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

周麗虹

聽說紫云巖櫻花谷的山櫻花開了，便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戴上口罩奔向紫云巖。

今年的櫻花開得不多，雖然很少有遭雨打，但花兒們好像都蔫蔫、無精打采的樣子，莫不是它們也知道了庚子年以來人類所遭受過的劫難？往年的櫻花谷多熱鬧啊，人頭攢動，歡呼雀躍，櫻花們嬌顏燦爛，喜形于色。如今倒是一片的竹林相當養眼，竟然有喧賓奪主之嫌。

放眼山坡望去，滿屏的翠綠高聳入云。竹牢牢地扎根在土壤里，身形卻影影綽綽，一柱柱相倚相偎，葉子在天空糾纏不休分不清彼此，一陣風吹過，傳來“簌簌”作響，忽憶起古人的詩句：“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竹雖清冷孤寂卻四季常青，可見其茂盛的生命力，特別是在今年這個特別的春天里，竹的綠強烈地凸顯了它的頑強與茁壯，似要把一切的天災隔絕在外。飛鳥們隱身在竹林里棲息，從這棵竹攀到那棵竹，玩得不亦樂乎，于是人們也紛紛步入竹叢中，倚竹，聽風，觀云，盡情享受大自然給于人類的福利。山泉汩汩而出，越過山坡，穿過竹林，蜿蜒流淌著，幾朵殘紅與落葉輕舟而下，好一幅3D動態美景圖。

自古以來竹的氣節為文人墨客們所稱道，以畫竹著稱的清代畫家鄭板橋有詩云：“未出土時先有節，已到凌云仍虛心”，不由得聯想起鐘南山院士，這位專業技術過硬、戰績赫赫的老人本來可以在家好好頤養天年卻仍以八十四歲高齡成為了病毒高發地帶的定海神針。在疫情初期，他勸人們“沒有特殊情況，不要去武漢”，卻把自己送去了武漢，一張在高鐵餐車上滿面倦意的照片在網上流傳，令人為之動容。竹質樸無華，卻在春季令人賞心悅目、夏季送來片片蔭涼、秋天婆娑有致、冬天抵擋風霜，像廣大的醫護工作者、社區工作者以及志愿者們，平日里辛勤勞作默默無聞，猶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任勞任怨，傾情奉獻。把竹子畫得氣韻流動、形神兼備的板橋先生又情不自禁地贊道：“一節復一節，千枝攢萬葉，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p>

竹的嫩芽即是筍了。竹筍味鮮美，無論是切絲炒菜、剁塊燉湯還是曬干鹵肉都是美食中的精品，絲有絲的柔滑，塊有塊的豪爽，干有干的情懷。在閩南，筍在餃子與春卷中常常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被主人切成細細的一大堆，和豆腐紅蘿卜香菇三層肉等一起包入或方或圓、或長或短各種形狀的面粉薄團之中，蒸熟后微微咬上一口，滿滿是春天的氣息與親情的味道。筍具有清熱化痰、益氣和胃，治消渴、利水道等多方藥用，難怪三國孝子孟宗為了給他母親治病“哭竹生筍”，硬是用孝道感動了竹子也感動了上蒼，在反季節生出了些許好筍。

竹子的枝經常被用來懲戒干了壞事的小孩，有句古話叫做“竹子枝炒蝦米”，就是婉轉而俏皮地形容了有如此這般的皮肉之苦，個中滋味有待當事人細細品嘗。小時候頑皮，會在自習課的當兒跟小伙伴們偷偷溜出去打乒乓球，被班主任抓到后手心就挨了幾次“竹子枝”，確切地說是用竹子的枝做成的“戒尺”。又有一次因為吵著在雨天的晚上去看戲哭得驚天動地飽食了一頓“炒蝦米”，竹子枝也“功不可沒”。當時有些怨恨那該死的竹子，沒事被人扯下來當“兇器”，后來懂事了便有點感激竹子，是它們使我學會了克己與自制。

竹報平安，逢年過節，人們多半會在家中擺一盆竹，富貴竹、斑竹、或是紫竹，寓意年年平安順心。見得最多的是富貴竹，用一具船型的器皿裝著，竹矮矮高低錯落有致地排放，細細的沙和白色的小石子鋪陳其內，像是海上乘風破浪的船只安全抵達彼岸。煞費苦心的商家會在竹子上掛上星星點點的珠子，以顯其名“富貴”，大概富貴加上平安，人生便盡善盡美了吧。為了保住竹的蒼翠，人們還會特地取來山上寺廟附近水井里的清泉，精心澆灌，小心翼翼地呵護。每每這個時候，守護竹子，就是在守護平安。誠然，經過了一輪疫情，越來越多的人體會到，人生在世，不管是積攢了多少財富，還是沉淀出了哪些名氣，都不是第一位的，自己和家人的平安才是最最首要的。

思緒連篇，恍若成了古代的俠女，白衣勝雪，纖手如玉，足履輕盈，穿梭于這片蔥蘢的幽篁之中，獨來獨往，天馬行空。其實，“櫻花谷”可以稱之為“翠竹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