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塘鵝》一隅看斯特林堡室內劇的“舞臺敘述者”形象

楊海艷?殷雪圻

摘要：室內劇被視作斯特林堡戲劇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塘鵝》（The Pelican）作為其室內劇的代表，表現了傳統戲劇到現代戲劇過渡時期作者為解決戲劇內容和形式的危機進行的藝術實驗和創新，“舞臺敘事者”形象使“主觀戲劇”藝術達到成熟。

關鍵詞：室內劇;舞臺敘事者;斯特林堡;《塘鵝》

斯特林堡在給朋友阿道爾夫·保羅（AdolfPaul）的信中，提出了室內劇的座右銘：“形式小巧，主題簡單，描寫細膩，人物要少，觀點要偉大，想象要自由，但是要建立在觀察、經歷和細心研究的基礎上，簡單，但是不能為簡單而簡單，不要大的道具，不要過多的配角。”[1]他極探索追求，晚年更是致力于室內劇探索，還創設了 “舞臺敘事者”的這一形象。借助這一“舞臺敘事者”之嘴、之眼、之腦，讀者能清楚地了解作品中人物的內心世界以及作者所想要表達的想法。

《塘鵝》是室內劇四部曲中第一個在親密劇院上演的劇目，斯特林堡三易其稿才最終令自己滿意。這部劇帶給觀眾和讀者的驚駭甚至超出《父親》。根據瑞典的民間傳說，母塘鵝用自己乳房中的血喂養自己的幼仔，作品里有好名聲、好口碑的受到贊譽的母親認為自己是一個好母親，實際上卻是一個對家庭犯了罪的兇手。她獨占家里的錢財并藏匿，用于和情人預備役中尉阿克塞爾揮霍，并合謀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她對子女也一樣吝嗇刻薄，一雙兒女從小受凍挨餓，牛奶被抽了油脂，冬天沒有木材燒火取暖，兒子整日咳嗽，瘦骨嶙峋，以酒充饑，女兒到了出嫁年齡卻發育不全……。斯特林堡在劇中創設了“兒子”——“舞臺敘事者”的人物形象，并配以簡潔和富有象征意義的舞臺提示，包括對音樂和道具的選擇，這些藝術形式有利于揭示人物內心深處的心理過程，創設幻覺和神秘氛圍。

《塘鵝》中，“兒子”弗里德里克是“舞臺敘事者”。這個家庭的罪惡在兒子的視角中一點點被揭開。在第一幕與母親的對話中，他就流露出對這個家庭中種種異常的懷疑，他質問母親父親死后留下的財產和家里的經濟狀況，他向母親質疑，在這個沒有錢買保暖內衣，沒有劈柴燒火的家，怎么可能“有錢出國進行愚蠢的豪華旅游？”當兒子提出，飯都是清湯寡水，里面只有胡椒和鹽，越吃越餓的時候，母親驚恐地以權威結束了這場對話。第二幕“兒子”與他的妹妹葉爾達坐在客廳，當問到新婚的妹妹是否感到幸福的時候，葉爾達開始描摹這個家庭的美好表象，“有好名聲好口碑的父母真是不錯，我們真應該謝謝他們……你還記得父母的銀婚嗎？他們得到那么多好的祝詞和贊美詩！”面對沉浸在謊言中麻痹自己的妹妹，弗里德里克毫不留情地回答“平時過著豬狗似的生活，卻要慶祝自己幸福的婚姻，真是笑話……說得很多，但真情很少”[2]。

當兒子發現了父親留給他的遺書之后，所有的懷疑變成了現實，他“撲倒在沙發上，痛苦地直打滾，”他向妹妹揭露了母親吸血鬼的真面目：他們不僅合謀逼死了父親，而且為了能和情人堂而皇之廝混，她居然騙女兒嫁給了他的情人。一對兒女痛不欲生，“舞臺敘事者”兒子決意揭開母親的面具，進行報復。最后一幕中，兒子坐在象征父親權威的搖椅上，開始了對母親的審判。他指責母親從小對自己漠不關心，自己從來沒有吃過母乳，在自己4-5歲的時候，就在女仆家目睹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場面……知道了人生所有的秘密”，在年幼的妹妹病得要死的時候，她卻去聽歌劇，兒子憤怒地指出是母親“謀殺”了父親，“謀殺”了妹妹。在被揭穿所有的偽裝之后，母親終于從漫長的迷夢中醒來，她喃喃自語：“真是可怕極了，為什么過去沒有人能把我喚醒呢？”這個兼具“舞臺敘事者”身份的兒子還要對母親實施最后一擊，他說，“她很壞，所以她很可憐”，一種上帝般的悲天憫人的情懷油然而生。“舞臺敘事者”弗里德里克幫助讀者了解了前因后果，但是他無力去拯救這個世界，只能在酒醉中，借一把火，燒光了這塵世的無窮罪惡，兒子，女兒，母親全部葬身火海，也預示了火是凈化的方法。酒精是斯特林堡的必需品，1908年6月13日他在日記中寫道：“給我幸福幻覺的只有酒，所以我喝酒。酒使人減緩活著的折磨，使慵懶的頭腦機敏智慧！我青春年少時，酒使我止餓。”[3]作品中的兒子成為隱含作者的代言人，這個劇中的“舞臺敘事者”既是劇中人，又是可以洞穿一切的局外者;既是困難的承受者，也是消除困難的施動者;他饑餓時以酒充饑，在酒后的夢游中，他揭穿了這個被謊言包裹的世界，并對母親進行審判，但這個“舞臺敘事者”給這個世界提供的唯一出路卻是酗酒之后的悲劇的毀滅。

斯特林堡室內劇的“舞臺敘事者”的實踐使其開創的“主觀戲劇”藝術達到成熟，使他的室內劇獨樹一幟，不拘于外部現實，影響了后來的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等戲劇。

參考文獻：

[1] 李之義譯. 2005.[瑞典]奧古斯特·斯特林堡.斯特林堡文集： 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李之義譯. 2005.[瑞典]奧古斯特·斯特林堡.斯特林堡文集： 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3]潘曉松譯. 2003.[英]瑪麗·桑德巴赫.地獄.神秘日記抄：英譯者序言[M].北京：東方出版社年版.

作者簡介：

楊海艷，女，天津，講師，研究方向：外國文學;

殷雪圻，男，天津，講師，研究方向：外國文學。

基金項目：

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斯特林堡室內劇研究”（ TJWW17-018）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