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志
法院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原因的實證分析
李五志
(湘潭大學 法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法律法規對法院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審查核實作出許多規定,但是實際運行效果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通過相關裁判文書分析,揭示法院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審查核實的運行現狀,認識不足之處并為實現公證債權文書強制執行制度的立法價值,為解決社會糾紛、推進多元化的糾紛預防機制添磚加瓦。
民事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不予執行
從我國第一個公證處——哈爾濱公證處的建立,到1986年8月全國第一次公證制度研討會的召開,再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以下簡稱公證法)正式頒布,公證制度歷經波折,公證制度在預防和化解社會矛盾的機制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并且得到社會的認可[1]。在構建多元化糾紛預防和解決機制中,公證制度賦予公證處以非訴的方式,預先賦予民事與經濟交往中當事人之間的正常交往以強制執行效力,后獲得法院的執行[2]。因此公證制度在積極預防民事糾紛、節約司法資源、督促債務履行等方面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3]。
法院的審查決定公證債權文書是否可以進入強制執行。故,法院審查的內容對公證債權文書記載的債權能否得到快速實現就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首先,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八條對于審查的內容與標準做出規定[4]。其次,2000年最高人民法院和司法部聯合發布的《關于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執行有關問題的聯合通知》(以下簡稱《聯合通知》)予以進一步的細化規定,然后,是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2015年民事訴訟法解釋》)四百八十條再次予以規定[5]。還有2018年由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規定》)等其他法律法規作出了規定。但是對實踐中的具體應用并不清晰。有鑒于此,選取2018年和2019年前10個月的相關案例進行實證分析,希望借此揭示實踐中存在的問題,為公證債權制度下一步的完善和發展提供一定有益素材。
對公證進行司法監督的法定途徑之一是法院對其進行審查,并最終決定是否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不予執行一般是由執行法院進行審查并作出裁定。由于全國各地的公證債權文書制度發展不平衡問題突出以及不同公證處出具的公證債權文書的質量差異較大,因此,以某一個公證處為例進行實證研究難免會有失偏頗。北大法寶的司法案例數據庫為基礎,以“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為關鍵詞,進行全文搜索,共檢索到將近兩千個案例。由于部分案例時間相對久遠,不具有參考價值,因此筆者選定2018年案例和2019年截止到10月的案例,共檢索到580份案例,排除撤銷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申請、發回重審的案例以及無關案例,有效案例共有401份,其中判決書有19份(因為《規定》第二十二條部分內容為通過向執行法院以訴訟的方式進行救濟,所以判決書均是在《規定》頒布以后出現的),其他均為裁定書。首先對這401份案例進行簡單分析,其中,法院不予執行或者部分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有75個,約占19%,其次,以這75份裁判文書為樣本,對法院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原因的現狀進行剖析。
另外,為了有明確的參照,這里列出近幾年法院對執行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債權文書的收案數量的變化。具體變化如表1所示。

表1 2007-2017全國法院對執行公證債權文書收案量①
