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彤樂
她總是很小心,給它們澆水
把星星撒入,直到提著的籃子里
空空如也。就坐在門外,面朝南山
怎么喊也喊不進屋
她好像老了,在衰竭,在忘記
有時笨手笨腳的,把夢拿出來晾曬
結果掉得滿地都是
她也不俯身撿拾,只是用噴壺
在空氣中制造出小小的彩虹
多漂亮啊。她穿透明的裙子在光里跳舞
月亮上的小猴子睜大了眼睛
望著這一切。藍色的小花開滿了人間
解釋著,貪戀著,三月的雨
她星眸微垂,她悄無聲息
直到眼睛變成清晨那些將開的
花兒上的露水。她在等你
輕輕一碰
櫻筍時,月光紛紛揚揚
你喜歡那些轉瞬即逝的風
姐姐,漫山遍野溫柔的花一夜之間含風而去
柔軟的貓咪
趴在你柔軟的胸部,煙花漫過這個季節
爆炸出絢爛的色彩,落在你的肩膀
那個夜晚,你的影子嫁給月亮
從兒時的木馬上下來
你不再披著床單做西域的公主
姐姐,那年的雪地里,你是
如此的潔凈,又喧囂
當你開始喜歡白色的事物
譬如婚禮上的頭紗
譬如瑣碎日子里陶瓷的碗碟
你就化成雪花,去看望我們
二十年前的村莊,隱隱約約,被月光侵蝕
起初我們一無所有
就乖乖站在田野里,海浪
總是想方設法將自己隱藏
鴿子飛進我們的四肢
一個耳朵走過來。我們依舊站在原地
小稻花,其實,你可以勇敢一點
大口去呼吸,去愛或推開一切
我會看你,看你,望著你
海浪拖著尾巴,短暫地,興奮著
只有它躲開了歲月的捕撈
那些逝去的,寂寂無名的
在卷發老奶奶的雜貨鋪里一字兒排開
另一個宇宙,鯨魚依舊在遨游
彤彤小朋友的洋娃娃穿上了新的衣裳
小稻花,可這不是你的世界啊
天的時空之門那么那么藍
小小的跳傘兵從葉子上跳落
空落落的架子車跑到田野
接主人回家。這一切你都看到了吧
小稻花,后來我們別無所求
一切都將你錯過,一切又都將你想念
你就低頭沮喪,我就抬頭看你
嘿,別難過了,小稻花。我不走
媽媽,我染紅了潔白的
一切。我看著你的乳房
日漸坍塌,就像看著一場大雪
那樣地平靜,那樣地淡漠
我聽不見,我摸不著
我們之間那條脆弱的紅絲帶
它沙沙作響,它飄搖,它鮮艷
媽媽,媽媽
后來我如約流著這一生的血
難過的時候就寫詩,再難過一點
就不寫詩。乘船抵達那片遙遠的紅暈之地
當然是身體之船,我一無所有
子宮寒冷,落滿了雪
回憶我誕生的那個清早
你說太陽紅彤彤的,我們是快樂的
媽媽,媽媽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偶爾好累
你就打開窗子,我看見滿樹紅色的花
這像是許許多多
女人的一生,我坐在椅子上,背對你
用一個上午
去分辨你
先生,寒冷將至
我想起霜降那天撕掉的日子
整個十一月,白色的花沫
始終在青色的天空里緩緩升降
你在船上等我,而我們
都不是,寒冰底層柔軟的魚
先生,我站在冬日稀疏的林間望你
二十年了啊,你終于成了河邊
我憐憫已久的,垂釣者
天空,將雪花一片片收回
你的脈搏在我的皮膚下清晰起伏
先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盡管冬天已經來了
可我仍不想把寒冷歸還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