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習近平在關于文藝與文化的重要論述中,多次涉及到“中華文化精神”“中國人審美追求”、傳統文化的繼承與創新等問題,立足文化的視野與高度來探求如何繼承中華美學的精神品質與傳統價值,如何再現和重塑中華美學的魅力,從而實現精神傳承和文化創新的統一。從中我們可以總結出如何繼承、發展與創新中華美學精神的一套行之有效的理論原則與方法。在當下市場化的時代語境中,復興中華美學精神就必須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展現中華文化審美風范”,而不能“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唯有如此,中華文化才可以真正影響、引領、矯正、提升人民的審美修養與文化品位,新時代的中華文化才能在正確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關鍵詞:習近平;中華文化;美學精神
基金項目:本文系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藝工作的重要論述對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創新發展研究”(19ZWB001);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基金資助項目(2015ZSJD010);淮陰師范學院創意寫作研究中心經費資助項目研究成果。
當代文化活動日益市場化、商業化、產業化、多元化與全球化,“這一切都深刻地導致了文學藝術場域的整體轉型,甚至改變了有關‘文學、‘藝術、‘審美的經典定義”[1]。中華傳統美學精神面臨著空前的挑戰,甚至受到了懷疑、排斥與責難,有人認為其已經不能很好地闡釋當下的文化現實,甚至成了保守、落伍與落后的代名詞。然而,認真探究起來,當今文化領域的種種“缺鈣”與“疲軟”癥候,正是根源于中華美學精神的缺失與缺陣。許多文化活動與文藝作品喪失了核心價值判斷和歷史責任擔當,迷失了自我與方向,存在“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等不良現象。習近平指出,“熱衷于”“那一套”“絕對是沒有前途的!”[2]25本文主要從習近平關于文藝與文化的重要論述入手,結合新世紀的市場化時代語境,探討習近平文化視野中的中華美學精神追求與要求。
一、中華文化要“追求真善美”,
不能“去思想化”
新世紀中國文化領域迅速進入網絡消費時代與多媒體時代,文藝觀念呈現出復雜形態與多元狀態,各種文化思潮此起彼伏,新的文化群落層出不窮。“互聯網技術和新媒體改變了文藝形態,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藝類型,也帶來文藝觀念和文藝實踐的深刻變化。”[2]12許多創作者“把某些商業化、娛樂化因素引入寫作……比較多地考慮了接受,怎樣使書好看,輕松,熱鬧,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掌中之物”,許多文藝作品簡直俗不可耐,呈媚俗、庸俗之狀,而“我們呢,就像在觀看一出鬧劇,看得聚精會神,眉開眼笑,但回到家里,就不再想它了”[3]。有人認為,信息化時代“網絡空間作為一種產物是屬于柏拉圖主義的”[4]91,把理念形式絕對化,造成作品空洞無物;同時,“對肉體的重要性的重新發現已經成為新近的激進思想所取得的最可寶貴的成就之一”[5]7-8。這些文藝觀念中有“理念”、有“肉體”,就是缺乏“思想”。身體的欲望與快感,成為日常生活審美化進入到文化消費主義的一條捷徑,被游戲化與低俗化敘事肆意地渲染與表達。