通過對全國法院2007-2017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收案數量分析,可以得出我國的公證債權文書執行數量呈現曲折式的上升狀態,特別是在2015、2016和2017年數量上升相對之前比較明顯。需要說明的是,不予執行的數量相對于如此數量的收案量而言顯得有些“微不足道”,這說明在總體上公證債權文書的質量是具有保證的。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對不予執行公證債權理由的研究沒有實際意義,相反通過對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事由的實證研究,可以更加清楚地分析法院是在哪些情況下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以便為之后的公證工作提出建議,在以后的公證工作中避免相關情況的再次出現,使公證債權文書的質量進一步提高,獲得法院的執行,提高公證處的公信力。
根據75份裁判文書,并結合我國《2015年民事訴訟法解釋》第四百八十條、《聯合通知》《公證法》以及《規定》等相關規定,將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事由歸結為以下幾種:
1. 公證債權文書中載明的借款數額與實際發生的借款數額不一致,導致文書記載的內容與事實不符
在民間借貸中因為借貸雙方均是非金融機構,規范性相對較差,所以雙方經常會在辦理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之后對貸款數額擅自更改。例如在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2019)京03民終7966號中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認為自然人之間的借款合同為實踐性合同,并且設立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之訴的本意在于完善公證債權文書執行程序,對公證債權文書進行司法監督,并充分發揮賦強公證在糾紛預防方面的功能。因此并不能因部分爭議而直接認定全部不予執行,而是僅對與事實不符的部分不予執行。但是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2018)川01執異1458號案例卻表明,在辦理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以后實際履行借款義務導致與事實不符而被裁定全部不予執行。其他案例還有(2018)遼0502執異23號案例、(2018)豫0523執異109號案例和(2018)蘇0902執異56號案例。另外,有些甚至是借貸合同中的本金數額爭議很大或是不明,導致被認定為公證債權文書的內容與事實不符,如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的(2018)鄂執復35號案例和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2018)粵01執異463號案例。
此外,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的(2018)京0108執異382號案例中,債權人采用各種隱蔽的方法在本金中預先扣除利息。而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借貸規定》)第二十七條規定,預先在本金中扣除利息的,僅將實際出借的金額認定為本金。由此被認定為數額不一致,并對公證債權文書不予執行。出現相同情況的還有(2018)最高法執監375號和(2019)京03民終5341號案例。甚至在湖北省武漢市漢陽區人民法院的(2018)鄂0105執異3號案例中出現由中介公司收取各種高額的費用,使借款人實際借到金額大為縮減,并在借款后繼續償還公證債權文書確定的利息的情況,并使公證債權文書淪為形式,形成中介公司控制下與出借人共同收取高息高費的工具。在這樣的情景下公證債權文書確定的借款數額與實際情況不符,背離了公證的初衷。還有出現本金和利息加在一起作為本金重復計算利息的問題,比如江蘇省泗洪縣人民法院(2019)蘇1324執異15號案例。以上情況均被認定為與事實不符。
2. 因公證債權文書與當事人之間的借貸合同約定不一致,導致公證債權文書與事實不符
在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法院的(2018)京0115執異187號案例中,就因是對相同事實辦理的兩份不同內容的公證債權文書,最終被法院認定為公證債權文書內容與事實不符。另外,(2018)粵01執異738號和(2018)粵01執異736號案例也是因為公證債權文書與當事人的借貸協議內容不一致而被不予執行。
3. 因日期等事項記載錯誤被認定與事實不符而被不予執行
