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文字”：中國網文“出海”現狀及提升路徑

呂佳豪

摘 要：隨著傳統的文化傳播手段逐漸趨于停滯，網文作為新進的文化形式，已經在海外悄然發展并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網文擁有極佳的文化傳播潛力，成為我國海外文化輸出和軟實力建設的最佳載體。本文分析網文“出海”的現狀，從文化的角度出發，充分發揮其IP核心可能性，“求同存異”，適當引導和合理把控，把握提升路徑形成成熟的文化傳播，從而“超越文字”為中國文化軟實力的強大提供充足的供給。

關鍵詞：網文出海 軟實力 對外文化傳播

隨著全球化及媒介水平和大眾傳播的不斷發展，傳統的文化傳播手段卻逐漸趨于停滯。書法、戲劇、武術雖然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但似乎趨于阻塞，陷入瓶頸，國家的軟硬實力發展出現差距。與之相比，流行文化所代表的新的文化傳播手段則在當今世界大放異彩，流行文化雖趨向于娛樂化、商業化和快速化，但也并非無根之水。日本動漫和美國好萊塢都在全球范圍內形成了廣泛的亞文化圈從而提升了國家文化軟實力。流行文化及新進的文化形式對于一國的文化傳播是不可或缺的，長久以來我國在流行文化的領域缺少這樣的載體。然舟動無風，我國的網絡文學已經悄然走出海外并形成了一個潛在的文化社區，成為我國對外文化傳播新的突破口。更好地理解網文“出海”，探究其提升路徑，對我國文化走出去及軟實力的提升意義非凡。

一、網絡文學及其文化傳播潛力

首先，網絡文學在文藝作品和文化傳播上都屬于后起之秀，但網文蘊涵的價值和文化傳播潛力是很大的。首先，網文是與中國通俗文學一脈相承的，具有很大的文化潛力。網文從出現到如今已經發展了二十多年，但網文事實上也是從古代通俗文學（變文、志怪、傳奇等），到明清小說，再到鴛鴦蝴蝶派，到金庸古龍以及黃易先生的港臺武俠小說，在現代吸收了世界各國的流行文化依托網絡才發展到如今。事實上，網文是從古代刻板時代到現代印刷出版到網絡為載體的一個過程。網文分類繁多，但大體上主要就是三個類別，即現實題材創作、幻想類創作，以及歷史和其他題材創作。網文包含的范圍很大，并不是只有套路文、升級文等，有的作品是更加貼近現實具有文學類小說的特征的，如《浪潮》《醫路芳華》等，并且大多數時候女頻文相較男頻文，篇幅更加短小，語言更加精美，文學性更強，如《撒野》等。隨著網文的規范發展，以及讀者的口味越來越挑剔，也有很多幻想類的小說能把文學性和故事性結合在一起，如《永夜君王》《大道朝天》等。但縱使網文中小白文的套路和高端文的文學性都得到了很快的發展，網文總體上還是一種通俗文學，網文面向的受眾仍然是大眾，但網文缺少文化所必需的融貫性，還沒有真正形成一種成熟的文化。網文這種面向草根的大眾化的特性，也帶給網文在文化傳播上的天然優勢。

其次，網文的異域親緣性賦予其更好的文化傳播潛力。網文是隨著網絡和全球化誕生的，在我國通俗文學的基礎上，吸收了日本動漫、英美奇幻電影，以及外國神話等諸多國外元素和現代元素，文化內涵的深廣復雜實際上并不在傳統文學之下。而文化交流最重要的其實是“求同存異”，而非“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這個最大的誤區，比起本民族文化，更應該發揮流行文化的傳播效力，發揮更多現代文化和共有的元素，并且要把對形式的關注延續為對內容層面的相互理解和持久認同 。在我國現有的通俗文化產品中，網文事實上是少有的具備的這個潛質的載體，網文的多元文化潛質帶來的異域親緣性使得網文的“出海”比其他絕大多數形式都更為廣泛有效。

最后，網文的產品特質和融媒體特性，帶給網文極佳的文化傳播潛質。互聯網作為基礎的網文，僅僅通過簡單的文本字節要素就可完成傳播，凡是存在屏幕和網絡，網文就能以最低的成本進行傳播。另外，網文作為文學類IP擁有天然優勢，處在最上游的位置，是泛娛樂的核心來源，掌握著整個產業鏈的話語權，通過深度交叉融合，可以成為全產業鏈全媒體運營的泛娛樂產業。在互聯網作為基礎設施的基礎上，網文作為純文字形態主導的文藝形式，在產業鏈上向影視劇、動漫、游戲等圖像形態為主導的文化產品進行IP轉換，以及廣播劇、有聲小說等語言形態為主導的文化產品的轉換，從而圍繞網文建立起完整的產業鏈和完善的融媒體優勢。網文這種處于上游的產品特質以及完善的融媒體優勢正是海外傳播所必需的。

