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雙堂 曹亞鉑 趙林
兵棋作為一種模擬戰爭、研究戰爭的重要方式和手段,在西方國家經歷了200年的歷史積淀,目前已進入到一個嶄新的蓬勃發展時期。在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兵棋在計算機化的同時,已發展成為多層級、多種類,適應多種不同用途、不同目的和不同使用群體的較為完整的體系。不僅可以用于軍隊的教育訓練和戰爭模擬,而且可作為軍事智能玩具用于普通群眾的教育和娛樂,成為推廣先進軍事文化和進行全民國防教育的一種有效手段。因此,摸清兵棋的發展脈絡對我們提高對兵棋推演的認識與應用將有很大的幫助。
雛形與棋戲的形成。在古代,世界大多數地區都出現過兵棋的萌芽,或者說某種形式的古代兵棋。如考古人員曾在埃及發掘出土了最早的陶制兵棋;古羅馬帝國時指揮員曾在沙盤上進行多方的對抗推演;在歐洲,古希臘數學家阿基米德在羅馬軍隊圍攻敘拉古城時,就曾以在沙盤上畫幾何圖形的方法來研究防御策略。到了16世紀,人們對步兵的戰術機動,用不同顏色的棋子復制于盤上,用以表現作戰過程,因此就出現了許多古代兵棋。在中國,當時古人就懂得使用石塊和木條等在地面上對弈,以演示陣法、研究戰爭。后來,凡興師出征,決策者們必先集合于廟堂之上,對影響戰爭的各種因素進行比較和分析,從而策定其用兵方略與作戰計劃。廟算就是古代出兵前在祖廟里運籌作戰計劃的活動,是一種擺脫了迷信的茫然后頓悟出的虛擬演兵方法,也就是兵棋的前身,是最原始的作戰模擬形。這些最原始的兵棋大多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模仿戰爭活動。
通過兵棋推演,德國海軍將領鄧尼茲的用“U”型潛艇襲擊護航艦的“狼群戰術”被證實是正確的
古代這種擺地形、移動棋子的方法被一些富有創造才能的人進行歸納、總結,逐漸演變成圍棋、象棋等在亞洲地區流行的各種棋類。而圍棋、象棋帶有鮮明的軍事性質,是古代戰爭的一種模型。在古印度,其主要的4種武裝;象、馬、雙輪馬車、步兵也演變成為“恰圖郎加”棋戲中的棋子。在過去數百年里,國際象棋可以說是棋類游戲中發展程度最高的一種。它用有格式化的卡通棋子來表現真實戰爭,可以說完全體現了基本的軍事思想原理。后來,由于受文化傳統、習慣和其他因素的影響,東方的古代棋戲以及后來發展起來的沙盤推演、圖上作業等,始終停留在以定性研究問題為主,使得以中國為代表的這些國家表現出重謀略、輕技術,重守、輕攻等特點,這類兵棋后來逐新演變為“自由式兵棋”。西方的古代棋戲,則漸漸由抽象走向具體,其棋盤、棋子、規則日益復雜多樣化,以至最終孕育出一種新型的兵棋——“嚴格式兵棋”。
嚴格式兵棋的誕生。17世紀,隨著火器的大量運用和新兵種的出現,戰爭形態和軍隊編成與古代相比有了很大改變,戰爭變得越來越復雜,象棋、圍棋等已不能準確地模擬新的戰爭。人們開始對原有棋類進行改進并不斷加入新的軍事元素。1811年,普魯士的一位文職軍事顧問——馮·萊斯維茨在總結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采用了更嚴謹的沙盤和棋子表達戰場上的廝殺過程,從而發明了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兵棋。1824年,約翰·馮·萊斯維茨制作出新的改進版兵棋格式兵。其中的規則不是由演習裁判決定,而是由各種概率模擬方法決定。例如,擲骰子、抽一張牌、擲一枚硬幣或者選一個隨機數等。預先對每一個偶然事件規定所有可能的結果,并列入規則。所以,只要規則合理,模擬的結果就是客觀的。雖然這種兵棋非常煩瑣,推演起來十分費力,但是只要熟悉了規則,每次推演時,規則都提供同一種程序、方法和數據,特別適合用機器來輔助運算,所以,后來的計算機兵棋和戰場仿真直接沿用了嚴格式兵棋的方法。