特別是涉及數額比較大的案例,法院經常會裁定不予執行。如在(2018)京03執復223號案例中,因匯票到期日為2015年5月10日之內容與事實不符,而被認定銀行承兌匯票并非涉案項下之銀行承兌匯票,執行證書所確認的債務履行情況與公證債權文書并無直接關聯,最終被裁定不予執行。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在2018年10月以后,根據《規定》第十二條,對不同的事由予以當事人不同的救濟途徑,但是(2018)川01執異1458號案例、(2018)粵01執異738號案例和(2018)粵01執異736號案例均是在2018年10月以后做出,并對其事由進行審查核實,仍然采用的之前了運作方式。
1. 違反最高利率限制規定
在民間借貸中一般債權人占據主導地位,因此債權人通常會通過各種名義和手段向債務人收取高額利息,債務人為了獲取貸款通常會做出無限的讓步。根據《借貸規定》第三十條,借貸的年利率上限規定為24%。在北京市懷柔區人民法院的(2018)京0116執異144號案例中,因債權人設立利息、罰息、綜合費用等名義收取高額利率,最后該法院對于利息、罰息及綜合費等之和超出年利率24%的部分不予執行。此類案例還有(2019)滬01執復38號案例、(2018)渝0116執異83號案例、(2016)豫05執異55號案例、(2018)最高法執監375號案例、(2018)滬0115執異388號案例和(2018)京0115執異187號案例。并且還有河北省唐山市中級人民法院的5個系列案例也因年利率超過24%被不予執行。在筆者檢索到的案例中此原因共出現12次。
2. 是否違反關于法人提供擔保的限制性規定
在吉林省松原市中級人民法院的(2018)吉07執異13號中,吉林省松原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公司法》是民事基本法的特別法,其強制性規定可以作為判斷合同效力的依據。并且該院認為當事人和公證處有義務審查華宇公司的章程及股東會決議等公司的內部行為。所以法院結合《公司法》第十六條規定,以股東會決議存在瑕疵為由對公證債權文書的擔保部分不予執行。但是其他法院的判決也有基本相似的案情卻是完全相反的結果②。
1. 公證債權文書對需要進行強制執行的內容是否明確
最高人民法院和司法部發布的《聯合通知》第一條明確要求公證債權文書中的債權債務關系明確,同時這也是法院審查核實時重點需要核對的內容之一。如在福建省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閩02執復5號案例中,其損害賠償金、實現債權的所有費用項目及其他應付款項均未明確具體金額或計算方式,特別是實現債權費用中的訴訟費、仲裁費、辦案費等以及其他應付款項等,更是缺乏具體指向,并因此而被裁定不予執行。另外,(2019)京0113民初4547號案例、(2019)京03民終7966號案例和(2016)豫05執異55號案例中也出現了實現債權費用以及其他合理的費用等這樣類似的情況。
2. 執行證書的給付內容是否明確
執行證書雖然不是執行依據,但卻是申請執行人在申請法院強制執行時所必須提交的材料,因此對于執行證書也要求給付內容明確。執行證書給付內容不明的原因與公證債權文書基本相同,也是因為經常會出現借款利率和支付實現債權所需的所有費用不明等情況。相關案例有(2018)魯1102執異142號、(2018)魯1102執異143號、(2018)魯1102執異144號、(2018)豫0523執異109號以及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3個系列案件。
雖然執行證書不是法律規定的執行依據,但是根據《規定》第三條,當事人在申請執行時必須提交證明履行情況等內容的執行證書。執行證書關乎之后是否可以進入法院的執行,快速實現權利。故,在出具執行證書之前公證處的審查核實義務是否履行到位就顯得異常重要。
1. 對催收是否履行核實義務
在山東省萊蕪市鋼城區人民法院的(2018)魯1203執異16號案例中,公證處未審查核實催收行為是否屬實以及催收方式是否合法,因此被人民法院裁定不予執行。與此相類似的案件有山東省萊蕪市鋼城區人民法院處理的5個系列案件。
2. 履行審查核實義務時是否遵循程序規定
首先,是法定的核實期間,公證處在發出核實債務履行情況的通知后,應當為債務人留出法定異議期限。在(2018)粵01執異738號案例中,就是因為公證處在異議期間尚未屆滿之時就已出具執行證書而被裁定不予執行。相同的情況還有(2018)粵01執異736號案例。其次,外出審查核實公證事項的公證員人數規定,在(2018)粵01執異580號和(2018)粵01執異538號案例中,只有一名公證員外出辦理,等辦理完畢之后回到公證處再由另一名公證員在詢問筆錄上補簽名,形式上造成有兩名公證處人員外出核實的表象。最后,公證處審核時形成的詢問筆錄應經當事人核實。在湖南省湘鄉市人民法院(2019)湘0381執恢444號案中,公證員口頭陳述公證內容后,便讓雙方當事人在空白的公證文書和公證談話筆錄上簽字,所有的公證文書與公證談話筆錄均由公證員回單位后補齊,并因此被不予執行
3. 是否核實債權債務的履行情況