二、中國網文出海現狀及問題分析

第一，中國網文“出海”起步較晚，但效果很好。國內網文市場大熱以及越來越多的國人走向世界各國共同催生了網文“出海”。中國網文在海外發展的總體情況，可以在NovelUpdates（以下簡稱NU）網站上大體看到，NU是主要為歐美（以及韓國）提供亞洲小說的翻譯目錄的網站，其論壇是國外最大的網文論壇，NU只提供小說的目錄以及章節鏈接。截至目前，共收錄了6404本小說，其中中文3354本，第二為日文小說2382本，以及韓文小說390本，以及其他亞洲小說。基本上代表了海外英譯小說的大體狀況，中日韓的流行文學包括中國網文以及日韓輕小說的發展都是較好的。中國網文起步雖晚但實際上獨占鰲頭，中國網文在海外仍然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

第二，中國網文在海外的站點類型豐富。一是自發建立的先驅型網站，2014年Wuxia World，2015年的Gravity Tales是發展最好的先驅型網文翻譯網站。二是中國公司自主建立的精翻網站，2017年正式進軍海外網文市場的閱文集團旗下起點國際版Webnovel，2018年末緊隨其后的縱橫中文網旗下TapRead等。這兩種網站是目前網文“出海”的主力。三是海外粉絲建立的機翻網站，如lnmtl、Comrade Mao、babelnovel等，這些網站或依托對應中文意思的詞匯表或依賴讀者校對，搬運并翻譯大量作品。四是盜版網站如Mywuxiaworld、vipnovel等，這兩種網站是網文在海外供不應求以及市場混亂的集中體現。此外，除上述這些綜合性網文網站還存在專門性的網站，如女性向作品和BL主題作品居多的Volare novels以及Flying Lines。

第三，中國網文“出海”過程中面臨缺乏規范和版權問題。自發先驅型網站是網文海外傳播的主陣地，大多數海外網文翻譯網站都是由海外華人華僑所創建，伴隨著網文發展中盜版的通病。2017年隨著閱文集團著手海外布局，國內網文行業都開始重視海外市場。閱文集團最初與Wuxiaworld、Gravity Tales等網站為了版權引發過沖突，當時在于Wuxiaworld將起點授權其翻譯的作品于第三方Gravity Tales上架，最終雙方也達成調解。先驅型網站在國內成熟體系的沖擊下，市場和版權開始迅速的規范化，這些網站自身也不可能長期游走在法律邊緣，規范化也是他們想要的。目前Gravity Tales與起點進行了合作，Wuxiaworld也與17k中文網進行了合作。在2017年5月14日（起點國際上線六個月后）閱文集團發表公告，公告首先感謝網文海外翻譯的先驅者、個人、團體和商業組織，愿意通過合作互惠互利的方式與這些翻譯團體發展網文市場，為網文的翻譯者和創作者提供資金的支持和保障，將在國內成熟的商業模式、編輯系統、作者系統和全球多語言計劃融入快速發展海外網文市場。事實上，wuxiaworld等網站給予翻譯者的酬勞比起起點少得多，市場的混亂也導致各種惡性競爭， wuxiaworld曾從gravity tales挖走優秀的翻譯者，起點等國內網站作為版權持有者并擁有成熟的商業體系，比起國內基本沒有收入的視頻翻譯字幕組來說，網文市場的空白和版權方的開放態度也是先驅型網站的商業契機和發展機遇。

