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享生命中的每個早晨

楊黎明

許多年前，我曾有幸讀到過著名作家路遙先生的創作隨筆《早晨從中午開始》。雖過去多年，但時至今日仍然記憶猶新。之所以讓我如此難忘，倒不是因為它有多么獨特或發人深省。只是因為作家用極其樸實的文字，真實地記錄了他那老農耕地般艱辛的創作生活。讓我們這些曾受益于他作品的讀者從中感悟到：作家的成功或榮譽背后，是血與汗的付出。世上，真的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我雖非路遙先生那樣的名人大家，但從職業上講算是同行。因此，對路遙先生在他隨筆中所描寫的生活，可謂感同身受。在我從事創作的這些年，基本上和路遙先生一樣，每天早晨都是從中午開始。正如路遙先生所說：“我知道這習慣不好，也曾好多次試圖改正，但都沒有達到目的。這也應驗了那句老話：積習難改。既然已經不能改正，索性也就聽之任之。在某些問題上，我是一個放任自流的人。”

眾所周知，大部分有點藝術愛好的人，基本上都是追求自我，崇尚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生活的人。用路遙先生的話說，就是骨子里屬于“放任自流的人”。就我本人而言，實打實就是這種人。我似乎很難做到依照大眾的方式管理時間，也非常抵觸被時間管理。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自在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具體地說，就是顛倒黑白，上午睡覺，下午開始干活、工作或學習，直到次日凌晨。因此，像路遙先生一樣，我的早晨也總是從中午開始。確切地說，這些年來我都沒有認認真真地欣賞過日出，呼吸過早晨特有的新鮮空氣。這不能不說是生命旅程中的一種遺憾。

這些天由于身感風寒，整天都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晚上不到九點鐘就破天荒似地睡著了。早上五點多鐘，我被隱隱約約從窗外傳來的鳥叫聲吵醒。嘰嘰喳喳地如同天使的呼喚。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動人。這聲音，讓我聽著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久違了。就像一位闊別故土多年的游子，在返鄉之時，忽聞一群故鄉的孩童用稚嫩的鄉音，唱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歌謠。這種感覺，容易讓人幸福，也極易令人傷感。

我忙起身穿戴整齊打開房門，頓時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此時的我，情不自禁地伸個懶腰，感覺渾身神清氣爽，真的很舒服。我趕緊轉身穿上那擱置了多年的運動鞋，想接續多年前的一個習慣：晨跑。

跑出家門放眼望去，才發現馬路上早已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趕著晨曦出來晨練的人還真不少。不覺間，我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由于很久沒有晨練了，因此沒跑多遠就開始氣喘吁吁。直到實在跑不動了，才改為慢步行走。我就像一個因為無聊而出來閑逛的人，沿著馬路不慌不忙地一邊閑逛著，一邊欣賞著路邊的一草一木，一房一景，以及路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趕路人。這一切，看上去都似乎很新鮮，很熟悉，也很陌生。我似乎很久沒有這么認真地欣賞過我周圍的這一切了。

閑庭信步間，不經意地來到一個早點攤。已經有好些人在吃早點。有人狼吞虎咽著，也有人慢悠悠地像品茶一樣“品”著。有工人，有學生，也有干部模樣的人。于是，我也湊個熱鬧坐下來，點了三根油條一碗豆漿。這有點像路遙先生一樣，不管中午起來多晚，都不忘慢悠悠地喝上一杯咖啡。喝咖啡，并非是因為對咖啡著迷，而是為了證明自己同別人一樣，擁有一個真正的早晨。其實我吃這油條，和他的出發點一樣。并非是因為油條豆漿有多么誘人，而是我想和別人一樣，感受一下吃早點的早晨。

我和其中一位老先生一樣，慢悠悠地吃著油條，喝著豆漿。認真地欣賞著一個個吃早點市民的形形色色表情，傾聽著鄰桌那些市民間的交談。有談工作的，有談天氣的，有談考試的，也有談國際新聞的。我想，這或許就是書中常提到的市井雜談、民間雜論。他們談得很生活，很實在，很接地氣。這在書刊報紙中是看不到的，在廣播電視中更是聽不到的。雖然有客觀的論說，也有不客觀的義氣之言，但起碼都很真實，沒有半點官方的修飾或任何一種政治色彩。他們間的這些不經意閑談，在我聽來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我真的很久沒有聽過老百姓講述他們自己的故事了。這似乎滿足了一個久坐辦公室，久臥書房之人對“接地氣”的渴求。

吃完早餐，我依舊閑逛著回到家里。在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知道一天緊張的工作就要開始了。但此時的我，感到心情非常愉悅，毫不夸張地說是激情澎湃。因為，我難得地度過了一個飽滿的早晨。這個早晨因為飽滿，而讓我倍感溫馨。但隨即一種莫名的傷感又涌上我的心頭，因為我突然為自己的過去感到惋惜。惋惜自己在過往的人生中，錯過了無數個美好的早晨。它們都像一個個陌路人，在不經意間與我擦肩而過。我在想：我們每過一天，即代表著生命中少去了一天。由于一天只有一個早晨。因此每過去一個早晨，就等于我們的生命中少了一天。而每一個早晨，卻又都那么的美好，不是嗎？清新的空氣、清脆的鳥鳴、晶瑩的甘露等，這些我們是否曾用心地去感受過。如果沒有，難道不應該感到惋惜嗎？確切地說，這是人生中的一種遺憾。

悉心數算，人到中年的我們，今生還剩多少個早晨。實事求是地說，是所剩不多。那么，我們又怎能忍心輕易地錯過今后的早晨。我知道：錯過一個早晨，就等于錯過了人生中的一道風景。是呀，生活很美好，可惜人生又太短暫。因此，我不得不告誡自己：珍惜吧！珍惜今后人生中的每一個早晨，珍惜活著的每一天。因為，生命僅有一次！

編輯：汐顏 xiyanbianji@sina.com