當下,市場需求成了一些人規避社會責任與追逐名利的遮羞布,許多文化工作者不去對創作進行客觀冷靜的闡釋,放棄了對接受者道德修養與審美水平的主動引導,一味迎合、媚俗。許多文化產品與作品跟著市場起舞,跟著世俗起舞,追求眼球效應,追逐低級趣味,缺乏責任感和道德感,在唯物化、商業化的浪潮中迷失了思想方向。這些作品熱衷解構經典,熱衷“消解”意義與告別崇高,聲稱“斷裂”,卻恰恰忘記了中華美學追求真善美的重要使命。面對此種情形,習近平指出:“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單純感官娛樂不等于精神快樂。”[2]10并深刻警醒:“文藝不能當市場的奴隸,不要沾滿了銅臭氣。”[2]20不難發現,“去思想化”的要害是鼓勵文化娛樂化、低俗化、消閑化,把各類文化活動都納入“文化工業”與消費主義的邏輯。這就使得強調美學精神的傳統文化生產與活動被新起的、單一以“快樂”為目的的生產方式所替代。“它使文藝的認識、教育、審美功能發生大面積的轉移和顛覆;它阻止人們去思考,只迷信于一種簡單的‘快樂原則, 甚至主張從‘娛樂到‘狂樂再到‘傻樂的一種‘集體性無意識”,也就是達到去思想化的目的。“由于對倫理、道德、世界觀漠不關心,社會主義意識形態被逐漸空殼化,這種創作也就失去了精神影響力和美學支點。”[6]于是,人迷失在物的世界中,消遣與娛樂成了人的最終目的。馬克思、恩格斯也早就深刻闡述過這種資本主義的“極端個人化”與“散文氣息”對純粹的文化與藝術的損害,“在大眾化、市場化進程中,一切以利益為中心的操作方式必然影響藝術生產,甚至異化文學藝術”[7]。對此,文化工作者似乎并沒有足夠清醒的認識。
20世紀末以來,許多文化活動與文學作品對文化的真善美思想性追求,有一種近乎本能又盲目的鄙視與排斥,認為其是落后守舊與思想僵化的表現,反而把文化的自由散漫與個人化當作豐富。我們自然明白,文化需要審美娛樂消遣功能,但這并不表示文化思想功用的無關緊要。“優秀的文藝作品,最好是既能在思想上、藝術上取得成功,又能在市場上受到歡迎。”[2]20如果文化活動刻意忽視與消解自身的思想內涵與社會意義,只是專注于炫技與利益,必然會落入形式主義與拜金主義的泥潭。“我們不應該為了觀念的東西而忘掉現實主義的東西,為了席勒而忘掉莎士比亞。”[8]345文化的思想性不存在所謂的過時之說,只是其表現的內容、方式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化需要相應地做出調整而已。“一切創作技巧和手段最終都是為內容服務的,都是為了更鮮明、更獨特、更透徹地說人說事說理。背離了這個原則,技巧和手段就毫無價值了,甚至還會產生負面效應。”[2]19文藝要“引導人們增強道德判斷力和道德榮譽感”“追求真善美是文藝的永恒價值”[2]24-25。這也是中華文化必須堅守的“思想”底線。
二、中華文化要有“批評精神”,
不能“去價值化”
文化的全球化與市場化,深刻影響著當代中華文化的創作主體與受眾,市場化、物質化和媒介化語境,以及西方的自由主義價值觀、享樂觀、娛樂觀等,對文化領域造成強烈沖擊,一些文化活動被“物化”“簡化”或“異化”,衍生了“文化垃圾化”“文化泡沫化”等諸多怪現象。近些年,一些文化工作者喪失了應有的批評精神與價值判斷能力,對待傳統中華美學精神的態度與立場不明確、不堅定,美學話語被市場與利益團體操控,中華美學的批判精神有被掏空的危險。
當下文化界“圈子”和“黨派”眾多,其中大多數并不是因志趣、價值觀與審美觀相同自愿結成的,而僅僅是出于某種利益需要,依托于某種人脈關系,無原則地、勢利地、隨意地匯聚在一起,根本目的是獲得更大的利益。這樣一來,在文化圈中,結黨營私、黨同伐異、沆瀣一氣隨處可見,毫無獨立、公正的批評精神可言。我們經常看到的是,許多人為一己或小群體的私利,頤指氣使,為所欲為,霸道地把控文化話語權與學術話語權,在一些所謂的“文化大家”里“著作等‘身者不少、著作等‘心者不多”[9]。
