州政府合計投入占比，即使在樣本學年最低的2018-2019學年仍超過了63%，意味著美國政府資助主體地位更為明顯。

3.中國高校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標準逐年增多，美國高校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標準表現為隨機的增減。中國大學生資助生均額度與資助投入總量保持同步增長，在近七個學年的時間里，增長了83.9%，為緩解許多中等收入和低收入家庭學生的經濟壓力產生了非常積極的作用。除少數年份外，其增長幅度大于人均GDP的增長幅度。與中國相比，近年來美國高校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的增長都是比較緩慢的，于2012年和2014年甚至表現為負增長，在七年之間僅僅增長了1.4%，增長幅度始終低于人均GDP的增長幅度。

從兩國高校學費與生均資助經費的變化情況來看，中國普通高校生均學費收入高出大學生生均資助經費2倍多，但其增長比率與同期生均資助水平比較相對較低。與其相反，美國每名大學生所獲得的資助金額相對較高，基本能夠抵消所需學費，但在樣本年間其增長速度始終低于生均學費的增長速度。雖然美國生均資助與生均學費的比值相對中國來說較高，但連續多年為負增長。從兩國高等教育生均資助經費占人均經濟水平及相關指標比例的情況來看，中國生均資助占人均GDP的比例遠低于美國，不及美國水平的六分之一。中國該項資助標準占人均消費支出和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重同樣低于美國相對應的占比，但從變化趨勢來看，各項占比都在不斷提升。

五、結論與政策借鑒

總體而言，伴隨中國經濟總量的不斷提高，中國政府基于教育公平和人權保障的高度，持續加大對大學生資助的投入力度，在多數年份，大學生資助經費增長率高于GDP的增長。鑒于中國高校大學生資助工作的未來，應該繼續抓好以下工作。

1.繼續加大政府資助投入力度。政府作為高等教育資助政策體系的構建者與實施者，其在高校學生資助投入結構中的主體地位亟待進一步加強。政府資助投資優勢所呈現出的弱化傾向勢必影響高校學生資助成效的提高和教育公平的實現。在中國大學生數量龐大，尤其是經濟貧困大學生基數很大的條件下，以政府資助為主的政策制度是保證教育公平的根本因素。為了進一步增加對于高校學生資助的經費支持，政府首先應當穩步增加財政性投入，在保持其占GDP的比例不低于4%的情況下，逐步提高到發達國家平均水平的5～7%。

2.盡力拓展資助經費籌借渠道。在加強政府投入的主渠道作用的同時，還應制定相關政策努力增加非政府投入。本著成本分擔理論的“誰受益誰付款”原則，社會和大眾也應以社會捐助、贈款等形式來參與高等教育資助事業中，為有效保證高等教育資助經費的持續增長提供支撐。為了鼓勵和引導社會及私人力量對大學生捐資助學，需要制定和完善鼓勵捐資助學的相關優惠政策措施，制定相應的法規引導，設立高校資助基金，大力宣傳捐贈渠道等。

3.實施大學生資助立法。在增加資助經費水平的同時，還應通過建設大學生資助立法來增強高等學校的資助經費管理水平和資源利用效率，確保資助財政撥款落實到位。美國在應對國家安全、教育公平、核心科技競爭等問題的過程中，先后出臺了一系列高校學生資助相關法案，對學生資助經費管理和監督機制的完善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中國政府應通過對美國學生資助立法經驗的學習，加快大學生資助的法律體系建設，進而推動學生資助的“優結構、低成本、高效益”目標的實現。

4.實現精準化資助。精準識別認定家庭經濟困難學生是精準分配資助資金的前提，也是國家資助經費發揮效用的基礎之一。首先要根據各地實際生活水平、消費水平確定高校學生的困難基準線，利用大數據手段精準識別困難學生，并為受助學生精準確定資助項目及金額。另外，應實事求是地確定資助目標、資金來源、資助標準等，以保障學生資助經費準確劃撥，避免資金的重復利用與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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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ollege Board.Trends in Student Aid 2019.Table 2[R/OL].[2019-06-30].https：//research.collegeboard.org/trends/student-aid.

（責任編輯 陳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