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涼州會談是蒙古王子闊端與藏族智者薩迦班智達·貢嘎堅贊的一次會談,其主要成果是收復了西藏。其對元代藏傳佛教的影響是:元中央政府重用薩迦派高僧,創建帝師制度,利用藏傳佛教加強對西藏的控制,形成了通過藏區佛教領袖實現對藏區地方政權管理的模式。以此次會談為契機,藏傳佛教融入了蒙古人的信仰體系,促進了蒙藏佛教文化互動和修建寺院、廣辦佛事活動的崇佛風氣的形成。
關鍵詞:涼州會談;藏傳佛教;元代
中圖分類號:K2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0)15-0108-03
元代時期,藏傳佛教是西藏地區各民族的主要信仰,在進行蒙藏關系互通時,藏傳佛教也被傳播到蒙古地區。學術界一般認為涼州會談正式打開了蒙藏關系互通的大門,對蒙藏關系的發展具有重大意義。涼州會談指的是蒙古王子闊端與藏族智者薩迦班智達·貢嘎堅贊的一次會談。涼州會談后,原本以薩滿教為主要信仰的蒙古族,在信仰上也開始發生轉變,因此涼州會談不僅對蒙藏關系具有不可小覷的意義,對藏傳佛教在蒙古地區的傳播也具有重要價值,并且對元代的藏傳佛教也產生了重要影響。
一、涼州會談概述
蒙古王子闊端出于收復西藏的政治目的,派遣使者道爾達.達爾罕(據《續藏史鑒》記載)帶領一些在涼州居住的藏傳佛教僧人一同前往藏區了解情況。據藏文史料記載:使者到達藏區后對人民進行了征服,焚燒了西藏著名古寺一振熱寺和杰拉康寺,殺死喇嘛五百多人,但是對其他寺廟和喇嘛沒有進行破壞和殺戮嚇。此次征服使得藏區的僧人對蒙古騎兵十分恐懼,但是也為搜集藏區的消息打下了伏筆。道爾達·達爾罕在藏區居住了一段時間后就給闊端寫信告知其現狀,經過一番抉擇與現實的考慮,最后闊端向學識卓越、修證有成的佛教大師薩迦班智達·貢嘎堅贊提出邀請,請求他前來會面。薩迦班智達結合實際,再加上對藏區人民困苦生活的同情,決定前往涼州。公元1244年薩迦班智達帶領他的兩個侄子八思巴和恰那多吉前往涼州(今甘肅武威)。兩年后薩迦班智達到達涼州,但是因闊端參加貴由汗即位大典,雙方于1247年初才得以會面。會面后闊端和薩迦班智達協商西藏歸順蒙古的具體條件,并達成一致意見,由薩迦班智達向全體藏人發出了歸降書,這就是著名的《薩迦班智達致蕃人書》。薩迦班智達在信中敘述了他到達涼州后受到優待,并且對闊端虔誠對待佛教的行為大加稱贊,奉勸西藏各個領主審時度勢,歸附蒙古是大勢所趨。書中羅列了需要向蒙古地區上貢的形式及物品,由薩迦金字使者上交蒙古王室。會談后,薩迦班智達再也沒有返回藏區,而是選擇留下弘揚佛法,直到公元1251年逝世于涼州。
涼州會談對西藏地區產生了直接影響,主要表現在會談結束收復西藏后,闊端借用薩迦派的勢力對西藏進行管理;薩迦班智達在會談結束后繼續留在涼州弘法,使得藏傳佛教在蒙古上層階級中廣泛流傳。
二、涼州會談對元代藏傳佛教的影響
藏族智者薩迦班智達與蒙古王子闊端的會面使得藏傳佛教融入了蒙古人的信仰體系,會談間接地創造了元大汗忽必烈與藏傳佛教之間的因緣。在其執政期間,忽必烈對藏傳佛教的興趣日漸濃厚,同時繼續遵循先帝們對待宗教的政策,利用藏傳佛教實現了對西藏的全面管控。忽必烈時期對藏傳佛教的態度,直接影響了元廷歷代皇帝的態度,對藏傳佛教的發展產生了直接影響。