中華文化如果喪失了自身曾引以為豪的獨立品格與審美判斷,成為權勢、金錢與市場的奴隸的話,其獨特價值必將不復存在。有學者深刻地指出:“當下文藝批評的式微,不是批評本身出了毛病,而是批評家出了毛病,如果從事批評的人們不去深入地反省,僅僅局限于同媒體一同聒噪,中國的文藝批評真的有被垃圾化的危險。”[10]一些文化批評者“寫的東西,或虛情假意,或玩弄詞藻,或指鹿為馬,棒殺或捧殺。他們把做人和作文絕然分開了,沒有愛、憐憫心、平民意識。或見風使舵,或落井下石,或空話連篇。現在的文學評論界,商人氣太重,八股風太猛,勢利眼太多”[11]。然而,對于中華文化來說,若取消了價值尺度,喪失了批評精神,就不會讓人得出美丑判斷,就不可能進行正確的價值引領。“思想和價值觀念是靈魂,一切表現形式都是表達一定思想和價值觀念的載體。離開了一定思想和價值觀念,再豐富多樣的表現形式也是蒼白無力的。文藝的性質決定了它必須以反映時代精神為神圣使命。”[12]真正有力道、具有批評精神的文化批評,可以是銳利的“投槍”和“匕首”,也可以是自然明麗的“小花”和“小草”,可以大聲疾呼、催人警醒,也可以“春風化雨、潤物無聲”,關鍵在于要“告訴人們什么是應該肯定和贊揚的,什么是必須反對和否定的”[2]23。去除價值因素的文化批評,會“立刻顯出不死不活相”,變得游戲化、淺表化,“只能變成為空虛、蒼白、枯燥、無聊、逃避凈化功能的語言和文字游戲”,也就虛弱得如無根的浮萍了。
這樣的文化批評,“不僅會誤導創作,而且會使低俗作品大行其道,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現象”,“急功近利,竭澤而漁,粗制濫造,不僅是對文藝的一種傷害,也是對社會精神生活的一種傷害。”“文藝要贏得人民認可,花拳繡腿不行,投機取巧不行,沽名釣譽不行,自我炒作不行,‘大花轎,人抬人也不行。”[2]9-10“文藝批評要的就是批評,不能都是表揚甚至庸俗吹捧、阿諛奉承”,“更不能用簡單的商業標準取代藝術標準,把文藝作品完全等同于普通商品,信奉‘紅包厚度等于評論高度。文藝批評褒貶甄別功能弱化,缺乏戰斗力、說服力,不利于文藝健康發展。”[2]29一切以個人利益是從,就不可能真正傳承好中華美學的批判精神。中華美學精神應如習近平說的那樣,“要褒優貶劣、激濁揚清”[2]29。要講真話、訴真情,對真理價值進行可能的揭示,要有對藝術良知和批評精神品格的堅守,對讀者精神塑造的引領和自覺,只有這樣,中華文化才能越來越好。
三、中華文化要“堅持正確的
歷史觀”,不能“去歷史化”
近二十年來,我們不難發現文化領域的去歷史化現象隨處可見。文化創造變成了商品生產與買賣,嚴肅的歷史搖身變為時尚的文化消費符號,胡編亂造、肆意歪曲歷史的文化作品比比皆是,唯一的目的就是追逐最大的商業利益。這些作品毫無生活邏輯性與歷史性,正確的歷史觀幾乎處于缺席狀態。此類作品輪番轟炸著人們既有的對歷史的價值判斷和道德判斷,消解了人們曾有的歷史悲劇感和歷史責任感,以及對歷史的信任感和對歷史英雄的敬仰。甚至在不經意中,人們被拋到一個無歷史聯系的文化境域中,無法探尋與追溯自己的文化血脈及其對民族與當下的影響,歷史的厚重感蕩然無存,留給我們的是對歷史價值、經典意義與歷史英雄的戲謔與否定。
與此相應的,在一些文化批評中,“去歷史化”“非歷史化”變得非常時髦,甚至成了闡釋中國文化成長發展與意義價值的的不二法門。此觀點錯誤地認為,文化中的經濟因素、政治因素與社會因素變得無足輕重,文化也不必關注社會進步、民族解放、階級斗爭、現代化建設這種遠離“人性”的“大敘事”,并且宣稱這是對20世紀中國文化領域“歷史化”創作的成功逆轉。然而,這樣的看法正是缺乏正確的歷史觀造成的,主要是受西方后現代解構主義思潮影響,是在反主流文化運動中產生的,曾對推動中國文化發展起到過一些作用,但負面影響也不容忽視。這一思潮將歷史觀念與道德觀念排除在歷史發展的中心之外,有關歷史的所有觀念全部被解構,只有人現在的感受才是正確的,符合社會發展需要的[13]。于是乎,“當代中國的文化人絕不站在秩序和傳統一邊,中國文化的繼承性就這樣被人為地打斷了”[14]。當下中國文化發展中出現“去歷史化”現象也就不足為怪了。
