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院門口（三首）

王學芯

在老人院門口

我不是一個老人 但在收起臉上的光

是老人院門口一頭失去重量的獅子

有著必然和年邁的一步 或在

凝望里準備的一次跳躍

血在太陽穴深處低語

暗暗地松開攥緊的手指 以及

更多的生活渴望和拒絕

仿佛沒有過去 只有現在的寧靜氣氛

覺得黃昏的薄霧已經沒過膝蓋

眼眶里留存的旖旎或紛繁

侵入斜著穿行的日月

這種境地 總人口的百分之十二人群

全部有過這樣的躊躇

使距離之內的一個空間

草地上溢滿等待的足跡

各自的窩 鳥語結結巴巴

仰望的巨蟹星座和一些其它星座

形成了頭頂的銀河

而我像在邊緣的波紋里

一邊捻動白發

一邊在衣服的褶里

隱藏起一根閃爍的黑發

多種“一”的概念表述

如果一是無數

把許多一致性的房間放進養老院走廊

那么 云的地毯就在樓梯之上

一張張臉和絮語

會返回自己的胚胎

每一個房間應有開向花園的窗戶 應有

一種安慰 一次無限重復的串門和閑聊

一份熱餐 一粒丟了的紐扣

一首放回過去的歌曲 小巷或出生的房屋

一張凝望成千上萬次落日的椅子

延續的照料和護理

噓寒問暖

體貼入微

乃至必須關心的意志和尊嚴 生與死

一點隱私

無數一的任何內容 我或所有的人

在人生黑暗前的光中 在遍及

低處的一顆星下

日子的退化 日常性結局

適得其所的微笑

或許就是多種一的唯一

殘 荷

隆冬一個池塘

殘荷如同老式電話機上的話筒

從皴皺的手上 垂掛下來

冷清與星星的深淵

斷了一切音訊

日出日落 費盡光陰的葉子

在幻想中枯萎或卷曲

詳盡替代著存在的容貌或哽咽

使雨水 雪花 蓮子的千只眼

衰歇

衰落

衰息

越來越干燥的感覺 像張低處的臉

黑得僵滯而又沉寂

浸透一片淤積的暗影

靜止的空氣中

殘荷余音在無邊無際中無休無止

在鳴響的耳朵里

落下零散的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