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詩詩
【摘 要】生態文化是以非人類中心思想建構起的新的文化思維方式,家園所含蘊的詩篇意識成為這種新文化的表征與理想棲居環境。煤炭為人類生存提供能量的同時,既與人類的生態家園建構意識產生緊密關聯,也逐漸生發出打破人與自然二元對立的煤炭文化審美意蘊,建構起人與自然之間的生態關聯,呈現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整一之美。廣西合山市因煤炭生態文化而著名,回顧其煤炭生態文化與家園詩篇棲居的建構過程,對當代生態美學、生態文化與生態文明的建設有所助益。
【關鍵詞】審美文化;人類中心主義;家園
中圖分類號:G0?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7-0203-02
一、煤炭審美文化
明代于謙在《詠煤炭》中寫道:“鑿開混沌得烏金,藏蓄陽和意最深。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爐照破夜沉沉。”詩中贊賞了煤炭沉著謙卑的品格和照亮黑暗的勇敢精神。由外向內,從外形烏金到內在可燃性,詩人賦予煤炭不同的精神意蘊,以烏金暗黑顏色比謙遜品格,煤炭需在大地之下長久埋藏,經過一系列變化,才能呈烏金之色。所以,顏色的深層意蘊在于將堅韌忍耐的品格與煤炭相聯系。煤炭燃燒,給大地帶來溫暖,一是展現出其沖破黑夜的蓬勃生命力,二是贊譽其無私奉獻的精神。詩人通過賦予煤炭以人的精神內涵和品行特點,使得人與煤炭這一自然物的關系變得尤為親近,“比德”在某種意義上,以詩意的方式突破了人與自然之間的二元對立。“比德”是中國古典美學的重要范疇,它可以說是自古以來人們詩性思維的一種具體表現。人將自己的思維投射到自然物象上,通過賦予自然物象某種人文精神內涵和品質精神,使自然物象成為某種符號表征,從而建立起人與自然之間的生命關聯、人性品德與自然之美之間的特質關聯,如以玉比君子溫潤之品格,以“歲寒三友”松竹梅比君子坦蕩磊落、正直不屈、堅韌傲立的人格特質,以山水比智者、仁者之品性等。
煤炭以固體可燃有機巖的形式存在于自然界,是植物遺體歷經復雜的生物化學和物理化學變化,埋藏后再經地質作用逐漸形成。大地之下有煤,煤之中有植物遺體,植物中有大地的滋養,植物在大地上生長,大地承受著天空的日照和雨露。可以說,在煤炭之中,天空與大地聯姻,這其中的美表現為一種關系性的過程,人與周圍事物、與煤炭所構成的生存關系就在這樣一種關系性的過程中逐步展開,在那個階段,“古代的美,是客體的環態整生。”[1]
二、人類中心主義的超越
很長一段時間內,人類陷入人類中心主義的誤區,“人為自然立法”、“人是宇宙的中心”、“人是萬物的尺度”,以人為核心,以人的利益為出發點和歸宿,把人類的生存與發展作為最高目標,但后來人們漸漸認識到人與自然的關系并非主客二元對立。在《寂靜的春天》一書中,美國海洋生物學家蕾切爾·卡森這樣說:“‘控制自然這個詞是一個妄自尊大的想象產物,是當生物學和哲學還處于低級幼稚階段時的產物。”[2]消除人與自然的競生、對立、分離,走向人與自然的有機融合,成為當下人們積極探尋的生存方式。
在對待自然的態度方面,同樣是出于對工業文化的恐懼與厭惡,對城市丑陋、腐化面的痛惡,盧梭提出“回歸自然”。“‘回歸自然并非主張回到史前社會,而是以史為鑒,它不僅是對文明進化所導致的社會異化的批判性回應,而且意味著一種新的自然觀,力圖克服機械論自然觀所導致的人與自然之間的對立和分裂,通過人對自然的皈依而樹立一種生命共同體意識。”[3]生命共同體就是要把人自身和人所棲息的環境當成有機的整體,二者是平等、和諧統一的,在時空中平等對話,擁有共同的權利而并非割裂對立。浪漫主義派繼承了“回歸自然”這一口號,浪漫主義作家借助藝術作品描繪自然景物、歌頌大自然,在自然景物中與自然對話,傳達出重返心靈家園的理想。詩人喬治·戈登·拜倫在他的《恰爾德·哈羅德游記》里表達了他對自然之美的喜愛與追求之情。“在高山聳立的地方必有他的朋友,/在海濤滾滾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家鄉,/只要哪兒有蔚藍的天空,風光明媚,/他就喜歡,他就能在那個地方游蕩;/沙漠,樹林,幽深的巖洞,浪花的泡沫,/對于他都含蘊一種情誼;它們講著/和他互通的言語,那比他本土的著述/還更平易明白,他就常常拋開卷冊/而去打開為陽光映照在湖上的自然的書。”[4]詩人陶醉于心靈與自然和諧的境界,渴盼這樣一種生存棲息的境界。
三、重塑家園詩篇
“家園意識”是當代生態美學的重要范疇之一。工業文明的發展,除了對自然生態造成危害之外,使人的精神也隨之變得緊張脆弱。“無家可歸是在世的基本方式,雖然這種方式日常被掩蓋著”。[5]當人的精神生態與社會生態、自然生態處于緊張、沖突的關系中時,人們會產生一種心靈上的失落、惘然無措、虛無之感。正是由于這樣,人類才不斷找尋一個親近的空間來安放自身和靈魂。這樣一個空間也就是海德格爾所說的“家園”。“‘家園意指這樣一個空間,它賦予人一個處所,人唯在其中才有‘在家之感,因而才能在其命運的本己要素中存在。這一空間乃由完好無損的大地所贈予。”[6]但這樣的空間不是尋找新的寄托,而是重返一種詩意的精神存在。可到底哪里才是我們真正的、完整的“家”?