實際上,對于中華文化發展來說,強烈的歷史意識與整體把握歷史的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是影響文化產品與文藝作品深刻與否、厚重與否的重要因素。在這方面,一些成功的創作者有時比評論者反倒更能夠保持足夠的清醒。因此,當批評家們熱衷于循著“去歷史化”的思路與模式去品評某些作家作品時,并不一定能夠得到作家本人的贊同。例如,有些批評家指出王安憶20世紀90年代以后的作品多表現小市民的瑣碎生活,是在向世俗化轉向,認為這是她對此前帶有明顯啟蒙立場的寫作姿態的超越,具有“去歷史化”傾向。但是,作家本人卻聲稱:“將人物置于一個條件狹隘的特殊環境里,逼使其表現出與眾不同的個別的行為,以一點而來看全部。”“走的是方便取巧的捷徑,而非大道”,“它還容易使人糾纏于細枝末節”,“使人忽略了大的悲慟與大的歡樂的情節,陶醉于趣味之中,而趣味性也是我所不要的。”[15]可見,許多優秀作家更愿意強調他們的作品與現實人生、現實社會的關聯,更愿意談論他們的作品觸及歷史的深度與廣度。對他們來說,“去歷史化”很難作為一種正面的文學價值被接受。批評與作者意愿的背離,也在某種程度上表明了“去歷史化”的脆弱與膚淺。這在文化的其他領域中,道理也是一樣的。
文化的“去歷史化”也是與馬克思主義文化觀格格不入的。恩格斯曾說:“我們根本沒有想到要懷疑或輕視‘歷史的啟示;歷史就是我們的一切,我們比任何一個哲學學派,甚至比黑格爾,都更重視歷史。”[16]“去歷史化”會使一個國家或民族的發展歷史變成一種沒有深度、激情和審美的東西,會將文化導向抽象人性論和歷史虛無主義的歧途。有學者指出:“文藝及其表現對象都是歷時態的,除去歷史維度,放棄在歷史真實前提下求得藝術真實,文藝創作注定陷入凌空蹈虛、‘戲說、‘穿越、‘惡搞經典、斷裂破碎、干癟乏味的新形式主義泥淖。”而且,在市場化大潮中,“嚴肅對待歷史的態度,清醒的歷史理性,從宏觀上把握歷史的角度”,思考與把握歷史的能力,對于中國文化的健康發展來說,“恐怕主要是一種保證其不被商業化原則過度侵蝕的積極力量,而不是一種限制思想的深度與作品所能達到的藝術高度的消極力量”[17]。
“去歷史化”的不良傾向會把我們引入極度虛無的文化維谷里。弗洛伊德曾說,猶太人恰恰是在殺死他們的領袖摩西后,出于一種“弒父”的罪惡感,完全肯定了曾經被他們否定和拋棄掉的信仰[18]。當下的“去歷史化”呈現的就是這種“弒父”的跡象,我們必須予以堅決的否定與摒棄。面對文藝創作中“顛覆歷史,丑化人民群眾和英雄人物”等現象習近平警示我們:“文藝不能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為什么人的問題上發生偏差,否則文藝就沒有生命力。”[2]9習近平的許多重要講話自身的論證說理,就大量引用各種歷史經典、歷史人物、歷史故事,深入淺出,鑒古照今,通篇充滿歷史元素與歷史感,也映照出文化“去歷史化”的荒謬。
四、中華文化要“堅持洋為中用”,
不能“去中國化”
中國文化的現代化一直是在“和世界文藝的交流互鑒”中進行的,習近平指出:“改革開放之后,我國文藝對世界文藝的學習借鑒就更廣泛了。”[2]27這種學習借鑒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我國的文化發展,積極作用毋庸諱言。然而,伴隨著形形色色的西方文化的涌入,我們的文化發展在“學習借鑒”中同樣暴露出了很多問題。“去中國化”就是一個典型表現。
文化領域的許多學者囫圇吞棗地全盤接受從西方傳進來的文化,離開中國的現實土壤侈談各種主義,侈談與世界“先進”文化接軌,成為“西風東漸”的被動接受者。他們大多心浮氣躁,充滿功利之心,缺乏對中國自身文化傳統、國情及現實的充分了解與掌握,忽視了文化存在的中國語境,也就無法做到將西方文化進行很好的本土化,實現其與中國文化的良好結合。一些學者在倉促接受中只能是簡單套用某套理論,甚至僅是對西方文化的一些術語、名詞、概念的堆砌與組合,斷章取義,倉促上陣,就用來闡釋中國的文化現象。這種對西方文化及理論進行生搬硬套式的做法是淺陋的、艱澀的、膚淺和表面化的。