對履行情況的審查核實是一個核實工作中的重點之一。經常會因未核實完畢履行情況而被裁定不予執行。例如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法院的(2018)京0114執異32號案例,本案的執行證書未能對雙方之間債務履行的事實情況作出整體的正確查明,且影響到本案執行標的范圍的確定。還有(2018)魯0203執異152號案例的執行證書中對債權人已經履行合同義務的事實未盡審查核實的義務。當然如此案例不止這兩個,還有(2019)陜08執異20號、(2018)豫0581執異1號、(2018)魯1203執異34號、(2019)京0105民初10356號、(2018)川0107執異126號、(2018)京0113執異96號等其他案例。
另外,有法院認為債務人自死亡之時起即已不具有民事行為能力,所涉的民事責任主體和訴訟主體應當進行變更。在債務人死亡之后,公證處仍以其為被申請執行人出具執行證書,主體不適合。雖然公證處按照程序向債務人預留地址郵寄了《債務核查通知書》,但客觀上已不能送達給債務人,不能完成債務核查程序,如(2018)川01執復159號案例。
在《2015年民事訴訟法解釋》的第四百八十條規定,辦理公證時要求被執行人或代理人必須在場。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法院認為并非要求雙方必須到“公證處所在地”這個特定場所,而是要求雙方親自或者委托代理人請公證處工作人員辦理公證,其目的是為了保障雙方的知情權,避免出現侵害某一方權利的情況。
在湖北省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鄂01執異1589號執行裁定書中,裁定書認為雖然漢南公證處作出了(2013)鄂漢南證字第1164號公證債權文書和(2015)鄂漢南證執字第003執行證書,但未依法履行相應的法律程序,現汪紅衛以其“未親自或者委托他人到場進行公證”為由提出不予執行的申請,因漢南公證處無法提供相關公證案卷,無法確定汪紅衛是否親自或委托代理人參與相關的公證程序,且申請執行人信達湖北分公司亦未能提交汪紅衛親自或委托代理人參與公證程序的證據。故,認定汪紅衛親自或者未委托代理人到場公證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對汪紅衛提出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請求,予以支持。此種理由裁定不予執行的案件數量還有很多,(2018)鄂01執異1516號、(2018)鄂01執異1517號、(2018)鄂01執異1518號、(2018)陜01執復38號、(2018)鄂01執異1590號等案均以此為由不予執行。
1. 超過期間
首先,超過申請執行期間。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是兩年的申請執行期間,超過兩年,便不能申請強制執行,成為自然債務。(2019)遼1403執異2號、(2018)內01執復43號案均是以此為由被裁定不予執行。其次,保證責任期間,也是一個重要的期間,是需要核實時予以關注的重點信息。四川省內江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川10執復5號裁定書因保證責任的期限屆滿而對保證責任裁定不予執行。
2. 債權債務關系因履行等原因已經消滅
債權債務消滅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效力也隨之消滅。因此在(2019)京0102民初17489號、(2019)京02民終8075號案中,就以此為緣由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
3. 其他
對公證債權文書賦予強制執行效力,必須經過被執行人了解和同意才會產生效力,未經同意不允許未經判決就進入執行。(2019)陜08執異51號、(2018)粵01執異463號以及(2019)京0118執異13號案中,均出現執行證書將未經被執行人同意的債權列入執行標的問題。甚至還出現一方當事人的簽名等均是偽造的情況以及一方未收到公證債權文書。另外,還有(2019)鄂0114民初974號和(2019)鄂0114民初975號可能涉及違法犯罪,因為其無法說明資金來源,更無法說明借款的用處,同時因借款時間極短等有悖常理的情況,因此被判決不予執行。
以上就是筆者對75個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事由運行現狀考察以及部分分析。其中,公證債權文書載明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與事實不符的事由共出現16次,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定的事由共出現12次且主要是違反關于利息的規定,所記載的給付內容是否明確的事由共出現11次,公證處未履行或未完全履行審核義務的事由共出現37次,辦理公證時當事人未在場的事由共出現11次,其他不予執行的情況的事由共出現11次。
首先,法院應當統一法律適用。2018年的《規定》中對于被執行人的救濟途徑進行細化規定,將實體事項和程序事項予以不同的救濟途徑。但是通過對2018年10月以后作出不予執行的35份裁定書分析發現,實務執行確實與法律規定有所不同。在35份裁定書中至少有9個案例對實體事項進行了審查。因此,法院需要統一法律的適用,避免出現限制救濟或濫用救濟的問題。
