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梯的“龍門陣”

楊艷

距離渝中區解放碑繁華商業區僅一街之隔的十八梯老街，曾是重慶老城最后一片棚戶區，因特殊的地理位置、獨特的文化符號，十八梯自啟動改造工程以來就頗受關注。2017年5月，十八梯傳統風貌區項目開工建設，預計于2021年建成對外開放。目前，十八梯傳統風貌區樣板示范區夜景燈裝置完畢。夜色中，美輪美奐的十八梯再次勾起重慶人的回憶。

十八梯是城市發展的縮影

“十八梯”因何得名？相傳，這里有一口老井，井水清澈甘甜，距離居民的住處正好有十八級石梯，而后老街修筑的石梯小路，階梯剛好分為十八段，故而得名“十八梯”。

從三國時期筑城，南宋時期興建官道石梯，到明清時代“四門三開”成為衛戌府城的軍事與商業中心，再到開埠時期長江航運興盛成為重慶對外交往的主要通道，20世紀末以來城市發展提速升級，十八梯的“龍門陣”就是這座城市發展歷程的縮影。

自三國時期李嚴筑城以來，十八梯便是江州城（重慶古稱）的核心。南宋時期，得名“重慶”，城內開始修筑石梯官道，連通上半城和下半坡，活絡交通。經明、清兩代發展壯大，已是“百商云集，一應所需，自較場口至響水橋下，無有一物不可買賣也”之盛景。

位置獨特的十八梯就這樣融合貫通了地域特色傳統文化、“湖廣填四川”移民文化、長江航道樞紐商業文化、城市繁榮市井文化，形成了多元、豐富的特有氣質。

十八梯藏著的名人舊事

時勢造英雄，山水出人文。十八梯的“龍門陣”有許多人文佳話。北伐戰爭后，共產黨人劉伯承為了便于開展黨的地下工作，曾在十八梯開設藥鋪，以掩護黨的秘密活動。楊闇公、吳玉章、鄒進賢等革命人士經常以此為據點，通過十八梯穿梭于上下半城之間傳遞信息。

重慶開埠以后，法國政府設領事館于十八梯鳳凰臺，管理四川、貴州、甘肅、新疆、青海、西藏的有關事務，平民百姓與外國人士穿梭于此。

抗戰期間，聲名赫赫的“中國火柴大王”“毛紡業大王”劉鴻生，將大中華火柴廠內遷與重慶華業火柴廠合資，在十八梯鳳凰臺建立了火柴原料生產基地，以實業支援抗戰，并擔任中國紅十字會會長和抗戰傷兵救護會會長。

中華民國的開國元勛于右任，在抗戰期間曾寓居于十八梯守備街，并與“天風琴社”為鄰，與琴社成員楊少五、徐百元、荷蘭外交官高羅佩等人關系親厚，并時常參與文人雅士的活動。周恩來亦曾多次來到于右任住所拜訪，還曾邀請于右任為《新華日報》創刊號題寫報名。

著名國畫大師徐悲鴻在1937年也來到十八梯，看到一行行到江邊取水的人們，用扁擔挑著裝滿水的桶，沿著崎嶇陡峭的石梯走向上半城的各家各戶。他深刻地感受到那份生活的艱辛，和重慶人世代相傳的抗爭精神，根據所見所聞創作了《巴人汲水》國畫巨作。

繁華的十八梯“鋪滿”七街六巷

清末劉子如繪制的《增廣重慶地輿全圖》，是描繪重慶城最詳細的老地圖之一，從中可以看到十八梯的街市布局。

十八梯的七街六巷涵蓋了百商云集的繁華鼎盛，軍事中心的肅穆莊嚴，嘈雜而溫暖的市井煙火，記錄著重慶城的本土史、移民史、開埠史、抗戰史及城市發展史。

相傳清末時期，善果巷的另一端連著觀音廟，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但從前的善果巷沒有街燈，坊間居民家家戶戶自發籌錢捐油點燈，星星點點的燈光點亮了善果巷，每晚方便過往行人。善果點燈就源自于人們弘揚善心善舉，街巷名也由此得來。

舊時的厚慈街就像現在的八一路，是“吃貨”的天堂，夜間小吃攤遍布，亮油燈壺照亮街巷，因與重慶方言“好吃狗”的“好吃”諧音，得名“好吃街”。

早年間，下回水溝街是十八梯最有名、最熱鬧的“跳蚤市場”，每逢周末人流熙攘，各類商品應有盡有。從響水橋上行，便至守備街。清乾隆《巴縣志》就有記載：舊名旗彝街。明清兩代設置總鎮官署、城防公安，屯兵守備都在這里。

清末至民國，一條因“永興當鋪”而得名的永興巷，是重慶知名度較高的當鋪之一，由陜西商人吳壽庭、賀華清于1919年創立，民國初期此巷也被稱為永興當巷。1941年12月，鄂蘇皖豫邊區司令部、第31集團軍司令部、第19集團軍司令部，這3個駐渝辦事處皆落址于永興巷13號。

“一條死巷互不相連，轎子轎夫各住一邊。”說的就是轎輔巷。每晚收工后，全城轎子便歸攏于此，從巷口排到巷尾，甚是壯觀。轎鋪巷位于清真巷與永興巷之間，重慶三大轎幫之一小轎幫的行口公會就設在巷口。民國時期，附近的有錢人都到轎鋪巷坐轎去上半城，這里好比現在的“出租車總公司”，興盛一時。

重慶開埠之后，轎鋪巷見證了民間轎行的跌宕起伏，轎幫便是在這個不起眼的巷子發展壯大。鼎盛時期，重慶有 12個龍頭轎幫、45000名轎夫，其中大部分聚集在十八梯附近。

市井的十八梯是“記憶寶藏”

從城邦初筑到商市蔚然，傳奇和平淡都以十八梯為根，滋生出豐富的山城人文故事，延續著城市的文脈和精神。即使歷經風雨洗禮，十八梯仍不失深邃雋永，留存了人們對城市最初的記憶和柔軟的情感。

20世紀50年代起，十八梯又是另一番景象。狹窄的街上熱熱鬧鬧，小商小販充滿誘惑的叫賣聲，街坊鄰居閑聊的家長里短，就是這里的市井旋律。重慶地方文史研究者肖能鑄，小時候住在較場口，在十八梯的街巷中長大。至今他還念念不忘：“那家我從小吃到大的白糕店，現在不知搬去哪里了喲。”在他的回憶里，十八梯的空氣中都充滿了白糕的米香味。

“抗戰期間，十八梯部分建筑被毀。那時為了解決百姓有所居，搭建的建筑不高。從民國初到20世紀50年代，十八梯基本沒什么變化。”肖能鑄說，改革開放后，有很多原住民在其他地方買了新房，老屋變成廉價的出租屋，租給外來務工人員，房子得不到保護和維修，危房多了，后來就拆遷改造了。

新姿的十八梯是“城市會客廳”

隨著城市功能升級，十八梯的變更是必然的。2010年，十八梯拆遷民意調查，全體居民參與，同意拆遷的比例高達96%，十八梯的發展就這樣在時代的推動下，按下了“啟動鍵”。

杭州新天地集團作為十八梯傳統風貌區項目主要建設單位，其相關負責人表示，為了留住老重慶的文化記憶，傳承歷史文脈，十八梯傳統風貌區將以文商旅融合模式開啟“未來式”。

十八梯傳統風貌區樣板示范區已于2019年9月建成開放，需線上預約參觀，其他項目正有條不紊地建設中。未來，十八梯將以“中國城市文化新名片”“重慶城市會客廳”的姿態完美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