本世紀初,在西方理論的鼓噪下,連作為中華美學重要組成部分的文學研究本身能否存在都成了問題。這是由美國學者米勒的一篇題為《全球化時代文學研究還會繼續存在嗎?》引起的,米勒在文中預言了在電信化時代文學必將終結的命運。這一觀點引來眾多中國學者的附和與支持,究其原因,就是忽視了此理論所產生的資本主義背景,忽略了中國的文化傳統與現實。中國傳統文論就有“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觀念與認識,依此我們就可以知道文學的涵義是發展的、開放的、復雜的,我們不能用一成不變的觀念去框定信息化時代下多元的文學現狀,也就不會接受這種文學消亡的論調。而且,從馬克思主義文藝觀來看,文學所改變的是敘事模式與形式,而不是文學的主題與審美內涵,這涉及到藝術生產的歷久更新的問題。“就某些藝術形式,例如史詩來說,甚至誰都承認:當藝術生產一旦作為藝術生產出現,它們就再不能以那種在世界史上劃時代的、古典的形式創造出來。”[19]因此,“無論媒體如何變化,文學是不會消亡的。誠然,文學是永遠變化發展的,但文學變化的根據主要還在于人類情感生活變化,而主要不決定于媒體的變化”[20]。“米勒認定傳統意義上的文學將在飛速發展的科學技術的進逼下覆滅,……然而我卻懷疑,與人類生命、人類語言、人類精神同根并蒂生長著的人類的文學,竟會如此倉促地被尖端電子產品輕輕抹去。”[21]這樣清醒的認識與詰問,只有在堅守中國文化傳統與中華美學精神的背景下才能得出與發出。顯然,我們“不能套用西方理論來剪裁中國人的審美”[2]29,不能盲目地套用西方的文化成果來指導本土的文化實踐,不能在西方價值觀和理論學說面前低三下四、擠眉弄眼、喪失創造的主體性。對西方文化的盲從,恰恰也反映出一些人中國傳統文化修養的欠缺和不足。“魯迅等一大批思想大家,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化遺產”[9]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歷史文化源泉,需要我們不斷去學習與挖掘。
習近平批評了“以洋為尊”“以洋為美”“唯洋是從”,“跟在別人后面亦步亦趨、東施效顰”的做法,指出,“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2]25。“我們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展現中華審美風范。”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要“盲目排外”,我們“并不排斥學習借鑒世界優秀文化成果”,相反,“必須認真學習借鑒世界各國人民創造的優秀文藝”,因為“只有堅持洋為中用、開拓創新,做到中西合璧、融會貫通,我國文藝才能更好發展繁榮起來”[2]26。這就清楚地告訴我們,中華文化發展與興盛必須立足自身,同時堅持民族性與世界性的融合。
五、中華文化要弘揚“主旋律”,
不能“去主流化”
中國文化的主流意識形態與審美意識形態是人民群眾在長期的歷史實踐中形成的,體現的是中華民族艱苦卓絕的奮斗歷史,波瀾壯闊的建設歷程,以及在此過程中形成的普遍的道德準則、核心價值體系和共同理想信念,必須長期弘揚與堅持。然而,縱觀近些年來的中國文化發展現狀,去主流化的文藝作品占據著各種媒體與版面。
當下的許多文藝作品通過充斥亂倫、偷窺、陰謀、暴力、仇殺等極端敘事來吸引眼球;一些玄幻、穿越、抗日、警匪、宮斗等類型的作品,靠荒誕怪異、夸張驚悚與爾虞我詐制造欣賞的快感;千奇百怪的網絡小說、游戲、音樂為人們編織了一個充滿色情暴力的虛擬文化空間。根據不完全統計,在原創網絡文學作品中,大概每三部就有一部含有色情、暴力、迷信等內容,還有大量內容無聊、蒼白無力、趣味低下的作品[22]。恰如習近平所言,這樣的作品“有的調侃崇高、扭曲經典”“有的是非不分、善惡不辨、以丑為美,過度渲染社會陰暗面”“有的搜奇獵艷、一味媚俗、低級趣味”“有的胡編亂寫、粗制濫造、牽強附會”“有的追求奢華、過度包裝、炫富擺闊,形式大于內容”,有的“只寫一己悲歡、杯水風波,脫離大眾、脫離現實”。這些作品遠離主流價值,大多是文化“垃圾”,或是感官刺激的“搖頭丸”,或是追名逐利的“搖錢樹”[2]9。在銷售量和收視率屢創新高中,文藝創作者與推波助瀾的批評者們沾沾自喜,引以為豪。有人認為這滿足了欣賞者的審美期待,經受住了市場檢驗,是文化“多元化”的勝利。然而,迎合不等于滿足。這樣的文化必然造成接受者價值判斷出現模糊、混亂甚至顛倒,導致審美趣味和欣賞取向滑向異化、浮躁與庸俗,無助于培養大眾積極健康的文化審美趣味,無助于提升受眾的文化審美水平。