其次,法院應當明確核實的標準與內容。結合閱讀裁判文書和對部分公證員的訪談了解到,經常會因為法律法規的抽象性而出現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不同法院會出現不同的標準,例如不同法院針對“公證債權文書未向當事人送達是否屬于嚴重違反法定程序”的問題就出現截然相反的判斷③。法院作為事后的司法監督部門,對于監督的內容和標準應當予以明確,這會使公證處的事前核實更加具有針對性,符合事后的監督要求,進而提高公證處的公信力。
最后,適當放寬審查。對于公證債權文書形式上出現的瑕疵不應直接裁定不予執行。應當先通知原公證處進行糾正,公證處糾正后若符合規定的標準法院再予以執行,若不予糾正或是糾正后仍不符合再裁定不予執行[6]。
1. 落實完善公證處的核實工作
從以上的實證分析可以看出,公證處在進行核實工作時確實沒有做好。結合上海等地出現的“套路貸”詐騙,公證處的核實問題存在諸多問題。首先,目前我國公證處多為事業單位,所以對公證員管理機制比較嚴格,每一個公證員都有相應的編號,并且公證員的準入門檻較高。因此可以構建公證處與民政部門等機關的信息共享平臺,并可以采取以編號為賬號登錄信息共享平臺的措施,對公證員的核實工作進行監督。這為解決公證處對于異地當事人信息核實的困難提供了有效途徑,并提高了公證處核實信息的效率和準確性。其次,同法院結合出臺具有針對性的審核工作細則。例如,針對資金流轉和來源情況的查明,應當制定詳細規范,特別是民間借貸,要注意審查雙方當事人相關背景和資金流轉情況。特別需要注意當事人的婚姻狀況,以免處分了夫妻共同財產或使一方遭受損失[7]。最后,公證處的審核應當恪守底線,對于違反法律規定的部分應當堅決不賦予強制執行效力。從上面的案例可以看到,因為違反法律規定,設定的年利率高于法律規定的情況出現11次。因此,公證處在進行賦強公證時應當守住底線,特別防范利用公證獲取高額利息的違反法律規定的情況。
2. 全面落實監督體系
在以上的實證分析中可以發現,公證處未完全履行核實義務情況出現37次,是所有不予執行緣由出現次數最多的,因此需要督促公證員在辦理賦強公證和出具執行證書過程中更加謹慎。首先,辦理賦強公證與出具執行證書應當設定兩個不同的部門,最起碼要兩個不同的公證員分別辦理,以加強公證處內部的相互監督。其次,進行恰當的分工。可設定專門負責核實相關信息的部門或者是團隊,所有的信息核實均有專門人員進行處理。另外,在進行相關調研中發現已經有部分公證處在采取這樣的制度,并且運行良好,例如廈門鷺江公證處。然后,制定一套完整有序的審批制度。將公證文書進行科學劃分,設定專門人員對特定類型的文書進行統一審批,把好最后一道關。廈門鷺江公證處就已經采取類似的制度,公證債權文書經過三個不同的人審核,才可以最終辦理完畢賦強公證,并且已經實現了部分簡單固定的賦強公證可以“批量化”辦理。
3. 公證核實方式單一
通過梳理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裁判文書得知公證處主要采取四種方式進行核實信息,分別為詢問、信函、電話和約定的方式。但是部分學者認為采用這樣傳統的審核方式略顯乏力,過于單一,難以確保核實內容的客觀真實性[8],并且在司法實務中公證員多采取電話的方式進行核實[9]。為促使公證處審核方式多元化,在互聯網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應當由部分機關主導,構建社會信息共享平臺,為公證處核實信息帶來便利,提高核實結果的準確性和效率,使社會和公證處享受到因技術發展帶來的“紅利”,減輕公證員的負擔,實現核實方式多元化。
4. 推動公證處主動與法院溝通
因審查義務履行不恰當導致不予執行的數量如此之多,其中不免會有公證處的核實標準內容與法院審查標準與內容不相協調的情況。公證處處于整個民事司法環節的戰略先鋒地位(公證—調解—仲裁—審判),是事前的糾紛預防的機構,而法院是事后的審查機關[10]。公證處前面是市場,是辦理賦強公證的需求;后面是法院,是執行機關。因此公證處處于中間位置,應當更加主動、積極地同法院進行溝通。可以采取各地法院定期開展關于核實標準與內容的研討會的方式進行,這樣可以緩解因公證處的形式審查與法院的實質審查不一致帶來的矛盾,實現賦強公證制度的良性發展。
社會矛盾糾紛化解是構建平安中國的重要內容之一,也是社會治理的焦點之一,并且社會治理的“關鍵一招”與社會矛盾的預防密不可分[11]。而公證制度的研究對于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筆者通過對裁判文書的閱讀與分析和對部分公證員進行訪談以及對相關數據的整理,提出一些拙見,期望為我國賦強公證事業的發展提供一些實證素材和建議,也期待可以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引起學者和實務人員對賦強公證的研究與討論。
①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公報網.http://gongbao. court.gov.cn/ArticleList.html?serial_no=sftj,2019-10-28.
