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韜

《雜錄舊作》 沈曾植
作為文人,沈曾植有著廣遠的理想。面對書壇紛繁復雜的論說與主張,他創造了屬于自己的藝術語境。時至清末,碑帖之爭已呈現出交融衍生的趨勢——帖學研習鍛煉了指尖的靈動,碑學追慕成就了腕底的沉實。沉重的視覺形線間隙和跳動的起收筆,增加了作品的文心雅意。如同繁復的雕琢引人生厭一樣,追尋細節過于豐富,則會損失視覺的暢快感。在傳統書法的審美追尋中,氣格奇偉、峭拔綺麗并非溫柔敦厚的文人所推崇的中和境界。
然而,在清末民初這樣一個積貧積弱的時代,凡是志士仁人都懷有剛揚向上的氣度。從碑銘稿本中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兼收碑版筆畫力度之長而摒棄結字呆板之病。大概是時代精神使然,在筆畫力度的追尋方面,眾多碑學大家同研共參。但是對于極見性情的草書來說,分歧甚巨。所謂“碑不入草”這一觀點,大概是立足草書的靈活便捷而無法與斧鑿痕跡的筆畫相融洽。
中國傳統文化的高妙之處,就在于透過重重矛盾關口,化險為夷。書法欣賞中,勢與質的矛盾統一有助于我們分析沈曾植的書學面貌。由于刻石是艱難遲澀的,故碑版拓片也相應呈現出相似的視覺節奏。心有所感手必隨之,腕下的變奏便托之于草書體勢。橫平豎直的形線穩定了字形結構,而斜向弧狀的形線則加強了字形的動勢。就像沈氏著名的“三關說”,逸于俗塵,自然重關飛渡!
1948年5月,國民黨在南京召開國民大會,選舉總統、副總統。國民黨元老于右任先生參加了副總統的競選,競選對手主要是桂系軍閥李宗仁。選舉前,為了讓代表了解自己的思想和打算,于右任每天在屋內擺一書桌,置文房四寶于旁,凡代表皆送“為萬世開太平”條幅。同時,另設一長桌,放置他的照片2000張,每張照片上簽有各代表的名字,分省、市、縣或分職業排列,代表們上門時自己檢取。據載,每天上門拜訪于右任的人最多時每小時一二百人。
這位民國元老,將自己的才華、閱歷、情感、趣味熔鑄筆端,筆畫的潤澤一直從早年保持到晚年。
于右任書風豪放宏闊,完全不拘泥于某家某派的窠臼,妙趣橫生,瀟灑磊落。相對于起筆、收筆的種種變化,他更加偏重行筆的穩健與婀娜。筆臨紙上,如槳入水中。一位書家必然對應一種視覺形態的線條,而在于右任的書作中,碑的體勢與帖的點畫渾化了,平直的結體與渾圓的體勢和解了。細節的靈動在平正主體的轉換間不經意流露,使一切呈現出自然狀態。

《秋先烈紀念碑記》拓片(局部3)于右任
也許這就是碑學勃興、歷代文人努力的效應,留給后人一個更加廣闊的表達平臺。逝去的時光遺留在堅潤的石頭上。乾坤永存,布衣仍在。

《秋先烈紀念碑記》拓片(局部1)于右任

《秋先烈紀念碑記》拓片(局部2)于右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