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的最后幾天

◎文/北京·文裁縫

崇禎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七日，見崇禎皇帝不答應和談條件，李自成下令攻城。

一時間，李自成大軍猛攻北京城，與明軍展開了殊死戰斗。

在勝負未有定論時，崇禎最信任的大太監曹化淳畏敵怯戰，打開彰義門（今天的北京廣安門）投降。就這樣，李自成的大軍順利進入了北京城的外城，開始攻打內城。

這里解釋一下，明朝的京城一共由三道城墻保護，即護衛紫禁城的皇城，護衛北京城的內城，和內城南面修了一半的外城。

嘉靖年間，為了抵御蒙古人，皇帝下令再修筑一道外城，這就是南面的外城。城墻修了一半，因為沒有經費而停工了，因此北京城的外墻僅有一半。

當時，李自成大軍從廣安門入京，他們只是攻陷了北京城的外城，還需要繼續攻陷內城和皇城，才能殺到崇禎面前。

當然，不用敵軍殺到眼前，崇禎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了。

三月十八日，在敵人的炮火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后，崇禎召開了最后一次朝會。在會議上，崇禎沮喪地告示眾人：“不如大家一起在奉先殿完事（自殺）。”

奉先殿，是供奉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在列祖列宗的面前自殺，雖然愧對祖先，但也可以挽回一些尊嚴。然而，在群臣的沉默中，崇禎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還是打算避死求生的。

當天，崇禎頒布了最后一道“罪己詔”。他承認了自己治理國家失敗，并宣布停征一切不合理的餉銀，如遼餉、剿餉、練餉等。

同時，崇禎還大赦天下，宣布赦免除李自成以外的所有人，并鼓勵大家殺了李自成，可得到朝廷豐厚的賞賜（官民有擒之者封世侯）。可惜的是，這種毫無用處的詞語，除了能心理安慰一下，就再無用處了。

三月十八日，李自成率軍猛攻北京的內城，宣武門、正陽門、朝陽門的守軍不戰而潰，全都舉旗投降。當天晚上，李自成的大軍順利進入內城，開始攻打皇城，攻打這座雄偉無比的紫禁城。

至此，留給崇禎的時間，已經開始了倒計時。

但在這個最后關頭，崇禎還是想搏一把的，他既不想自殺殉國，也不想投降敵軍，而是想沖出京城，逃到南方。

曾經有一次，崇禎皇帝帶領一群太監沖出紫禁城，先后沖到了齊化門和安定門，看看是否能沖出去，見毫無突圍的可能，崇禎只能沮喪地返回紫禁城。

崇禎回到后宮，把所有妻妾子女召集過來，大家一起開懷暢飲，共進了最后的晚餐。

在這最后的晚餐中，崇禎看著那三個尚未長大的兒子，淚如雨下，不能自抑。

他親手為三個兒子穿上破舊的衣服，對他們說：“今日，你們還是皇子，明日，你們就是平民百姓了。天亮之后，你們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在亂世之中要隱姓埋名、不露行蹤。見到老者，要叫‘爺爺’;見到年輕人，要叫‘伯叔’。其他如文人、軍人、官人等，皆有各自的稱謂，要小心謹慎地加以區別，不可胡叫。萬一活了下來，要為父母報仇，不要忘記了朕今天的告誡。”

崇禎父子的這幅場景，有史學家賦詩一首，以紀念這種生離死別之痛：

影匿名埋氣莫高，今從霄漢墜蓬蒿。

纏綿衣帶心同系，珍重蒙塵一布袍。

崇禎說這番話時，在場者“淚如雨下”。說完，崇禎派人把三位皇子送出宮，送到了他們外祖父的府邸，讓住在城外的成國公朱純臣照顧他們，帶他們去逃難。

同時，崇禎還頒布了最后一道圣旨，讓文武百官去太子行在（即朱純臣的府邸）集合，聽朱純臣指揮，等于是臨終托孤了。可惜的是，大臣們已經跑光了，已經沒有人再去執行這道圣旨了。

送走了三個皇子后，崇禎痛飲一杯酒，對剩下的妻兒道：“事已至此，可以去矣。”你們，都可以去死了……

崇禎首先對著周皇后道：“大事去矣，爾為天下母，宜砒!”

