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軍紅
在美國媒體宣布拜登勝選后,日本首相菅義偉緊隨德國總理默克爾和法國總統馬克龍之后,及時地給拜登發去賀電。日前,又放出消息擬明年2月訪美,試圖摸索“首腦外交”新路子。
圍繞拜登宣布當選,日本各政黨紛紛祝賀的同時,也對今后的日美關系寄以厚望,既要改變特朗普的“單邊壓迫”,又留戀“安倍-特朗普的特殊關系”。包括日本政壇上層一些人士似乎覺得“菅義偉和拜登”屬于低次元的“實務外交”。比如,2016年11月特朗普確認當選,安倍即打破常規直奔紐約,在“特朗普大廈”拜會候任總統。此后各種高爾夫豪華場面,以及“說走就走”的頻繁會晤,都使日美關系染上“安倍-特朗普貴族外交色彩”,這或許給日本一些人重溫大國外交的感覺。正因如此,也讓一些人十分期待菅義偉-拜登能建立同等水平的日美關系。
然而,回顧“安-特外交”,不難發現日本并未獲得多少實質好處。如特朗普上臺便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將安倍苦苦經營才獲得的“外交碩果”,就像“滿滿一籃子雞蛋”全摔在地上。美國退出意味著TPP的經濟總量少了60%,其“區域原產地”屬性不再,“零關稅”的前提沒有了。安倍撿起的“TPP11”事實上是一個“空籃子”。此外,美墨加貿易協定將在北美的日系汽車幾乎逼入絕境。
即便在安保領域,特朗普要求盟國負擔更多防務費用,迫使安倍政府購買大批美國戰機。特朗普對中國掀起貿易戰,也使日本貿易烏云密布、出口銳減。日本企業智庫推測,鑒于中日產業鏈緊密,中美貿易摩擦時間越長,日本企業的出口受打擊越重。如2019年度日本出口和進口比2018年分別減少6.0%和6.3%,貿易盈余凈失19.8%,最直接原因就是中美貿易戰。如此,“安-特外交”明顯只是在表面上讓日本看著風光,但華而不實,于日本實際利益有限。
而今,民主黨拜登當選,日本將面臨“喜憂參半”的美日關系。喜的是日本終于可以擺脫“美國至上”的單邊主義,追求有發言權的“盟國協調”,即菅義偉強調的“強而穩固”的日美同盟。同時,可以期待美國能在東海、南海等日本關切的領域繼續介入,聯手構建“對華抑制”格局。
憂的一面讓日本比以往更不輕松。一是拜登已公開承諾要動用巨資推進美國的“脫碳工程”,預計4年內將投資2萬億美元,目標是到2050年實現二氧化碳實質零排放,徹底扭轉特朗普政策,變成世界一流減排強國。菅義偉雖也提出到2050年實質零排放目標,且與美國能源部商談簽署“碳素循環”技術合作備忘錄,但在內政上還未制定具體政策。尤其是核電重啟困難、數字經濟滯后,日車企主導的“油電混動”(HV)與拜登主張的“純電”(EV)在戰略思路上不一致,如何推動國內產業行動起來,破除既得利益集團阻礙,對菅義偉內閣而言實屬重大的難題。
二是在貿易領域,盡管拜登可能調整“對華貿易戰”,但民主黨政府歷來有貿易保護主義傳統,多數觀點認為其不會輕易改變強硬的貿易政策。日本也將面臨新的談判難局。日本經濟產業研究所的渡邊哲也副所長就指出,拜登或許會重視與盟國協調,但在貿易、尖端技術管理、氣候變化等領域,也會要求盟國協調一致對中國施壓促改革。日本如何在中美間保持平衡,堪稱菅義偉最大的難題。因為在疫情下,世界經濟急轉直下,日本對華出口成為能托住日本經濟的“寶貴支柱”,今后也會越來越依賴。
在貿易規則上,拜登并未把TPP作為優選項目,即使重返也要重新談判。而且,安倍-特朗普主導的“日美貿易協定”擱置了金融、服務業等日本脆弱領域談判,這可能會成為未來民主黨政府對日的“主攻點”。以往民主黨政府要求日本實施更大的市場開放,讓東京“壓力山大”。未來,菅義偉政府很可能會重新面臨這種壓力。▲
(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