(一)忽必烈對藏區的管控
1.重用薩迦高僧
涼州會談的影響不僅僅局限于闊端和薩迦班智達之間,蒙藏關系史上另一對有名的人物一忽必烈和八思巴,也是受到了涼州會談的影響。八思巴是薩迦班智達的侄子,隨叔父到達涼州后定居于此,在其叔父圓寂后八思巴繼承職位成為薩迦派的五祖,他靠卓絕的人品、淵博的學識贏得了忽必烈的賞識。早在忽必烈未承汗位時就找到八思巴灌頂,認八思巴為宗教上的老師,兩人交往甚密。1254年忽必烈賜給八思巴一藏文詔書——《優禮僧人詔書》,表明自己護持藏地三寶,保護其不受傷害。八思巴的弟弟恰那多吉也受到重任,被任命為白蘭王,娶公主為妻,同樣享受如此優待的薩迦僧人還有瑣南藏卜和貢噶勒貝迥乃堅贊貝桑布。元廷對八思巴和恰那多吉等薩迦派高僧的重用,既是出于宗教的考量,也是出于政治的需要。蒙藏關系的實質是具有政治和宗教色彩的聯盟。在忽必烈時期,這種聯盟已經形成并十分穩固。
元朝初期,西藏佛教各教派自奉教法,自由發展,教派勢力繁雜,并且各自拉攏蒙古王室作為依靠,比如噶瑪噶舉派寧瑪派等都受到元朝上層階級的尊崇。忽必烈曾想取締其他教派,獨尊薩迦派,八思巴出面對其勸解:“對待其他教派要采取自由平等的態度。”由此可見,八思巴不僅學識淵博,更是一位在政治上具有大局視野的人,他了解西藏的現實狀況,知道如果不依此行事必然會影響西藏地區的穩定。他對忽必烈的規勸不僅促進了元廷對西藏地區順利有效的管控,實現了藏區社會局面的穩定,更使得薩迦派在元廷、藏區都獲得了更高的聲望。雖然允許其他教派自由發展,但是元廷始終對薩迦派在政策上是有所傾斜的,元朝統治者有意地拾高了薩迦派在西藏地區的地位。
公元1265年,忽必烈派遣代表教權的八思巴與代表政權的恰那多吉返回藏區,籌建西藏各級行政機構,設置宣慰司,將藏區人民劃分為十三萬戶,并且恰那多吉留在西藏,任命“藏地三區法官”。兩年后,恰那多吉逝世,忽必烈又任命薩迦派的釋迦桑布為薩迦本欽,接替恰那多吉。薩迦本欽由帝師提名,皇帝任命,是西藏最高的行政長官,是元朝政府直接控制西藏的表現。另外薩迦本欽由帝師推舉,帝師和薩迦本欽都屬于昆氏家族的勢力,因此實際上西藏的政權和教權始終把握在薩迦派的手中。薩迦派勢力龐大,再加上受到元朝統治者的大力扶植,實現了對藏區長期有效的控制。隨著薩迦派在西藏地區的發展,薩迦派逐漸由教派勢力發展為政教合一的西藏地方政權,這標志著西藏地區由原來的分裂割據開始走向統一。
2.創建帝師制度
忽必烈執政期間實現了對闊端時期的西藏管理政策的全面吸收,繼續保持闊端時期的管理方式,薩迦派在西藏依然處于重要地位。公元1270年,八思巴被忽必烈封為“帝師”,獲得了西藏領袖的最高稱號一大寶法王,依靠極高的權力以及威望確立了其在西藏地區的至高地位,隨之薩迦派的地位也達到頂峰。其實在忽必烈冊封八思巴為“國師”時,就有了“讓八思巴任中原法主,統天下釋教”國的念頭,主要原因在于元廷初建,忽必烈急需一種宗教作為其統治的工具,借以鞏固其政權。