崇禎的原配夫人周皇后，出自名門，是一位端莊穩重的美貌女子，史書上稱，看見她的人都會“暝眩不自持”，說明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

周皇后為崇禎生了三個兒子，夫妻感情非常好。

除了跟皇帝恩愛無邊外，周皇后也堪稱一代賢后。她輔佐崇禎期間，從來沒有干涉過朝政，也沒有為娘家人謀取過私利，還給崇禎提過很多合理的建議。

比如說，在國家危難之際，周皇后就委婉地告訴皇帝，我們在南京還有一個家，找個時間去看看?這就是給皇帝一個臺階，鼓勵他遷都南京。當然，對于這個建議，崇禎根本不會聽，反而把周皇后臭罵一頓，不許她再干涉朝政。

言歸正傳，聽完皇帝讓自己去死的話，周皇后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對崇禎哭道：“我嫁給你十八年，無怨無悔。若你聽我一句勸，也不會今日與社稷共存亡。死就死吧。我也了無遺憾了。”

說完這段話，周皇后平靜地走回了自己的寢宮坤寧宮，在那里用三尺白綾懸梁自盡。

逼死老婆后，崇禎又開始逼迫自己的妃嬪，讓她們自盡殉國。聽從命令的，都自盡而死;不肯殉國的嬪妃，也被崇禎手起刀落，送到了那個世界。一時間，后宮血流遍地，成了人間煉獄。逼死妻妾后，崇禎又開始逼迫自己的兩個女兒。他見昭仁公主、長平公主不肯自盡，就哭著對她們道：“誰讓你們不幸生在帝王家。”隨后，手起刀落，向自己的女兒們砍去。

昭仁公主當即被砍死，長平公主用手臂擋劍，被砍掉了一只手臂，疼得昏死了過去。

崇禎見兩個女兒倒在了血泊中，妻妾都掛在了房梁上，便帶著自己的親信太監王承恩，去往那個最終之地。

崇禎的歸宿待會兒再說，先說這位長平公主。

李自成進入京城后，發現長平公主尚有氣息，就派人醫治她。醫治了五天后，長平公主死里逃生，活了過來，李自成把她安置在周奎府邸。

很快，清軍入主中原，長平公主向順治提出希望出家為尼。順治不同意，還下令讓她與崇禎當年選定的駙馬周顯完婚，以維護自己“善待前朝”的形象。結果，結婚后第二年，因思念父母過重，長平公主郁郁而終，死時年僅十八歲。

如今，拜一些影視作品所賜，很多人認為長平公主是一個武功超強的人，她不僅號稱“獨臂神尼”，還收了一個叫韋小寶的人當徒弟。

其實，小說是小說，歷史是歷史，不能混為一談，歷史上的長平公主根本不會武功，而且英年早逝。

書歸正傳，安排好了后事，送走了所有該送走的人后，崇禎來到自己的最終之地。他帶著王承恩來到了紫禁城后邊的煤山，也就是今天的景山。

景山，是古代北京城的最高點，看著這滿城煙火，崇禎百感交集、淚如雨下。

十七年前，他入主皇城，是何等的少年得志、意氣風發。他在位十七年，勵精圖治，勤政節儉，自信要讓大明中興。結果，在各種天災人禍下，大明王朝不但沒有迎來中興，反而在他手中亡國……試問這種結果，讓他情何以堪?

十九日凌晨，崇禎來到景山上的壽皇亭，他咬破手指，在自己的衣衫上留下了最后的遺詔：

朕自登極十七載，三邀天罪，致虜陷地三次，逆賊直逼京師。諸臣誤朕也，朕無顏見先皇于地下，將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尸。可將文官盡行殺死，勿壞陵寢，勿傷我百姓一人。

這是一個有尊嚴的君主留下的最后遺言，這也是一個推卸責任的君主留下的最后感嘆。寫完后，崇禎在王承恩的陪伴下，走向了那棵歪脖子樹，迎來了自己最后的結局。一切，終于結束了……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即1644年4月25日，崇禎以身殉國，吊死在煤山歪脖樹上，享年三十三歲。伴隨著他的自盡，大明王朝這個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國家，就此成為歷史，成為一段讓人無限唏噓感嘆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