自由式兵棋的誕生。1876年,普魯士陸軍上校馮·凡爾第對嚴格式兵棋進行了改革,把它變成一種隨意性較強的圖上作業,把裁決規則變成主要依據裁判員的個人判斷進行裁決,并取消了書面的固定規則與圖表,于是變成了“自由式兵棋”。之所以取名為“自由式兵棋”,是相對于萊斯維茨發明的“嚴格式兵棋”而言的,主要是為了對二者進行區別。“自由式兵棋”不是取消了規則,而是將規則隱在具有豐富作戰經驗和知識的裁判和控制人員頭腦中了。自由式兵棋在推演過程中很少需要詳細的記錄,不需要大量固定規則,更多的是依靠裁判人員的評估能力,對每步行動臨場裁定、作出評價,并可以隨時暫停推演。因此,裁決員在推演中至關重要,裁決的質量直接決定了推演的質量。普法戰爭后,由于出現了很多具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軍人,因此,也基本能夠保證裁決的客觀、公正、合理。
兵棋在德國的傳播與發展。20世紀初,德國有兩種不同風格的兵棋得到發展。一是“斯拉坦思貝爾”,其玩法有點兒像中國的跳棋,但有限制運動的地形和建筑。二是由納粹黨組織主辦的名叫“維爾斯查士”的戰棋。它很像國際象棋,但比較復雜和抽象。從這一時期的發展情況看,兵棋在德國取得了很大進步,并最終從起初的戰術級兵棋發展到后來的戰役級和戰略級兵棋。戰略級兵棋的出現使德國把一些高水平的兵棋當作戰爭規劃的工具,并在預測和指導戰爭中發揮出極其重要的作用。坦能堡戰役就是其中最著名、最重要的一個戰例。在這次戰役中,俄軍通過兵棋推演發現,第二集團軍必須比第一集團軍提前3天行動才能使二者相互支援,否則將被逐個擊破,但俄軍對這次準演的結果并不信任,沒有加以彌補。德軍通過推演也發現了俄軍的這個漏洞,遂決定在俄國兩個集團軍被分割的情況下發起進攻并最終贏得了勝利。
坦能堡戰役的成功實踐,進一步堅定了德國人發展兵棋的信心。德國的兵棋應用也長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作為戰爭技術的一種新發展,德軍將兵棋廣泛運用于軍隊作戰訓練的方方面面,并將兵棋推演作為制訂作戰計劃和進行戰前訓練的一道正規程序。面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來臨,德軍開始廣泛使用兵棋,以檢驗其作戰理論、方案、計劃的正確性。海軍將領卡爾·鄧尼茲已經發明了用“U”型潛艇襲擊護航艦的“狼群戰術”,但對其中許多的戰術和戰役問題還沒有底數。通過1938年—1939年的兵棋推演,鄧尼茲的理論被證實是正確的。20世紀30年代德國創造的“閃擊戰理論,也是由于及時將坦克這種新型裝備加入兵棋,并在推演中發現了這種武器裝備對戰場和作戰行動帶來的特殊影響而形成的。當時德國還沒有一輛坦克,但卻通過加入這種新型的武器裝備推演后,創造了能夠充分發揮坦克作戰的理論和戰法,并促進裝甲部隊的發展。
