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秋思

賈榮

雁陣驚寒，重游雁門關。

雁門關，坐落在晉北，東連北岳恒山，西接云中山脈，崇山峻嶺，層巒疊嶂，方圓300多平方千米。恒山是太行山支脈，云中山是呂梁山支脈，面對表里山河，你會豪情萬丈，一支山西民歌高亢響起，“人說山西好風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呂梁……”一條彎彎曲曲的雁門古道溝通南北，全長20千米，這條古道與眾多山峰和5000多米的長城相連，構成七道防線，是一套完備的古代軍事防御體系，易守難攻，北扼蒙古高原，南控千里中原，被譽為“中華第一關”。武則天為雁門關提了“天險”，刻在關城的東門上；山西文化名家傅山先生在北門上寫了一副對聯，“三邊沖要無雙地，九塞尊崇第一關。”

雁塔，高高聳立在過雁峰之上，是雁門關的標志性建筑之一。每年南來北往的大雁，總是在這里做短暫的休息，簇擁在云際泉旁喝點水，然后繼續啟程。一群大雁，一字擺開，盤旋而上，那是何等壯美的奇觀啊！那雁陣，總是牽動著我的心，飛向遙遠的北方。遙想當年，曹操統一了北方，兵強馬壯，召回被南匈奴擄去的才女蔡文姬。于是，白云悠悠雁南飛，文姬歸漢過雁門。文姬歸漢成為千古佳話。

雁門關有塊盤古石，上面清晰顯示繁體字雁門關，足見這個古關口的悠久。戰國石刻“天造險阨”，說明其咽喉地位渾然天成，是要命的軍事要塞，有些朝代戰爭對峙的時間比和平時期還要長。從戰國時代起，先后有22位帝王、22位將軍、5位公主路居雁門關，其他登臨雁門的文人雅士更是不計其數，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展示了他們的雄才大略與愛國主義情懷。

戰國時代，趙武靈王推動以胡服騎射為內容的強軍改革，啟用名將李牧。李牧在雁門關大破匈奴10余萬騎，之后10余年，匈奴不敢覬覦趙國。雁門關的鎮邊祠，以及后來在原址上建的鎮邊寺，都是紀念李牧的。現在重建的鎮邊祠，雖然照原樣復建，但是擴大了紀念范圍，成了展示姬幸、李牧、薛仁貴、楊家將等守關名將的展覽館，成為全面了解雁門關軍事文化的一大窗口。趙武靈王也被譽為“黃帝以后第一人”，去世后，埋在離雁門關不遠的靈丘縣。秦孝公重用商鞅，開啟了長達一個多世紀的變法圖強，久久為功，到秦嬴政一統天下。秦始皇派蒙恬北出雁門，收復河套地區，追擊匈奴到陰山以北，還修筑了萬里長城。漢武帝時期，衛青、霍去病、李廣北出雁門，長驅直入，多次大敗匈奴。唐朝時，唐太宗派大將李靖北出雁門，把突厥部隊趕到漠北，那真是一派“強漢盛唐”的氣象。

當然，雁門關既上演過“強漢盛唐”“文姬歸漢”的輝煌，也見證過“昭君出塞”“北擄二帝出塞”的心酸。

漢元帝柔仁好儒、不明是非、優柔寡斷，小小一個后宮，甚至看不到光彩照人的王昭君，亂點鴛鴦，留下為千古笑談。“一出雁門關，天涯去不歸。”王昭君路居雁門關時，一首《塞上曲》如泣如訴，“弦弦難抑聲聲思”，南飛的大雁盤旋在雁門關上空，聲聲欲碎，呼啦啦遮天蔽日，猶如黑云壓城。看不夠傾城傾國的昭君，聽不夠哀怨激越的旋律，盤旋而降，紛紛落在了昭君身旁，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從今往后，“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雁飛。”

宋神宗在位時，支持王安石變法。變法以“理財”、“整軍”為中心，是繼商鞅變法之后又一次規模巨大的社會變革運動。變法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面，充實了財政，提高了國防力量，對權貴階層特權有一定的限制，其成果是豐碩的。

“看似尋常最崎嶇，成如容易卻艱辛。”王安石制定的一系列利民利國的新法應該由訓練有素的專家團隊運作，那時卻被各級官僚把好經給念歪了，造成了百姓利益不同程度的損害和社會動蕩。最主要還是變法觸動了特權階層的根本利益，他們利令智昏，興風作浪。變法僅僅維持了十多年就失敗了。北宋經濟社會發展逆轉直下，不到半個世紀就被金國所滅。宋徽宗、宋欽宗二帝被擄，慘遭國破家亡之痛。

北擄的二帝是以什么心態過的雁門關？難道僅僅是“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這么個情懷，作為帝王，不應該想起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的宏大格局和鼎盛國力，不應該想起“文姬歸漢”“昭君出塞”，不應該反思王安石變法？中國變革的歷史源遠流長，厚重滄桑，雁門關上演了一幕又一幕弱肉強食的歷史大劇。

遠望雁門山上的猴嶺長城，蜿蜒蛇行，曲曲折折，人生之路如此，一個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之路也是如此。近代以來，變革圖強總體上成為中國歷史發展的常態，改革強國，創新強國、形成共識。進入新時代，必須加快以科技創新為核心的全面創新步伐，才能應對滾滾而來的全球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浪潮，以科技進步引領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