帝師是元廷一個重要官職,是佛教界的最高領袖,是皇帝宗教上的老師,具有統領宣政院和管理吐蕃宗教事務的無上權力,全國大型佛事活動都由帝師帶領完成,在佛教界和政界都有極高的地位和影響力。元朝歷代帝師都是由薩迦派高僧擔任,從政治的角度出發,對薩迦派高僧的重用,可以提高薩迦派的地位,以利用薩迦派帝師的宗教地位和影響力來加強對藏區的全面管控。帝師制度的形成也標志著元政府通過藏區佛教領袖實現對藏區地方政權管理的模式的形成。
(二)蒙藏佛教文化互動
1.創制蒙古新字
在涼州會談之前,蒙古族也接觸過藏傳佛教,但是并不深,入,并未改變蒙古族的信仰體系。涼州會談后,佛教文化成為聯系蒙藏兩個民族的重要紐帶。元廷政權初建,忽必烈出于削弱國內舊勢力,鞏固自身政權的需要,下旨日“我國家肇基朔方,俗尚簡古,未遑制作。凡施用文字,因用漢楷及畏兀字,以達本朝之言。考諸遼、金及遐方諸國,今文治寢興,而字書有闕,于一代制度,實為未備。”國,故命令八思巴創制“蒙古新字”(也被人稱為“八思巴字”)。
八思巴字被創制出來不久就被命為“國字”,其主要用于拼寫不同民族的語言,因此八思巴字也被稱為可以“譯寫一切文字”。為推行蒙古新字,元廷專門創立了蒙古字學,招選蒙、漢貴族子弟人學學習,意在培養一批翻譯人才。在元代八思巴字多用于官方文件,在現存的史料中也發現了用八思巴字拼寫的蒙、藏、漢梵等語言的佛教經典,但數量不多,這與新文字推行的難度大有關系。八思巴字造型繁瑣,不利傳播,最后僅在蒙古上層中流傳,民間未能廣泛普及。對八思巴字的推崇也足以見得忽必烈與八思巴之間的關系。八思巴字的創立在一定程度上推進了蒙藏文化的交流,使得兩個民族的文化都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發展。
2.翻譯佛經
當時蒙古王室等上層階級都信仰藏傳佛教,自然會受到佛教經典的吸引,但是礙于語言不通,因此也沒有辦法參悟佛教經典,故翻譯佛經的活動從忽必烈時期便開始了,后來在元文宗元武宗、泰定帝時期也十分興盛。關于佛經翻譯,大多都是從藏文翻譯為蒙文,也有從其他語言翻譯成蒙文的。
由于元朝是一個多民族和諧共融的時期,涌現了一些優秀的少數民族佛教翻譯家,比如八思巴、搠思吉斡節兒等,他們分別將藏文版的《菩薩戒本》《班濟爾濟》譯成了蒙古文。搠思吉斡節兒還用藏文譯寫了《佛陀十二事業》,由當時的蒙古族高僧席日布僧格用蒙古文翻譯了其中的四章。此外,蒙、漢、藏各民族的僧人合作將《大藏經》翻譯為蒙古文415。由于統治者的重視,當時還出現了專門翻譯佛經的機構。
雖然元代的佛經翻譯還沒有形成系統,但是這些零散的翻譯對北元時期佛經翻譯也產生了直接影響。喬吉先生指出:“蒙古人在元代接受佛教文化最重要的莫過于翻譯佛教經典。”216可以說,元代時期的佛教翻譯是對蒙藏關系友好發展的直接反映,也是對藏傳佛教文化與蒙古族文化密切融合的反映。
(三)崇佛蔚然成風
忽必烈當政時大肆宣揚藏傳佛教,借用藏傳佛教證實其正統地位,藏傳佛教信仰在元朝蔚然成風。由于歷代皇帝登位前都必須由帝師受戒,所以出于對三寶的供奉以及顯示對佛教的崇奉,穩定藏區環境,元朝歷代都沒有向寺院征收賦稅。并且國內凡是舉行法會、修建寺廟、建立佛像、翻譯佛經等佛事活動皆是由國庫開支。蒙古上層人士紛紛找僧人舉行佛事,向寺廟捐贈金銀珠寶。集中來看,崇佛行為主要表現為興修寺院廣辦佛事活動。