兵棋在日本的傳播與發展。1872年,日本從普魯漢諾威軍校引入兵棋這種訓練工具,由此,兵棋開始在日本不斷傳播。日語剛開始把德國的“克里格斯貝爾”翻譯成“戰爭游戲”,隨著日本對這種游戲理解的加深,又將其翻譯為“兵棋演習”。這是世界上首次把它正式譯為“兵棋”。1883年,日本在東京建立了陸軍大學,從德國總參謀部聘請了陸軍少將麥克爾等人來教授德國的兵學、軍制、參謀演習等課程,兵棋開始在日本軍隊被大規模地推廣運用。
日軍推演諾門坎事件后和蘇聯再次交戰的情況
美國雖非兵棋發源地,卻是兵棋的集大成者
1939年歐洲戰爭爆發后,日軍展開了他們的戰備行動,包括對兵棋的研究和策劃工具的準備,并正式把兵棋納入研究和計劃的工具之中。1940年,日本就專門創建了運用兵棋確定日本軍事和外交行動方針的“總體戰研究所”,并把政治-軍事類兵棋作為該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手段。研究中設計的兵棋包含多方勢力,不僅有美國、英國、蘇聯、中國和德國,還有日本國內的勢力,如陸軍、海軍和民事部門等。為保證偷襲珍珠港的成功,1941年秋,東京軍事學院掀起了兵棋推演的熱潮。當年9月中旬,還在東京海軍院舉行了“桌面行動”的大型兵棋推演。此外,在襲擊馬來西亞、新加坡、緬甸、菲律賓、所羅門和太平洋中部的關島、威克島等作戰中,日本也廣泛利用兵棋作為輔助工具進行決策,并取得了良好效果。盡管由于多種原因,日本對中途島的兵棋推演與實際作戰不符,但從1942年8月以后,日本特別注重由熟悉對方作戰思想的人員充當對手。這種做法對于兵棋推演結果的正確性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兵棋在美國的傳播與發展。美國雖非兵棋發源地,卻是兵棋的集大成者。最有說服力的是,目前世界最著名的兵棋研究機構和企業大部分集中在美國。1910年,著名發明家愛迪生建議成立用于兵棋推演的實驗室。1915年,美國海軍部建立了海軍咨詢委員會,由愛迪生主持。1916年,成立了由愛迪生領導的海軍研究實驗室,這是美國最早運用兵棋研究軍隊裝備和戰術的機構。1929年,該室更名為海軍軍械研究所。美國陸軍早在1901年就在賓夕法尼亞州的卡萊爾兵營內創建了陸戰學院,并在該院進行了兵棋推演的教學。當時的主要目的是彌補1898年美西戰爭中美軍嚴重缺乏計劃和協調性的缺陷,當利沃摩爾將兵棋推廣給美國陸軍時,當時的陸軍參謀長威廉·謝爾曼并不感興趣,使得美國陸軍并不重視兵棋推演。再加上陸軍與海軍各持門戶之見,陸軍在作戰中也沒有使用兵棋,兵棋在陸軍中一度陷入低谷。
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海軍軍事學院更加強調作戰艦隊的戰術,并按照既定的戰術原則設計了一些海戰戰術兵棋。但海軍軍事學院的兵棋推演強調制訂全面計劃和在遠距離上以逐步消耗的方式打擊敵人,這一作戰原則在所羅門群島的近距離沖突中讓美軍付出了慘重代價。美國人很聰明,他們在血的代價中吸取教訓,使美國的兵棋研究更加科學。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用兵棋推演戰爭傷亡成為美國戰爭決策層的當務之急。完成此任務的先行者,是被稱為軍事運籌人員組成的群體,他們將自己的研究領域看作是:研究一種科學方法,能夠為執行部門提供作戰決策的定量基礎。在20世紀40年代初,美國海軍在海軍軍械研究所下成立了由約翰遜領導的負責水雷發展與反水雷戰術研究室。與此同時,將運籌分析與兵棋原理有機結合也成為當時美國兵棋設計者們的一種重要取向。這種取長補短式的結合,使美國的兵棋逐漸走向科學完備。
