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海為名的詩行(組詩)

◆劉寧

從我髖骨里撤退的人群

七月熾熱的火把點燃了麗江城

也點燃了廣場中央打跳的納西男女

熊熊火焰燃燒著他們的發絲

燃燒著他們青春的身體

我也在這把火中貢獻了

僅有的兩件財物

一塊母親做的酥油餅和

一只用瀾滄江的脊梁做的鋼筆

但這還不夠，還有我

——讓我無法成為我的我

我把自己點燃

點燃這個令我不安的

令我痛苦的我

終于，一個無法被打破的我

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路邊施工的樓房和我無關

頭頂飛過的飛機和我無關

滇西北的連夜大雨和我無關

嘈雜的人群從我的髖骨里緊急撤退

我已想不起年少時犯過的錯

想不起成年后拼命找尋的東西是什么

就連死亡，這曾經困住我

如困住一只老虎的籠子

如今也不能令我恐懼

世界的大海平靜如我火焰中的臉龐

海風輕輕吹拂沙灘上最后一片綠葉

就讓這寂靜持續下去

奔涌的海浪會決定事物的界限

你是不確定的確定

封閉的日子里

我們按照要求把

各自的身體密封好

放在圍欄的兩側

如果我們要說話

必須隔著圍欄

必須把口罩戴好

不過于我們而言這已經足夠

死亡的波浪拍打著城市的礁石

無處不在的黑暗舉著手中的計時器

潛伏于你我身旁

那就這樣吧

不必再理會霓虹燈閃爍的夜空

和車水馬龍的街道

橘黃色路燈投射的光圈下

兩個孤絕的影子執意

2.3.2抗病性2018年4月份降雨量較常年偏多25.4毫米，降雨天數達11天，氣溫適中，很有利于條銹病的快速侵染，加之條銹病新優勢小種的出現，使大部分參試品種感病嚴重，雖然及時進行了“一噴三防”，但仍有發病，嚴重度和普遍率均較輕。

在欄桿的夾縫里相愛

在這個朦朧而不確切的深春之夜

我目之所及的

是你眼中那個澄澈的我

不可拒絕的月色

我們把校園走了一遍又一遍

南門有棵不結果的杏子樹

西門有一排綠色的銀杏

到了秋天，它們就變黃

你撿了一朵掉落在地上的合歡花

夾在書里，夏天就一閃而過

我們看過的每棵樹都安穩地長大

我們今天觀察過的花朵明天也會開

晚間的風吹著我們年輕的黑色頭發

操場上擠滿奔赴黃昏的人群

這個從容的世界帶著

不可拒絕的月色向我們涌來

空寞之詩

陽光一整天都沒有動

忽然這個地方就陷入了黑暗

在校區封閉的時間里

我常常懷疑外面的人世是否還在

金沙江的水流是否奔涌如往昔

停滯的天空下

一座漂泊在城市的孤島

孤立無援的疼痛

而死亡正在成為世界的常態

黃昏時，蹲在東區爬滿藤蔓的圍墻下

與一只在圍墻外筑巢的螞蟻對話

反復同它確認：

我們生活在同一朵云彩下

“時間在我們共同的體內前進”

它隔著那堵覆在我影子上的圍墻如是說

你看我那經歷了陰影和創傷的靈魂

多害怕被這世界輕易拋棄

當我看一棵香樟樹

1

當我看一棵香樟樹時

我是長在土地之上的茂盛

濃密的枝葉堆積我的軀干

生命的綠意凌駕于我

當我看一朵遠山的云時

我是飄浮于天空的輕盈

白云的白遮擋我的雙眸

覆蓋我柔軟的發絲

2

有人從我中萃取出世界唯有的兩個顏色

——蔥綠和雪白

從我的內心生發出的意志

被人們命名為

一棵香樟樹和一朵云的自然生長

或者是一個理想主義詩人的自由精神

人們從它們身上提取出我的成分

驚訝地發現我是它們有且僅有的本質來源

但是它們仍然有一棵樹的姿態

仍然保持一朵云的矜持

那些遮蔽我的正在讓我存在

我們是這個圓融世界

互相印證的一部分

3

母親圍著繡有披星戴月圖案的圍裙

站在院子里的無花果樹前

用納西話叫我的名字

香樟樹的影子覆在我身上

隨著母親的呼喚

枝杈輕輕搖動

孤獨孤獨

孤獨不必來自六月的彎月

不滋生于熱鬧的人群

不源于一個人去醫院的恐懼

和我那受傷的脊椎

我的孤獨刻在母親的血液里

刻在擁有另一個名字的我中

我已不想再費力向誰解釋

我生命中的金沙江和奉科鄉的舊院子

我的憤怒，我的隱忍

我的孤獨，我的熱愛

無一不來自那里

那個平靜的村鎮里

誰不是我，誰不同我為一人

我已不想再訴說

你也不必再苦苦注視這些詩行的空隙

我的書寫不為什么

如果我寫一朵花

那便是在寫我

如果我寫一個在街角

舔冰淇淋的男孩

那便是在寫我

如果我寫一把破舊的椅子

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響

那便是在寫我

我坐在外公制作的餐桌前吃早餐

一棵蒼老的桃樹偷走了我的生和死

但這世界依然有我的存在

那些金黃的油條，那些鮮甜的豆漿

無一不存在著我

這世界依然有我要書寫的東西

比如一只居住在黃河邊的螞蟻

當它吃力地往洞穴搬運食物時

我會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