1.興修寺院
憑借著統治者的信奉,元代藏傳佛教的寺院均是斥巨資打造而成,大多規模宏大形制華美。據史料記載,元世祖時期,修建了大圣壽萬安寺大護國仁王寺八思巴塔天衣寺等;元成宗時期,修建了臨洮佛寺,八思巴逝世后為紀念他而修塔;仁宗時期,為紀念八思巴修建了八思巴殿,延祐七年又下詔各郡建八思巴殿;英宗時期,在京師建八思巴寺,后毀掉回回寺,建造帝師殿,文宗時期修帝師八思巴影殿。不難看出,元朝歷代皇帝都修建了許多寺廟,并且每位皇帝都會為紀念八思巴修建殿堂寺廟。目前元朝時期修建寺廟的具體數目還無法確定,,但據《元史》記載,至順元年,即元文宗時期,中書省大臣上奏內外寺院已達三百六十七所5,從數據上可知元文宗時期對于藏傳佛教的信崇已經到了狂熱的地步。
2.廣辦佛事活動
舉辦佛事活動主要是為統治者祈福求壽,或者解決些具體問題。為統治者或蒙古族上層人士做佛事活動會得到很多賞賜,因此僧人也十分熱衷于此。據《元史》記載,佛事活動主要分為四類:(1)為皇帝或皇室貴族傳法受戒,比如八思巴為忽必烈授喜金剛灌頂;(2)為皇帝或皇室貴族祈福,如忽必烈為先人在太廟祈福;(3)祈求去除災病,如膽巴為成宗祈禱去除疾病以及求雨、止風等;(4)戰前求勝,如忽必烈滅宋前,八思巴作法,祈佑蒙古大軍獲勝。佛事活動的多樣性表現了元朝皇帝及皇室貴族對于藏傳佛教的信崇程度。雖然當時舉辦的佛事活動很多,但薩迦派佛事活動最為主要,這是因為薩迦派一直連任帝師,在元朝蒙古地區一直都保持著無人可及的地位,具有操持全國佛事活動的權力。
三、結語
涼州會談的歷史意義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涼州會談后藏傳佛教在蒙古上層中廣泛傳播,影響了蒙古族上層信仰體系的建構,信仰體系開始由原有的薩滿教信仰轉變為藏傳佛教信仰,從本質上來說,是以薩迦派為主的藏傳佛教信仰。二是藏傳佛教成為聯系蒙古族與藏族之間的特殊紐帶,蒙藏佛教文化的互動,推動了八思巴字的形成與佛教經典翻譯活動的開展,為佛經翻譯創造了良好條件,更為蒙古族與藏族文化的相互交流搭建了友好的平臺。三是薩迦派與元朝統治者之間形成了一種聯盟關系,是一種政治與宗教雙重目的的關系建構。由于受到元朝統洽者的絕對支持,薩迦派開始在藏區建立政權與教權合一的地方政權。另外,元朝統治者為了鞏固自身政權與穩定藏區民心,加之對藏傳佛教日益濃厚的興趣,大肆宣傳藏傳佛教,隨著時間的推移,元朝崇佛行為蔚然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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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思(1996-),女,漢族,河北涿州人,單位為內蒙古師范大學民族學人類學學院,研究方向為佛學。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