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美人魚

文/千 野（海洋生態學研究者） 圖/海帶豆丁

不速之客

“咚咚咚！”重重的撞擊讓小霞乘坐的漁船不停地晃動起來，嚇了她一跳。等她探出頭朝水里一看，腦袋里的問號就更多了。大海中游動著的，可不是她期盼已久的美人魚，而是頭大怪獸！它身形巨大，乍一看頗有些像沒有長牙的大海象，又像是一個胖乎乎的大餃子。這位朋友，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儒艮：我不是怪獸，不是海象，更不是餃子，也沒有迷路。我叫儒艮（rúgèn），是海牛目儒艮科現存唯一的物種。其實，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因為看見我們儒艮，人們才聯想出了美人魚，還是人們先想象出了美人魚，再把這個形象和我們儒艮聯系在了一起。無論如何，如果你想親眼看看傳說中的“美人魚”，來找我們就對了！

海中巨獸

小霞一邊聽，一邊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眼前的這頭巨獸大約3 米長，胸前有一對類似魚鰭的前肢，小小的眼睛如同兩顆小黑豆，扁平的嘴部像一個大熨斗，嘴巴上方還有兩個朝天的大鼻孔。和美人魚一樣，它沒有腿，只有一條像海豚一樣的大尾巴。除此之外，它和美人魚真是半點相似之處也沒有。

儒艮：你感到疑惑也很正常，因為我們看起來的確不怎么“美”，也說不上哪里像人。我們是海洋哺乳動物，與鯨、海豚、海獅和海豹這些家伙一樣，以大海為家。雖然海洋哺乳動物的體形都有相似之處，但從演化的角度來說，大家并沒有很近的親緣關系。與我們關系最密切的，其實是陸地上的大象。怎么樣，沒想到吧？

如假包換

小霞可沒興趣理會儒艮的問題，她還在懷疑，眼前的這個龐然大物，怎么會是美人魚呢？這時，儒艮突然潛入水中消失了。不一會兒，小霞突然驚喜地發現，遠處的海面上竟然真的出現了一位披著長發的美人魚！等那位美人魚游近一看，小霞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哪里是什么美人魚，原來是頭上頂著海草的儒艮！

儒艮：這下，你大概不會懷疑我就是——如假包換的美人魚了吧？ 在茫茫大海上，遠遠看去，我們的游動姿勢的確像是半人半魚的美人魚。要是我們不小心將一些海草頂在頭上，遠看起來不就更像是長發飄飄的美人了嗎？哈哈！再加上，我們和人類一樣會將孩子抱在胸前哺乳，所以一來二去地，“美人魚”這個稱謂就非我們莫屬了。

以海為家

這下，小霞不再糾結了。看起來，的確是因為各種各樣有趣的誤會，才讓儒艮成了美人魚。她熱情地邀請儒艮上船來坐坐，品嘗一下剛捕獲上來的小魚。沒想到，儒艮果斷地拒絕了。

儒艮：我這450 千克左右的體重，恐怕一上船，就把船給壓成了潛水艇。別看我們儒艮的外形更像海象或海豹，但我們可不像它們那樣，會到岸上繁殖和休息。我們和海豚、鯨一樣，終生生活在大海里，從不上岸，所以我還是好好在海里待著吧。另外，在海洋哺乳動物中，只有我們海牛目的伙伴們是素食主義者。我們以海草為主食，偶爾吃點螃蟹、貝殼什么的補充營養，小魚并不在我們的菜譜上。你瞧，我這張熨斗一般的大嘴巴，就是為了貼著海床啃食海草而長的。

繁衍不易

小霞正和儒艮聊著呢，突然聽到海里傳來“啾啾啾”的叫聲，就像小鳥在唱歌。聽到這歌聲，儒艮立刻轉身潛入水中。小霞則四處尋覓，想看看這奇怪的鳥叫聲究竟是從哪兒傳來的。不一會兒，儒艮鉆出水面，身旁還跟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家伙。

儒艮：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孩子。這個貪吃的家伙剛在下面埋頭啃海草呢。“啾啾啾”的歌聲就是它在呼喚我。我們儒艮要長到10 歲以上才有生育能力，儒艮媽媽一次懷胎就要14 個月，每隔3～7 年才會生育一個寶貴的孩子。儒艮寶寶通常需要吃上一整年的奶水，再跟媽媽學習一整年的生活技巧，才能獨立生活。你瞧，我們儒艮生育率低、孕期久、成長時間長，因此抗擊風險的能力也就比較低。

遠道而來

說著，儒艮不由得親了親身邊的孩子。小儒艮“啾啾”地回應了兩聲，轉身又潛入水中。儒艮慈祥地看著孩子的背影消失，然后轉頭繼續和小霞聊了起來。

儒艮：從整體數量上來看，我們儒艮似乎沒有生存的煩惱。如今，全世界尚有約10 萬頭儒艮，但是我們的生活范圍已經大大縮小。我們原本遍布印度洋和太平洋的熱帶和亞熱帶淺海區域，在中國南海也曾經常能見到我們。但如今只有澳大利亞北部海域依然是我們的自由家園，有約80%的儒艮生活在這里。我就是從那里遠道而來的。其他地區的儒艮還在悄無聲息地減少，甚至已經完全消失。

生存之憂

小霞明白了，難怪奶奶小時候還見過的儒艮，到現在卻只剩下傳說，原來都跑到澳大利亞去了。可是，它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儒艮：并非我們想擁擠地生活在澳大利亞，而是因為那里受到人類活動的影響較小。我們儒艮需要生活在溫暖的海水環境中，并且要有健康、豐饒的海草床作為覓食場所。這樣的環境因為人類的活動，已經越來越少了。

你瞧，在我們生活的淺海海域，幾乎沒有天敵能威脅到我們，最多也只是一些在春夏季節隨著魚群而來的海蛇或鯊魚會偶爾給我們制造些麻煩。人類才是我們最大的天敵。

人類曾將我們列為捕獵的目標，這讓我們的數量急劇下降。人類大力發展海水養殖業，無意中破壞了海草的生長環境。對我們來說，失去食物就意味著失去家園。人類布下的漁網、來往穿梭的船只、開發海洋的噪音，無一不在威脅著我們的生存。同時，無處不在的海洋垃圾也是潛在的“殺手”。2019 年，泰國的一只網紅小儒艮就因為誤食塑料制品而遺憾地離我們而去。如今，人類保護我們的意識越來越強，還建立起專門的保護區。期望下次見面，我不用再遠道而來了。

● 西印度海牛

海牛目海牛科；主要生活在美洲東部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