客觀地說,當下的中國社會與文化領域,已從過去的一元化走向多元化,這為藝術個性的張揚和文化的自由言說提供了廣闊空間。然而,個人價值的極端自由和欲望的過度張揚,也極易造成社會共同價值信念和公共道德認同的迷失,這就越需要文化發展保持定力與理性,如果“僅止于對大眾價值觀和審美趣味的認同、迎合,實際上恰恰忽視了非常重要的一點,即大眾的價值觀、欣賞趣味因受平均的文化和審美素養及社會環境因素的影響,往往相對混亂、粗淺和庸俗;在市場化的條件下,這些庸俗的欲望和趣味又形成了巨大的市場需求,反過來刺激著文藝的創作”[23]。這樣的認識是非常清醒和正確的。在市場化、娛樂化影響下的“去主流化”的文化現象及作品,與主流價值漸行漸遠,甚至拋棄了核心價值觀,必然越發趨俗,并與接受之間互相影響,最終陷入惡性循環。
有學者一針見血地指出,“去主流化”的本質是排斥和反對“唱響主旋律、提倡多樣化”。正是因為思想文化領域存在著“多元”碰撞的狀態,強調“主旋律”和“多樣化”統一才有了根據。“去主流化”將導致創作走向“支流化”“末流化”,走向所謂的“內宇宙”和“卿卿我我”。“一旦把有理想感的革命生活當作不值一提的東西,那么沉浸于‘小我的‘竊竊私語和‘一地雞毛就必然成為‘香餑餑。這和創造無愧于偉大時代和偉大民族優秀作品的愿望是南轅北轍的。”對此,習近平鮮明地指出,“廣大文藝工作者要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旗幟,充分認識肩上的責任”,“應身體力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我們當代文藝”要堅持“文藝創作的主旋律”,“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生動活潑、活靈活現地體現在文藝創作之中”,“引導人民樹立和堅持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國家觀、文化觀”[2]23-24。這也為新世紀中華文化及其美學發展指明了方向。
六、結語
中華美學精神滲透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中,是中華優秀傳統美學思想的本質和特點的集中體現。“傳承和弘揚中華美學精神,需要結合新的時代條件,將中華優秀的傳統美學思想與中國當代文藝實踐和美學理論建設相結合,用新的觀點和方法對傳統美學思想、命題、概念、范疇給予科學闡釋,并賦予新義,使其緊密結合當代實際,具有時代內涵,實現其創造性轉化。”[24]習近平指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需要中華文化繁榮興盛”[2]2,面對新世紀紛繁復雜的文化現狀,中華美學精神要真正成為引領中華文化發展一面鏡子,成為“引導創作、多出精品、提高審美、引領風尚的重要力量”[2]29,顯然是任重道遠。文化領域必須與時俱進,認真總結與運用習近平倡導的中華美學精神,“牢固樹立馬克思主義文藝觀”[2]13“運用歷史的、人民的、藝術的、美學的觀點”[2]30來審視各種文化現象,敢于實事求是地對各種不良文化現象、思潮與作品表明態度,敢于在大是大非問題上表明立場,唯有如此,中華文化才可以真正影響、引領、矯正、提升人民的審美修養與文化品位,新時代的中華文化才能在正確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參考文獻:
[1]陶東風.文學理論基本問題[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3.
