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G聲聲慢，水磨聲裊裊：百戲之祖“疫”后重光

許曉青 邱冰清

“一別數(shù)月，簫笙笛難封;姹紫嫣紅，水磨聲裊裊。”新冠肺炎疫情一度中斷了中國百戲之祖昆曲的演出，而今隨著劇團復工、曲目復演，姑蘇城、上海灘的戲臺又熱鬧起來，在昆曲的“家鄉(xiāng)”江蘇及上海（古稱吳地），這一世界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源遠流長，始終延續(xù)著溫婉雋永的中國審美。

穿越時空，“水磨腔”根在江南

中國昆曲藝術于2001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首批“人類口述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是中國的百戲之祖，更是非遺之首。

這種名叫“昆”的戲曲劇種，從哪里來，往哪里去？

學者研究發(fā)現(xiàn)，古人云“絲不如竹，竹不如肉”，此“肉”非餐桌上的肉，而是指人類天生的歌喉。昆曲初生時，清唱方式是主流，到明代中葉，傳承宋元精要，江南水鄉(xiāng)的雨露滋養(yǎng)出千回百轉(zhuǎn)的“水磨腔”，又稱昆腔、昆山腔。“水磨”是中國古代一種精致研磨工藝，千回百轉(zhuǎn)，與當時江南文人士大夫相對富庶、悠閑的生活節(jié)奏相仿。

據(jù)記載，明代中期，久居江南的魏良輔總結梳理南曲和北曲的演唱特點，定下曲律，創(chuàng)造了“水磨腔”的歌唱體系。隨后，出生于昆山的梁辰魚按此唱腔，結合傳奇故事，寫成昆曲“第一劇”《浣紗記》，搬上舞臺。此后，又有湯顯祖筆下著名的“臨川四夢”——《紫釵記》《邯鄲記》《南柯記》《還魂記（后稱牡丹亭）》。

到清代中葉，昆劇又輻射影響全國多個劇種，推動戲曲藝術不斷改良革新。隨著時間推移，昆劇不斷發(fā)展，融歌、舞、劇、技于一爐，完整體現(xiàn)了我國古典戲曲的強大生命力，不愧為非遺之首。

從魏良輔探索“水磨腔”、梁辰魚創(chuàng)作《浣紗記》，昆曲從雅士清唱逐步演變?yōu)槠鳂钒樽嗟奈枧_戲劇，歷久彌新。2019年，上海昆劇團大膽創(chuàng)新——用昆劇來回答昆劇的“靈魂之問”，在第十二屆中國藝術節(jié)上，推出參演劇目《浣紗記傳奇》，將魏良輔、梁辰魚、張野塘等昆曲改良創(chuàng)新的重要歷史人物及其傳奇經(jīng)歷搬上舞臺。

《浣紗記傳奇》藝術指導、著名昆劇表演藝術家岳美緹說，《浣紗記》是昆曲演劇史上的開山之作，活在當下的昆曲從業(yè)者懷著敬畏之心，把昆曲“祖先的故事”搬上舞臺，讓更多的人真正了解這一人類瑰寶的來龍去脈。

善于講故事，小生讓傳奇變“網(wǎng)紅”

“曲圣”魏良輔在研究“絲不如竹，竹不如肉”時，時常自己試唱，比他年輕約30歲的梁辰魚也身體力行。回望昆劇的形成，這些“祖師爺”好比是第一代昆劇小生。而昆曲則是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堪稱古時“網(wǎng)紅”。

“長刀大弓，坐擁江東，車如流水馬如龍……”這是昆曲小生入行的第一練習曲《浣紗記·打圍》中的曲牌“北醉太平”。但直到目前，全國從事昆曲小生行當?shù)难輪T及傳人也僅數(shù)十人，昆曲作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的重要性十分明顯。

“如果昆劇團沒有好的小生，很難想象這個狀態(tài)。”著名昆劇表演藝術家、耄耋之年的國家一級演員蔡正仁說，“昆曲不可能跳過小生這個行當。京劇也有小生，但主角為老生，配角為小生。小生則是昆曲的主角。”