碎片化的時代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和信息接收方式,人們更為強烈地想要探尋“家”的完整與真實面貌。“自然家園”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的饋贈,人類因有家園而得以生存,得以成為自我、實現自我且能生活在其中,世世代代生息繁衍,那家園之中有至親和牽掛。與“自然家園”保持友好關系,遵守自然天地萬物之規律,才得以在家園中達到“自由”的狀態,如列子御風而行,遨游于無窮無盡的自由境界中。當然,“家園意識”還包括對整個地球的關懷。“我們長期以來一直行駛的這條道路容易使人錯認為是一條舒適的、平坦的超級公路,我們能在上面高速前進。實際上,這條路的終點卻有災難在等待著。這條路的另一個岔路——一條‘很少有人走過的岔路——為我們提供了最后唯一的機會讓我們保住我們的地球。”[7]地球與“家園意識”融合而成生態整體性,生態城市主要的特征之一,便是和諧性。
重塑家園可以說是一種對“道”的哲學回歸,是實現“天人合一”“萬物與我為一”的重要途徑。宇宙中有四大,“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8]當下,在重新審視人與自然關系時不是要把自然的地位無限抬高,將人的地位放低,而是要各行其是,回到本原那個自由一體又各自相生的位格,“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9]遵循“道”意,尊重生命。往昔,人類的物質生產實踐活動如過度開采、過度排放廢水廢氣等,都是對于“道”的偏離,導致生態環境遭到極大的破壞,生態環境的恢復卻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現今,人類意識到“家園”正遭到破壞,自然平衡被打破,如不及時“回歸”,尋找現今最佳的平衡點,人類則很可能會失去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人類辛辛苦苦找尋的平衡,用《中庸》之“道”闡釋,那就是“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10],所謂“中”就是不偏不倚,“和”就是合乎法度,是萬物應遵循的規律,這樣,天地萬物各在其位且生長繁茂。城市不斷發展而面臨轉型的時候,很重要的一點是回頭看,重新審視這一發展過程是否合乎“道”,是否對“道”有偏離,以史為鑒,回歸于“道”。
十里畫廊是合山市礦山公園東礦園區一處奪目的景觀,廢舊鐵軌兩旁種上花草進行裝飾,兩旁的拱形門爬滿藤蔓,人們騎著小火車穿行于其中,仿佛走進美輪美奐的時光隧道。時有“中南五省第一選煤樓”之稱的28號選煤樓上充滿色澤艷麗的創意涂鴉,復古與現代氣息并發。復古蒸汽機車的車廂內裝修成富有情調的書吧、咖啡廳和火車旅館,明亮舒適的室內環境讓人身心愉悅,充滿著詩意的浪漫與和諧,每一處景觀都可以說是靜謐無聲的詩行。建筑是凝固的音樂,別樣有致的獨特外形使景觀帶有音樂的律動,起伏之間充滿生機與活力,物與物之間、物與人之間、人與人之間也充滿著和諧統一的生態意識。這樣一種美感產生于人的社會實踐和審美活動中,是人與自然相互契合、交融的產物,它既展現了自身的生命氣息,又帶有人類的審美意識特征。
四、結語
生態文化、家園詩篇與廣西合山市的煤炭審美文化三者融合成當下生態美學的新審美視角。此三者耦合共生于人的生態意識、生態行為與生態之“道”的體驗之中,完善著自然向人與人向自然生成的往復路徑,認知它們不僅能重塑出新時代能源的實用空間尺度,也可為家園藝術的創造提供一種生態藝術書寫風格。
參考文獻:
[1]袁鼎生.論美是整生[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5):68.
[2]蕾切爾·卡森.寂靜的春天[M].呂瑞蘭,李長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296.
[3]申扶民.論生態浪漫主義——從盧梭到梭羅[J].哈爾濱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6):108.
[4][英]拜倫.拜倫抒情詩選[M].梁真,譯.上海:平明出版社,1955.128.
[5][德]馬丁·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王慶節,譯.北京:三聯書店,1987.331.
[6][德]馬丁·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王慶節,譯.北京:三聯書店,1987.15.
[7]蕾切爾·卡森.寂靜的春天[M].呂瑞蘭,李長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275.
[8]老子.老子[M].饒尚寬,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6.66.
[9]老子.老子[M].饒尚寬,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6.108.
[10]王國軒.大學·中庸[M].北京:中華書局,201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