[2]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
[3]雷達.長篇小說筆記之二十一:徐坤《愛你兩周半》、陳可非《天嘯》[J].小說評論,2004(4):4-6.
[4]海姆.從界面到網絡空間——虛擬實在的形而上學[M].金吾倫,劉鋼,譯.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社,2000:91.
[5]伊格爾頓.審美意識形態[M].王杰,等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7-8.
[6]董學文.如何看待文藝創作中“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的現象?[N].文藝報,2016-2-26.
[7]姜春.現實主義文藝思想觀照下的“網絡文學”[J].文藝理論與批評,2010(5):120-123.
[8]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45.
[9]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6-5-19.
[10]鄭恩兵.斜風細雨不須歸——關于文藝批評價值缺失的癥候分析[J].當代人(下半月),2008(5):4-6.
[11]夏潔.文學批評的困境與做為[J].學術探索,2006(5):104-107.
[12]習近平.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J].黨建,2016(12):7-12.
[13]詹明信.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M].陳清橋,等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155.
[14]黃麗娜.當代中國文化生產和傳播中的“去歷史化”傾向及成因[J].沈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6):873-876.
[15]王安憶.我要選擇一個什么樣的敘述方式?[N].文匯報,2011-4-9.
[16]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2-23.
[17]泓峻.“去歷史化”寫作的負面影響[N].文藝報,2015-2-4.
[18]弗洛伊德.摩西與一神教[M].李展開,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9:56.
[19]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8.
[20]童慶炳.文學獨特審美場域與文學入口——與文學終結者的對話[J].文藝爭鳴,2005(3):69-74.
[21]魯樞元.人類紀的文學使命:修補精神圈[J].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5(2):90-93.
[22]白燁.2003年中國文情報告[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23]原鵬.迷失與偏至:當下文學批評的精神缺失透視[J].中州大學學報,2014(3):50-53.
[24]彭立勛.中華傳統美學思想的價值及其創造性轉化[J].美與時代(下),2015(2):5-7.
作者簡介:姜春,博士,淮陰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文藝理論與批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