或許是巧合，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演出，代表中國古典戲曲亮相歷史文化長卷場景的恰恰是昆曲小生。全球億萬觀眾的目光，讓非遺熠熠生輝。

蔡正仁師承俞振飛和沈傳芷等昆曲名家，他扮“巾生”時是《牡丹亭》的柳夢梅，他若扮成“大冠生”就是《長生殿》中的唐明皇，他還曾在昆劇《曲圣魏良輔》中扮演魏良輔，以致敬行內(nèi)祖師爺。近年來跟隨蔡正仁學習的小生有所增加，目前張軍、黎安、胡維露、張爭耀等學生活躍在一線。

以湯顯祖的《牡丹亭》為例，“80后”小生、江蘇省演藝集團昆劇院副院長施夏明介紹，雖同出于湯顯祖的經(jīng)典名作，但各個院團在劇情鋪排、演繹風格、細節(jié)處理等方面均會有所不同，因而形成了不同版本的演繹。江蘇省演藝集團昆劇院自己便有南昆傳承版《牡丹亭》和精華版《牡丹亭》兩個版本。

近年來，昆曲不再曲高和寡，而是知音漸多。《牡丹亭》中的巾生“柳夢梅”，見證了昆曲近年來的繁榮與創(chuàng)新。在上海，張軍昆曲藝術中心的《牡丹亭》園林版隨四季景觀變化公演，而上海昆劇團推出包括《牡丹亭》在內(nèi)的“臨川四夢”，實現(xiàn)了“接力”演繹“四夢”的夢想。《牡丹亭》還有在北京久演不衰的“廳堂版”，在蘇州多次推出的海峽兩岸“青春版”，以及日本國寶級大師坂東玉三郎在海外出演的“中日版”，等等。

疫中登“云端”，非遺不寂寞

今年春，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得江蘇省昆劇院蘭苑劇場的舞臺燈光不得不“暗淡”下來。為讓戲迷繼續(xù)享受昆曲藝術，也讓昆曲演員能登臺以滋養(yǎng)自己的藝術生命，江蘇省昆劇院通過“5G聲聲慢”重新拉開昆曲的表演大幕。

昆劇的魅力在于一唱三嘆。5G信號高速率、低時延的技術優(yōu)勢，可以降低直播畫面壓縮比例，減少畫質(zhì)在傳輸中的損失，增強視覺感受。原本只有137個座位的蘭苑劇場，在其中一晚的直播中累計有2000余人次在線觀看。屏幕另一端的受眾紛紛表示“演員的表情不用靠想象了”“太清晰啦，對外地人來說方便太多了”。

不滿足于簡單的5G直播昆曲，今年5月，江蘇省昆劇院在一場《桃花扇》實景演出中，嘗試將虛擬現(xiàn)實（VR）和昆曲相結合。受眾可戴上3D眼鏡，打開相關手機客戶端，在屏幕上滑動手指，選擇任意視角觀看演出。

新技術與古老非遺的結合，不僅讓昆曲煥發(fā)了新活力，還降低了門檻。觀眾花十幾塊錢的票價，即可坐在家中享受貴賓般的劇場體驗。同時，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局限，讓更多人有機會走近昆曲、欣賞昆曲。

此外，直播間互動、彈幕聊天等也成為觀眾線上看戲的全新體驗。在上海，有“昆曲王子”之稱的張軍還在江南水鄉(xiāng)朱家角古鎮(zhèn)課植園嘗試了多維度網(wǎng)絡高清直播，視覺沖擊力依托“云端”再升級。

從傳統(tǒng)邁向現(xiàn)代，擁有600多年悠久歷史的昆曲，正在與一些人工智能場景建立聯(lián)系。“5G環(huán)境下的三維高清傳輸、增強現(xiàn)實（AR）、虛擬現(xiàn)實（VR）等開始介入昆曲的演出和傳播。”2020年世界人工智能大會期間，一家參會的智能視覺處理機構如此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