專業兵棋推演機構的建立。隨著美軍對兵棋認識的不斷提升和對兵棋推演熱情的不斷高漲,20世紀80年代,美軍先后建立了眾多的專業兵棋推演機構。1980年美國陸軍組建了進行兵棋推演的“國家訓練中心”。此后,幾乎陸軍每個基地都建立了自己的兵棋推演訓練中心。與此同時,美國在位于華盛頓的國防大學建立了戰略戰役級兵棋推演中心,空軍也在位于亞拉巴馬州的軍事學院成立了兵棋推演中心。1991年,美國國防部成立了“國防模擬與仿真辦公室”;1999年,該辦公室升格為“模型與仿真信息分析中心”,主要負責系統改進和升級美國名軍種的兵棋和作戰模型。美軍還設有一個負責系統分析的國防部長助理,用于領導美軍的兵棋開發及運用。目前,美軍各軍種都有專門的兵棋管理機構,并建立了19個兵棋實驗室,擁有幾百款不同類型的兵棋。這些兵棋使美軍能夠大范圍地推行戰場仿真訓練。不但成為美軍制訂戰爭計劃和訓練軍官的重要工具,而且成為美軍創新和發展作戰理論的實驗平臺,其成效令世人矚目。
計算機兵棋的興起與發展。隨著信息技術和計算機性能的不斷發展,使用具有計算快速、數據統計精準、能夠進行重復比較的計算機系統進行推演已成為兵棋推演的主要發展方向。計算機兵棋不僅簡便、快速、逼真,而且單個人就可以與計算機進行人機對抗。這就進一步增加了兵棋使用者的數量,使兵棋的普及率大幅提高。此后,兵棋的應用領域也不斷拓展。目前計算機兵棋已經廣泛應用于各類型作戰、情報、后勤、計劃、人事管理等方面的研究分析,成為許多國家論證設計武器系統和分析軍事戰略的重要工具。值得關注的是,世界各發達國家在重點追求兵棋計算機化,特別是實現作戰仿真的同時,并沒有完全丟棄傳統的手工兵棋,反而把它發展成多種類型、與商業計算機相結合的兵棋。這些普及性兵棋不僅使兵棋的研發機構獲得了巨大經濟效益,而且取得了民族傳統、文化歷史、國防知識多層面教育的良好效果。隨著兵棋軍事教育與傳播文化價值功能的充分體現,兵棋已經成為全民學軍事、學戰例、提高國防意識和開展國防教育的一種有效手段。
隨著信息技術和計算機性能的不斷發展,使用計算機系統進行推演已成為兵棋推演的主要發展方向
兵棋成為現代戰爭的必備工具。美軍當今使用的兵棋都以戰爭實踐經驗為基礎,兵棋規則就是高度凝練了的作戰規則,兵棋裁決中的計算大多采用概略計算的方法,實際上是簡化了的作戰計算,尤為可貴的是,由于兵棋重在突出作戰對策的研討,因而對學習、研究和演練對策性思維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這些都使得美軍在近幾場局部戰爭中,達到了“用兵必下兵棋,非兵棋推演不用兵”的地步。如海灣戰爭中,美國國防部與中央司令部共使用了3種兵棋:一款是a-war(師級)計算機版兵棋,一款是TAM(戰役級)手工/計算機版兵棋,還有一款是TS(戰區級)計算機版兵棋。近年來,美國國防大學、各軍種和各作戰司令部不斷開發新的兵棋推演,預測未來世界各地可能出現危機的過程和結局,為處置危機預做準備。其中比較著名的有美國海軍的“全球兵棋”系列推演、空軍的“全球打擊”系列兵棋推演、陸軍的“后天的陸軍”年度兵棋推演等。隨著兵棋推演的深入,美軍越來強調運用“研討式”推演來充分吸收各相關領域專家的專業見解,進行新一代作戰理論的創新。兵棋推演不但成為美軍制訂戰爭計劃和訓練軍官的重要工具,而且已經成為美軍創新和發展作戰理論的實驗平臺。
責任編輯:張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