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乃干散文三題

李乃干

一個人的南方

新雨過后，天空藍得令人陶醉，梨花帶雨，紫荊滿地，紅棉花開紅萬里，我在春風沉醉的晚上，獨自流連于文字里，勾勒著往日的點點滴滴。“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怎奈何、歡娛漸隨流水。”（秦觀《八六子》）你似水的柔情泛起我心中層層漣漪，恨長夜無眠，聽雷到天明。

遠山清新如洗，馬路被大雨沖刷過后干凈得如同新鋪。花紅柳綠的日子，是我們共同出游的時光，那一起爬山的情景你可曾記得？南方的四月，已是多雨的季節，多雨令人多憂，多憂使人多慮，多慮讓人多思，多思產生多想，多想就是你想多了。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新唐書·陸象先傳》）歲月無情，物是人非，紅顏易逝，不覺間雙鬢飛霜，滿頭銀發，上個世紀碰觸的愛情火花敵不過春夜雷鳴電閃的弧光，泯滅在古老的橋底，消失在無形之中，唯一留下的是時光永恒、生命永嘆。

南方，偌大的一個地方，我用余生寫一部經典傳奇，題目就叫“一個人的南方”。

兒童節有感

今早的太陽很鮮嫩，蛋黃色的光輝鋪灑著大地，教學樓從樹縫中探出腦袋，鮮艷的五星紅旗隨微風輕輕擺動。偷偷長高的池邊楊柳顯得婀娜多姿，快樂的小鳥嘰嘰喳喳騰躍枝頭呼朋引伴，一切都是那么可愛、歡暢。忽然，我記起今天是“六一”兒童節，難怪太陽也那么鮮嫩、可愛!

我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過這個節日了，這個節日已經變成遙遙的記憶擱置在腦海的某一隅。路過一個小學門口，看到飄揚的彩旗和氣球，記憶的閘門一下子打開了。

我的兒童節是沒有彩旗和氣球的，我是在一面褪白的少先隊旗下舉著稚嫩的小手宣誓加入中國少年先鋒隊的，那條鮮艷的紅領巾如今已經不知丟到哪個角落了，但那鮮紅的顏色一直引領我成長為一名共青團員、共產黨員。

童年在每個人的心中永遠是美好快樂的，我的童年沒有人送玩具，我的玩具都是自己做的，木桶上的鐵箍子做成滾鐵環，單車鏈條做成火柴槍，最快捷的游戲是砍兩根一長一短的樹枝，比誰扔得遠，不但擊中還要打得遠，我額頭上的傷疤就是玩這個游戲落下的。

童年時，所有農村孩子都有自己的夢想，當醫生、當科學家、當解放軍、當工人等等。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年的夢想是什么，我仿佛記得我的夢想很多，一下子想當畫家，一下子想當醫生，一下子又想當老師。往事如煙隨風而逝，盡管我經歷了多個行業和職位的磨煉，最后來到大學的講堂上，每每在課堂中，雖然有現代高科技的PPT 授課演示，我還是忍不住拿起粉筆在黑板上露一手，那首《長大后我就成了你》的經典名曲久久回蕩在校園的上空。

可以說，我的童年生活套用某名人說就是痛并快樂地成長，這些痛已經隨歲月流走了，唯獨快樂還在心頭蕩漾。

一籃土雞蛋

雷雨后的太陽明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那如金子般燦黃的顏色誘惑著人們，仿佛大山深處出來的小伙在城市里遇見美貌的少女，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卻又想看。就這樣躲貓貓似的一瞥一瞅間，那陽光不只刺傷了我的眼，她還深深刺到我的心，引燃我內心深處詠唱的刀郎的那首《西海情歌》——“自你離開以后，從此就丟了溫柔”。

我依然清晰地記得，每個周末你擠上唯一一趟開往省城的班車，從一個農村輾轉來到另一個農村，每次你都小心呵護著那籃子土雞蛋，那是你寄存的希望，是你對我最質樸的感情表達。

就在那個如同今日這般陽光刺眼的周末清晨，我等不來你窈窕的身姿和寄滿希望的土雞蛋，等到的是那唯一的班車因超員超速一頭沖下滾滾紅水河的噩耗，“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把你找不見；可你跟隨那南歸的候鳥飛得那么遠，愛像風箏斷了線，拉不住你許下的諾言，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巔溫暖的春天。”聲聲滴血的歌詞，讓我分不清等待的是什么，我還有什么在等待。我后悔昨天夜里和表哥暢談人生，夜飲時把你送我的雞蛋全部吃光，我還算計著今天你會送新的雞蛋來。我怎么就不留一點點，哪怕是一個。那可是你的希望與念想啊！

“愛再難以續情緣，回不到我們的從前，一眼望不到邊，風似刀割我的臉，等不到西海天際蔚藍，無言著蒼茫的高原。”我對陽光的討厭也從此開始，它讓我們回不到從前，等不到土雞蛋孵出希望，無言著悠延蜿蜒的紅水河，任雷雨狂風割著我的臉。

面對蒼天，我一眼望不到邊，村頭學校門口，我依稀看見一籃雞蛋自天國飄來，那是一籃土雞蛋啊！裝滿希望的土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