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

“直當花院里,書齋望曉開。”自古以來,文人讀書藏書做學問的地方統稱為書齋,他們為了表達自己的志趣情操和精神風貌,不管自己的書齋大還是小,華美還是簡陋,往往要起個雅號,或明志以自勉,或托物以寄情,不僅寓意精深,而且妙趣橫生,成為一種富有特色的人文景觀。
劉禹錫的書齋名是“陋室”。他曾在此專門寫下膾炙人口的《陋室銘》,以描繪自己書房的簡陋和清幽:“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把自己的“陋室”與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類比,乃君子之宅,表達了作者潔身自好、不慕富貴的節操和安貧樂道的情趣。“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則點出了陋室不陋的原因,在于“德馨”。人生之路,坎坎坷坷,遭挫折而不頹廢,受冷遇而不沮喪,這是《陋室銘》留給人們的文化啟示。
陸游晚年的書齋叫“老學庵”,語出劉向《世說新語》“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陸游一生致力于收復中原大業,終因主上昏庸不明,無力回天,晚年致仕后隱居家鄉,讀書賦詩,并將作品結集成《老學庵筆記》,表示自己要活到老、學到老。
蒲松齡的書屋名為“聊齋”。蒲松齡一生與官場無緣,長期在鄉間做塾師,過著清貧潦倒的生活。在創作《聊齋志異》時,為搜集素材,他常喜歡請人到書房來閑聊神侃,說狐道鬼,然后,根據聊天講的奇聞逸事加工整理,寫成小說。他的書屋“聊齋”便由此而生,表現了他對社會人生的思考和憧憬,抒發了他一生的理想與愛憎。
梁啟超將自己的書齋命名為“飲冰室”。他興趣廣泛,學識淵博,在文學、史學、哲學、佛學等諸多領域,都有很深的造詣,各種著述達1400萬字,影響了一代中國人。“飲冰”二字,出自《莊子·人世間》:“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是講一位叫沈諸梁的大臣,上朝時接受了皇帝交給的重任,事關國家安危,心中萬分焦急,回到家中便飲用冰水來解心中煩躁。梁啟超以此為齋名,并用“飲冰子”作為筆名,表達對國家、民族命運的憂慮與焦灼。后來,詩人余光中到“飲冰室”參觀時,留下一句話“其室名冰,其人猶熱”,確是恰如其分。
魯迅的書齋,曾以“俟堂”和“綠林書屋”為名。魯迅在教育部任職時,有個長官頗想擠掉他,他就針鋒相對,表示“君子居易以俟命”,看這位長官如何動作。為此,魯迅就稱自己的住處為“俟堂”,并請陳師為他刻了一枚印章“俟堂”,又將所集拓片編輯為《俟堂專文雜集》。魯迅先生支持學生愛國運動,被反動文人誣為“學匪”。他為反擊,索性以牙還牙,遂把自己寓居北京阜成門內西三條胡同的書齋,取名為“綠林書屋”,以示“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大無畏戰斗精神。
沈從文有兩個書齋名號:“窄而霉齋”和“小小窄而霉齋”。1931年,沈從文在山東大學任教時,住在福山路三號的小樓里,由于青島比較潮濕,他給自己的居室取了個雅號:“窄而霉齋”。當然,這里相比在北京東堂子胡同住的“小小窄而霉齋”還是要好得多。北京的那間小屋十分簡陋,房間原是堆放煤的,臨時在墻上開了個小洞作窗,僅可容身,又潮濕發霉,那真是名副其實的“小小窄而霉齋”。但其巨著《中國歷代服飾研究》在此完成。沈從文的好友、詩人荒蕪對此十分感嘆,揮筆寫道:“對客揮毫小小齋,風流章草出新裁。可憐一管七分筆,寫出蘭亭醉本來。”彰顯出一種不甘沉淪,向往陽光的奮發之氣。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