第四，中國網文出海過程中缺乏IP運營思維，產業鏈尚未完善。網文在海外傳播的縱是如日中天，仍然不是一種成熟的流行文化，即使在國內網文也沒有完全形成一個流行文化圈。主要原因在于單一文字的形式太過單調，相較于美國好萊塢電影和日本動漫其發展的歷史還是太過短暫，產業鏈也并不完善。日本的御宅文化經過多年發展已經擁有了多種文化內涵以及完整的涉及作品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的龐大產業鏈，并且業界的繁榮與政府政策也構成了良性循環。但如前文所述網文是形成這樣一種文化最具潛力和傳播效力的載體，在這個基礎上，網文“出海”意味著網文代表的流行文化和亞文化的形成過程將是國內外同步進行的。國內企業深知這種趨勢，也正在推進這件事情，進行網絡文學作品的IP改編和運營。例如，起點目標“超越頁面（Beyond the Pages）”并實施了閱文集團 “多元變現戰略”，閱文集團對自身的定位已經變成“引領行業的正版數字閱讀平臺和文學IP培育平臺”。IP衍生品已經成為閱文集團的最高戰略，并且關鍵在于這個過程將是海內外同步進行的，甚至于說在海外，起點國際的IP戰略更先于國內，因為起點國際是一站式服務，根據閱文集團去年的報告，起點國際的網文翻譯作品700余部而本地作品和衍生品達到88000之多。這些衍生品包括漫畫、動漫、游戲、電影、電視劇和周邊產品，在國內甚至還有評書。

三、網文出海提升路徑

在國家軟實力缺乏有效載體的現代，中國網文“出海”的快速發展為我國帶來了難得的機遇，而要實現“超越文字”，則需要綜合有效發展。要從文化維度出發進行海外傳播，并在這一進程中發揮文化優勢，國家和業界在內容上需要進行一定引導和把控。

首先，網文必須從文化維度出發進行海外傳播。網文是文化形成和海外傳播的最佳輸出載體，國家和國內網文業界要足夠重視，將網文當成一種文化而非作品進行海外傳播，在國內外推進網文的IP泛娛樂開發。如去年到現在《魔道祖師》系列作品和影視劇《陳情令》在海外的成功，相比前些年走出海外的《甄嬛傳》，《陳情令》重新配音和大量的本地見面會、座談會等活動，使得這系列作品在海外形成了多方面的刺激和影響，拓寬了網文的傳播廣度和深度。不能只是傳播和輸出，網文只是合適的文化載體，還沒有真正形成一種文化，但網文出海使得網文自身完善產業鏈及建構文化的進程，得以在國內和海外同步進行。

其次，網文在進行發展傳播時應該發揮自身優勢，“求同存異”，推進多元主體的參與。網文有著文化內涵多元以及先驅型自發傳播帶來的先天優勢，應使海外感興趣的受眾也參與進來，促使其形成一種世界文化。在網文“出海”中，現代文化以及與西方和世界相通的文化是最為重要的，即在文化交流中有重點、有針對地“求同存異”。網文本體的多元性使得它更能在海外文化傳播中發揮效力。網文在海外的發展中，海外寫手與海外翻譯人員的地位同樣重要，海內外共同參與構建，不失中國主流文化核心的“世界的”網文流行文化，才能“超越文字”發揮好網文文化海外傳播構建軟實力的功能。

再次，國家應該給予內容上適當的引導。一方面，有的網文作為國內以至于在國外的文藝作品都是不太合格的，并且這類作品也難以改編成更多的藝術形式和文化產品。如某些穿越類型的文章，可能會對某些國家的人民形成冒犯，也不適合出口到相關國家。靈活地針對不同國家和地區，推出不同類型的作品是最佳的選擇，相比于日本動漫和好萊塢電影，網絡文學的低成本使得傳播的廣度存在更多可能。另一方面，網文在文化建構和傳播的過程中還不能失掉我國主流文化為核心的價值觀和文化核心，完全開放的發展會分裂網文文化的形成進程，甚至造成國內外網文完全脫節。在大方針上正確引導才能更好地提升國家軟實力，其后再進行相關衍生品和更多文化藝術形式的IP運作，才是能最大程度“超越文字”的長遠之路。

最后，國內業界在面對現有網文“出海”的格局應該合理地進行把控。國內版權方一方面應當抓住海外網文發展和文化形成的自發期，對海外市場進行規范;另一方面要注意分寸，掌握太緊可能會因此喪失海外網文發展的積極性和自主性，得到短期的利益但也將網文的海外傳播扼殺在搖籃之中。但也不能完全放任海外網文野蠻混亂的發展使其難以真正地登堂入室，這要求國內網文業界在“出海”時必須謹慎地把控與海外網文開拓者的關系，畢竟國內網文業界入主海外市場對于這些先驅者來說也是發展際遇。

網文作為中國文化走出去在當今世界最具潛力的文化產品，只有對其正確認識、“求同存異”、有機構建、適當引導、合理把控，才能發揮其潛力和作用，形成成熟的流行文化和亞文化，從而“超越文字”為中國文化軟實力的強大提供充足的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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