②山東省臨沂市蘭山區人民法院的(2018)魯1302執異254號、(2018)魯1302執異250號、(2018)魯1302執異255號、(2018)魯1302執異251號、(2018)魯1302執異252號、(2018)魯1302執異253號、(2018)魯1302執異248號、(2018)魯1302執異256號案件中,也出現相類似的案情。但是該法院認為《公司法》第十六條是管理性規范,而非效力性規范。因此并不影響法人擔保合同的效力。而且該法院認為公司章程系公司的內部自治規范,作為公司內部的行為規范,不具備對世效力,交易相對人不負有審查義務。因此,該法院駁回擔保人不予執行的請求。
③西藏自治區昌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藏03執異2號裁定書認為是程序瑕疵,不應裁定不予執行。而德陽市羅江區人民法院(2018)川0626執異31號裁定書卻認為公證程序不符合法律規定,并裁定不予執行。
[1] 魯堅.加強理論研究為健全和發展我國公證制度而努力——在公證制度研討會上的講話[C]//司法部公證律師司.公證制度研討會論文集.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1987:1-7.
[2] 楊容元.公證制度基本原理[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 2007:220-221.
[3] 邱星美.強制執行公證問題研究[J].政法論壇,2011,33(5): 63-73.
[4] 沈德詠.最高人民法院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上[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5:42.
[5] 沈德詠.最高人民法院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下[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5:1274.
[6] 卓萍.公證法學概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88:78.
[7] 馬宏俊.公證實務[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77.
[8] 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執行局課題組.公證債權文書強制執行現狀調研分析——以廈門法院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裁決審查情況為例[J].中國應用法學,2018,3(1):23-38.
[9] 張海燕.法院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的原因及其救濟[J].法學家,2017,25(2):150-162,182.
[10] 史鳳儀.論公證機關的性質和業務范圍[C]//司法部公證律師司.公證制度研討會論文集.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 1987:126-137.
[11] 廖永安.以“共建共享”理念推進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N].人民法院報,2016-07-05(2).
On the Reasons for Courts Refusal of Enforcement of Notarial Debt Instruments
LI Wu-zhi
(Law School, Xiangtan University, Xiangtan 411105, China)
Laws and regulations make many provisions on the examination and verification of the court’s failure to implement notarized creditor’s rights instruments, but it is not known what the actual operational effect is. Therefore,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relevant judicial instruments, the status quo of the operation of the court’s examination and verification of notarized creditor’s rights instruments is revealed. To recognize the shortcomings and realize the legislative value of the enforcement system of notarized creditor’s rights instruments, it is useful to solve social disputes and promote diversified dispute prevention mechanisms.
notarial debt instruments; enforcing documents; refusal of enforcement
D926.6
A
1009-9115(2020)05-0133-07
10.3969/j.issn.1009-9115.2020.05.025
湘潭大學法學院2019年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
2019-11-18
2020-05-15
李五志(1994-),男,河南安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民事訴訟法。
(責任編輯、校對:王學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